他没有想到萧子鸿竟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危,而不允许他出使他国。
    “陛下,没有我也有别人。这百姓能活到五十,那已很了不起了。能活到七八十,那是上天眷顾。能活到一百,哎哟,名人了。”项文瑾这般说。
    学医的人少,老百姓平均都活到四十来岁。
    项文瑾现在年纪也不小了。
    他再过个几年,可就是能过这条线的人了。
    萧子鸿:“话不是这么说的。”
    项文瑾笑了一声:“嘿,那话是怎么说的?我又不是主动去寻死。能好好活着,为什么不好好活着?”
    他有点恳切和萧子鸿这般讲:“只是和那些异国人多说说,就想出去走走,看看别的地方是什么模样的。我们不出去的时候,哪里来的玉米,哪里来的红薯?这都要走出去才有。”
    萧子鸿:“边塞贸易和沿海贸易足够。”
    “不够,这怎么够。国与国,百姓与百姓,那是不一样的。”项文瑾劝萧子鸿,“不需要刻意去扬我国威,而是礼尚往来而已。”
    同样,也是能够让他们更为清楚了解,周边各国到底是怎么样的状态。
    是平和的顺位继承,还是国内政权混乱的,这些都是出去贸易做买卖的商户很难传递给朝廷的消息。朝廷信,也难信,不信,又无人可信。
    异国人传递来的消息更是真真假假,不能随意信。
    项文瑾知道萧子鸿是可以理解的。
    萧子鸿当然理解。
    他不可能不理解。
    萧子鸿本就浅谈的笑意,随着他一声叹息也没了:“我是说不过先生的。”
    项文瑾抿了一口小酒,心情乐呵了不少。
    “陛下啊,仁慈。”项文瑾这般说着,“那时候在边塞,洪源跟我说你的时候,我在想你这人怕是个妖,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这世上没有佛祖,压不住。”
    后来围住了整个京城时,他更是那般想的。
    “后来,我想着你该是个果决的帝王。又聪明又果决,或许最适这时的天下不过。”
    谁料到……
    “可一年年过去,我才发现你竟是个仁慈的皇帝。”项文瑾当年绝没有想过,他有朝一日会用这个词来形容萧子鸿,“陛下真正仁慈,有大德。”
    此刻的萧子鸿才几岁?
    萧子鸿垂下眼,回想着当初那些人夸赞他有大德时的年纪。
    他认真的此刻在想,他真的算仁慈么?
    真正的仁慈,应该不是他这样的吧。
    萧子鸿没反驳项文瑾对他的夸赞。
    以项文瑾的性子,现在由于萧子鸿同意他出使他国,那萧子鸿就是天下最好的帝王,是历代最好的帝王,万中无一的帝王。
    文人就是这样,但凡要夸人,一句能能说千百字,回头下笔即文章。
    萧子鸿等喝得半醉离开酒肆时,脑内还全是项文瑾的那些个赞扬话。
    从他的头发丝夸到他的鞋子尖。
    外头的风一吹,萧子鸿望望天。
    秋天过起来也快,马上要冬天。
    冬天过起来也快,马上要新一年。
    日子过得如此快,他有点恐慌,又有点期待。
    “回宫中。”他吩咐了一声,坐在马车上,闭上眼。
    他会替先生安排好出使团的,这回必然不会有以前那样的事情。他国的混乱,不该让我朝的官员丧命。那是灭国也抵消不了的。
    萧子鸿回到了宫中。
    宫中灯火通明。
    他喝多了,简单擦拭了身子,便回了床上去睡。
    被褥里没什么温度。
    “李公公。”萧子鸿喊了一声。
    李公公忙应了声:“陛下。”
    萧子鸿睁开眼:“朕觉得有点冷。”
    李公公忙开口:“这就给您烧点煤,马上就热起来了。”
    萧子鸿干脆坐起来了:“朕觉得被子里也有点冷。”
    “这……”李公公忙想着萧子鸿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想要在被子里塞个人?
    萧子鸿也发现这话不对了。
    他笑了起来:“成,我这是想舒娘了。”
    李公公庆幸自己没乱开口:“娘娘这会儿在江南,必然也在想陛下。等开了年,去了南京就妥了。”
    萧子鸿其实不算醉,他就是有点酒意。
    他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说什么。
    就是有点想舒浅了而已。
    萧子鸿下床穿上了鞋子,李公公进来忙给萧子鸿披上袍子:“陛下哟,您可紧着点您的身子。这天下就指望着您呢!您要是病了,娘娘回头就冲过来。”
    “那朕还有点想病了。”萧子鸿随口说了句玩笑话。
    吓得李公公都打自己嘴巴了:“瞧我说的这话。您这样,娘娘会担心的。您哪里能舍得让娘娘担心啊。”
    萧子鸿这么一想,觉得是有点舍不得。
    “这每年总有点时日不在一块儿,就是容易想她。”萧子鸿迈开步子去看画了,“看看画慰藉一下,左右睡不着,又觉得冷。”
    李公公算是明白,这哪里是身子冷?这是心里头微凉,没人伴着,实在想人了。
    他跟在萧子鸿身后寸步不离,想了想,开口询问:“陛下,您看要不这年,让娘娘来京城一道过了?太子想娘娘得紧,这小人书都翻看了好几遍了。”
    人精。
    萧子鸿瞥了眼李公公,话里带笑:“你这说法,倒是给全了朕的面子。”
    李公公陪笑:“陛下也想娘娘呀,那直说便是。这情啊爱啊,只有说出口了,那别人才知道。”
    萧子鸿走到了画前停下,看着画里女子逗猫的模样。
    情啊爱啊,只有说出口了,舒浅才知道么?
    她怎么可能会如此愚钝。
    她太过聪慧,与他一样。
    “朕怕扰了她。她也怕扰了朕。”萧子鸿只是觉得今天遇到先生的事,就想起崇明教的白糖,想起崇明教的白糖,就想起舒浅。
    有崇明教的白糖在,先生就不需要去那些个危险的地方寻求更好制造白糖的方法,也就不会出当年的惨剧。
    先生今日一说那些个出使别国的事,他就满脑子旧事。
    李公公低声劝说:“陛下和娘娘都是明白人。真要有急事,又怎么可能会让对方有这个机会来打扰呢?陛下直说想娘娘了,娘娘若是有空,那就来京城,没空,那就回信一封。这事不就是那么解决了。”
    事情解决,萧子鸿也不必在这边想东想西了。
    “有理。”萧子鸿点头
    第139章
    萧子鸿算是知道, 为何有人写文章,忽然就会写自己种下的某些树,在特定的时候种下,仔细看时已几年了。
    他看着画,也在想,这画画好了已有几年了。
    别人都是情情爱爱越来越淡, 说个什么七年之痒, 还总是想着家里再添几房。
    他就不是。
    他对舒浅的情感, 是一日日增加的,就和这忽然起来的思念一样, 不知不觉, 在特定的时候, 就汹涌而出。而这会儿, 偏生人又不在。
    屋子里暖和了, 他却觉得也就那样。
    这是添几房,不论谁,都无法去弥补的空缺,唯有舒浅能填补。
    以前他都还不知道他会有这等空缺。
    萧子鸿看了好一会儿画。李公公不得不催着他睡了。
    睡还是要睡的。
    “明日得空写封信,给舒娘。”萧子鸿提醒自己, 也是让李公公记得提醒自己, “就说太子想听她讲书了。”
    顿了顿, 他又补了一句:“孩子要是带来不方便,留在崇明教让人管教也成,对吧?”
    李公公心想这还是亲孩子么?
    不过他还没敢说, 只是笑着附和了两声。
    第二日萧子鸿醒来,去寻了太子夏煜。
    夏煜以为萧子鸿是来考他的,小身板站着笔直,心中将最近所学全部过了一遍。
    谁知道萧子鸿开口就是:“最近可想娘娘?”
    夏煜下意识点了点头,然后一脸疑惑,怎么就忽然提起这个?
    谁知道更过分的是,萧子鸿当场笑了,借了他的纸笔当场开始写信,写完也不给他看,转手就让人给送江南去。
    夏煜可不迟钝。
    他默默无言望了望自己的先生,觉得两人此刻的心情恐怕是一样的。
    等写完了信,萧子鸿才开始考两句夏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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