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昭之妻,必须门户相当。苏己在此处上有缺憾。男女之事如同用食饮水,还请苏己不要太过看重。”屈襄紧了紧手,终于把哽在喉咙的话说了出来。
    半夏听后,心里一下失望。她还以为屈襄会和电视里演的那样,给她五百万呢!
    她心里想想,转了两下,心头的抑郁顿时烟消云散。
    “左尹是想要我离开伯昭?”半夏问。
    屈襄默然不语,已经是默认。
    “苏己年轻貌美,郢都之内不知有多少男子倾慕苏己。”此话说出来,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愤慨。郢都内的确是有不少男子倾慕她,但与他看来,不过是一群好色之徒罢了。
    “这话左尹已经说第二次了。”半夏说着,她一手捞起自己的广袖,持起长杓舀起热热的枣茶倒入屈襄面前的漆杯中。
    枣茶里加了花,蜂蜜,和大枣原本的香味混在一起,在滚水的效用下,腾腾的随着热气而出。
    天气冷,漆杯里腾出的热气氤氲了她的眉眼,半夏抬头看了屈襄一眼,灿然一笑,“左尹难道觉得一句话说多了,没甚么意思么?”
    “苏己此话何意?”屈襄蹙眉问。
    “如果一句话有效的话,就犯不着再说第二次。”半夏说完,她抬头见着屈襄的眉头蹙的更加厉害,似乎不满于她之前的话。
    真话总是格外难听的,半夏不打算把自己这话收回去。
    她给屈襄倒茶完之后,坐在茵席上,面上仍然笑意盈盈,屈襄坐在那里看了她好会,“苏己之意,是不会让步了?”
    “不。”半夏摇摇头。她抬首看向屈襄,“如果是左尹来说这话,我是不会做任何退步的。我知道婚姻大事,不仅仅是关系到两个人,更是两个家族。但是此话我更希望听到伯昭亲口对我说。”
    “我不是没了男子,就活不下去的人。也不是靠着男子生活的人。如同左尹所说,我样貌不差,只要我愿意,大把的男子上门等着我挑选。”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半夏又看到屈襄的脸微微抽了一下。
    半夏有些无奈,屈襄又生气了。顺着他的话说,他生气,不顺着他的话说,他也生气。她都不知道这位到底要怎么样。
    “可是,不是男子等着我去挑,我就非要放弃伯昭。如果伯昭对我说这话,我不会纠缠,但若是左尹。”她笑了笑,“那还是让伯昭来吧。”
    “苏己此言何意?”屈襄面色难看,连带着眼神也开始不善。
    半夏抬眼,“左尹,伯昭已经不是当年十五六的少年了。他现在是个成年男子,既然是成年男子,他自己的事,应当由他自己来了断。男女之情,这样的私事,都要父亲跑过来替他决断,难道这不是太可笑了么?”
    “堂堂一个大夫,自己私事还要父亲来处置,未免太叫人太匪夷所思了。”半夏说着,她敛了脸上的笑,“左尹说对吗?”
    她双目里的目光认真,屈襄半晌没有言语。
    两人视线相绞,谁也没有后退。最后不欢而散。
    半夏把明面上的节做到位,亲自送屈襄上车,她站在门口,送屈襄离开。
    “左尹也欺人太甚了。”午在半夏身后愤愤不平。
    “也不算欺人太甚吧。”半夏站在那里。外面冷,寒风阵阵,她两手都直接揣在袖子里。
    午听到她这话错愕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半夏也没多解释。
    “不过这种事,伯昭不亲自过来和我说,我也不会轻易答应甚么。”
    屈眳被屈襄派人叫回去之后,到了现在都没有任何音信,也看不到人影。半夏猜测,多半是被屈襄扣在那里了。她可以和屈眳分开,但是必须是要屈眳自己亲自过来和她说,只要屈眳自己真的表态了,她就半点都不会纠缠,直接放手。
    如果不是屈眳,而是其他的人,哪怕是屈襄亲自来,她也不会让步。
    这是她对这份感情的认真,也是对屈眳深情的尊重。
    “以后看来是不能再依靠左尹的帮助了。”半夏回到屋子里,她和屈氏来往的太密切,屈襄也给她提供了不少帮助,现在不能靠他了。
    半夏之前注意和屈氏打好关系,但也没想过一直要靠他们。所以一点点自己来。到了如今,就算没有屈襄的帮助,她也可以自己站起来了。
    “屈大夫这么久没回来,不会有事吧?”午在后面略有些担心的问。
    半夏想了下,“再怎么生气,终究还是父子。何况也不是甚么大事,不会有事的。”
    这么一说,似乎也很有道理。
    午不说话了,半夏走到中庭,她回首看了一眼门口。
    “主人若是想要知道屈大夫的下落,奴去打听。”午自告奋勇。
    “宫邸内的事,你如何打听?”半夏有些意动,但还是仔细问清楚,免得午傻乎乎的跑去做傻事。
    “奴跟随住在左尹宫邸的时候,曾经和宫邸里的人有过交情。主人放心,奴一定不会让左尹发觉。”
    既然都这么说了,半夏自然让午去。
    午办事麻利,过了两个时辰之后回来,“宫邸里的人说,是左尹原配的祭祀要到了。现在的主母年纪太小,再加上有身孕,不能理事,所以让屈大夫亲自操办。”
    半夏听后,悬起的心放下来。知道他好好的,那她就能放心了。
    “不过……”午有些吞吞吐吐。
    “不过甚么?”半夏问。
    午犹豫了两下,“听说大夫和左尹父子不和,前几日大夫还惹得左尹发怒。”
    能惹得屈襄发怒的事不多,尤其还是屈眳。恐怕多半还是和她有关。
    半夏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家里头两父子关系不好,不过几日传的宫邸内上下都知道了。
    几个侧室过来见许姜,说了几句话之后,自然而然,就提起了屈襄父子。
    “婢子们是看着少主长大的,自小就勤奋,对于夫主的一切要求从来都不忤逆。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和夫主反着来。”
    许姜坐在上面,听着下面的侧室们的话,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这些侧室嫁给屈襄已经将近二十年了,个个资历深厚,就她这个正室年轻,因为许氏也在郢都,所以对于屈襄的事并不陌生,甚至很熟悉。
    侧室们话语里拿捏的腔调,几乎句句都是在嘲笑她年少。
    “女君也多多劝说夫主。”廖姬转头过来,满脸担忧,“夫主和少主这样,长此以往可不好。”
    许姜听到这话,心里冷哼,她当然也知道父子这么长久下去不好,不过她只是继母,不是生母,就算是劝说都不知道如何劝说,这些人不是个个都说自己在夫主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难道还开不了口么?
    心里这么想,嘴上不能这么说,许姜只是点头,说一声知道了。
    廖姬去看许姜的肚腹,许姜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月份有点大了,整个肚子都已经凸起来,“如今少主被夫主训斥,也不知道多久夫主才能消了气。”说着,廖姬看过来,眼神在许姜的肚子上瞟过,“现在还请女君多多保重腹中胎儿,毕竟嫡子为重。”
    许姜听出廖姬话中有话,她伸手轻抚肚腹。
    肚子里的孩子在此刻动了下,胎动让她惊吓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抱住肚子笑了。
    廖姬看着,沉默不语。廖姬出来,寻了个竖仆,伸手在竖仆手里放了两个珍珠,附耳吩咐了两句。
    屈襄从半夏那里回来,他亲自过去劝说半夏,但半夏也丝毫不退让。这在意料之中,她的脾气,屈襄自己也知道。
    原本就没有报有多少期望,所以心底里也没有什么失望。
    他回来之后,侍女们围着他为他更衣,更衣洁面盥手都做完之后,屈襄让家臣进来,禀报一下今日发妻的一切祭祀情况。
    原配发妻的祭祀,他一向重视。这么多年,只有他想要带半夏一同前去的那回出了事。之后他就亲自过问,力求一切万无一失。
    家臣一项一项的和屈襄说,屈襄听后,“主母知道吗?”
    “少主已经令人把这些都告知主母了。”
    屈眳的确从来不让旁人觉得有一丝一毫不好。但是他一旦执拗起来,就算是父亲,也不能让他有丝毫的摇动。
    “不过……”家臣吞吞吐吐起来。
    屈襄回头去看,家臣立刻低头,“怎么了?”
    家臣不答,一直到屈襄问了两三次之后,家臣才道,“主母今日看着似乎精神不好。”
    既然是精神不好,自然不会把下面人的禀报全都听进去,甚至都没有听进去。
    屈眳听了之后,心下稍有不满。不过想起这些事让屈眳去办就足够了,许姜年岁小,如何处理这些,完全没有经验。
    “主母听说主君和少主有隙之时,似乎笑了一下。”
    “甚么?”屈襄回头。
    “臣也是听说的。”
    屈襄不语,双眼盯在人身上,看的人不寒而栗。
    家臣却还是不说,屈襄最后也没有再问。
    不过他还是没和往常一样,回来之后去许姜那里看看。
    他不喜欢这个小继妻,但平日里看在她年幼的份上,回来的时候一定会去看她。一是安抚她,二来,也是给她这个正室,做足脸面。
    今日他就没有到许姜那里,接下来的几日,出去用餐和对祖宗进行日常的日享祭祀之外,他就没有和许姜再见什么面。
    弄得许姜委屈不已,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屈眳察觉到屈襄和许姜之间有什么,但他从来不管,也不去过问。
    他一心一意准备母亲的祭祀,生母在他还年幼的时候,就已经去世。到现在为止,他已经记不得生母到底长得什么样子,但母亲的仪典,他还是没有放松一丝一点。许姜为了屈襄不去看他,一日到晚猜测个没玩没了。恨不得眼泪都流下来,自然不可能去插手屈眳准备的事,反而少了许多麻烦事。
    屈襄今年依然和屈眳一道祭拜亡妻。
    仪式结束之后,屈眳在宫邸里象征的呆了两日,直接在渚宫借口事务繁忙,不回家了。
    渚宫事务繁杂,他说公务繁忙,谁也挑不出错来。
    入冬之后,因为晋国动向较大,楚国密切关注,说不定又有战事。众人又是一番好筹备。
    楚王看着下面送过来的简牍,简牍行是楚国各大仓库的存粮。楚国地域宽广,各县之间气候水土不同,收成也不太一样。
    粮仓里的粮食,绝大多数是供楚军出征用。少部分是用来防备天灾。
    楚王看着上头记的数目,心里换算了一下,“这些都还没有苏己封邑上的多。”
    下头的大夫听了,顿时脸色变得十分精彩。只有屈眳发问,“国君?”
    “寡人算了一下,苏己封邑上的产出。”楚王对着些相当在行,何况半夏也基本上不太会对楚王隐瞒她封邑上到底出产多少粮食。
    “她倒是会经营。”楚王说到这里,不由得称赞了一下,“若是人人如此的话,寡人也不必为了粮草之事担忧了。”
    “国君言过了。粮草出产之事,非人力可全力承担,何况有些地方或是干旱或是水涝,实在不是人力所能干涉。”
    有大夫出来道。
    这话说的也没有什么错处,听起来也有几分道理,楚王听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
    半夏用的那些办法,除了她自己之外,是不可能被其他的采用的。
    楚王商议完事之后,留下屈眳。
    “国君可是还有事吩咐臣?”屈眳问道。
    “国事已经说完了,寡人和你说说私事。”楚王指了指一个位置,让屈眳坐下,屈眳慢腾腾坐下来,不知楚王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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