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眳焦急为半夏辩护,他整个人挡在楚王面前,生怕楚王生气的时候暴起对她不利。
    楚王站在那里看了一会,闭了闭眼,压抑住心中因为自己所有物被别的男人觊觎的不满,转身离去。
    屈眳见楚王一言不发掉头离去。一时间不知道该替半夏担心,还是松口气。他回头过来,见着半夏还是在哭。
    叹了口气,他对所有事都能处置,但是偏偏对着她的眼泪,却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好了,国君走了。”屈眳蹲身下来轻声道。
    过了好久,半夏才从膝盖里抬头,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两眼红着,“真的?”
    屈眳点点头,他笨拙的拿起袖子,想要给她擦拭眼泪,但想起她肌肤娇嫩,锦衣都可以把她肌肤擦的红肿,他拉了袖子,把中单袖子给拉出来。
    中单是贴身穿用的衣物,用上好的细麻所缝制。柔软贴肤,他有些手慌脚乱的擦着她的眼泪。
    “好了,别哭了,泪水到时候把脸泡坏了,你会痛的。”
    屈眳说着又忍不住叹气。
    她有个什么不舒服的,从来不叫巫人看。不过那些巫人也都没有她术法高强。
    半夏的力气在这场哭泣里耗费的差不多了,原本残余的体力就不多,又没有怎么休息,哭了两场之后就累了。
    屈眳让侍女进来,伺候她再次洗漱,等到她睡下之后。他才离开。
    他算不上甚么有礼君子,抱住她的时候,心猿意马,想要趁人之危做些别的。但他最后还是没动。
    只要遇上了苏己,自己的心思就止不住的悸动。
    回去的路上,有竖仆等他。
    “国君请君子过去。”
    屈眳点点头。
    楚王对半夏的那点心思,但凡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所以他都要去的。
    如同所预料的,楚王没有给他好脸色。
    “你接近苏己作甚么?”楚王侧首很不高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不是他站在门口看着,恐怕这两人什么都已经做了。
    “臣心悦苏己。”屈眳直接说了。
    楚王眉宇间闪过一道怒色,不过现在的楚王并不是之前任性妄为的楚王了,经过这一段,他知道如何藏匿自己的情绪。
    他没有发怒,更没有指着屈眳的鼻子。
    “哦,心仪苏己。”楚王整个人都靠在绨几上,想起身边那些小臣见到半夏时候,满眼的惊艳之色。
    那个女子容色出众,就算是齐国的齐姜,也不一定能艳压住她。这样的女子哪怕一句话不说,什么都没有做,就已经足够吸引男子的爱慕。
    “心仪苏己的人,也不止你一人。”楚王说着笑了笑。
    屈眳蹙眉,“国君。”
    苏己身边从来不缺爱慕她的人,多一个少一个,似乎也没有任何差别。
    屈眳面色变了变。
    楚王看屈眳变了的脸色,他的面色稍稍好转了些。
    按道理,屈眳寻到他,有功劳。他不应该说这些的。但是少年人的好胜心,还有所有物被别人触碰的愤怒,让他说出这些话来。
    楚王面色缓了缓,“伯昭这次有功,寡人会好好赏赐你的。”
    “国君若是能勤政,不要和过去一样沉湎玩乐,臣就算不受赏赐,也是可以的。”屈眳抬头,和楚王对视。
    楚王这次被斗克和公子燮挟持,也是因为楚王贪图玩乐。
    “伯昭所言,似乎很有道理。”楚王笑了一下,“寡人知道了。”
    几日之后,若敖到达庐邑,和若敖一块来的,还有左尹屈襄。
    令尹那边暂时被拖住了脚步,消息送来的时候,楚军和群舒的正打的难舍难分,而且舒人彪悍难驯,一时陷入了胶着状态,若是楚军撤走,舒人会立刻反扑而来。
    庐戢将如何诱杀斗克和公子燮之事向楚国数一数二的人物禀报之后,就坐在那里不说话了。
    若敖和屈襄看了一眼,决定尽快把楚王送回郢都。
    郢都内依然如旧,基本上没有任何变化。哪怕楚王曾经一度落入乱臣贼子之手,也没有什么变化。
    除了城墙好像比之前变得更加坚固之外,没有任何区别。
    半夏一路上受了惊吓,所以可以在家里休养一段时间。她这一路上照顾楚王,甚至还和斗克和公子燮争取到让楚王休息时间。楚王赐给了她不少财物,尤其女子喜欢的布料和首饰不少。
    另外还赐予了她一块土地。
    贵族的收入,除去战争中收获的战利品之外,绝大多数就是从封邑上的进项。所以哪怕是朝堂上那些大贵族,有时候为了肥沃的土地,也会家族之间大打出手。
    半夏虽然有房屋,但在楚王看来,半夏在楚国还是个无根之人。
    “去巡田么?”屈眳听到消息,跑到半夏家里,满怀期待。
    半夏还没反应过来,楚王已经将那块土地上的奴隶人口,以及记载着其他事的简牍全部令人送到她家里。
    她之前从没想到还有有土地,所以对着一大堆的简牍,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屈眳看到她指挥着杂役,把那些简牍原本搬入腾出来的房屋里。
    “伯昭今日不用去渚宫么?”半夏看到屈眳,惊了一下。
    少年贵族们也很忙碌,忙着学习如何作战,学习礼仪,像屈眳这种,应该跟在父亲身边,好好谋划前程。
    再过几年,屈眳长成之后,就是一个大夫了。
    “我已经在渚宫好几日了。”屈眳经过上次之后,总觉得自己和半夏更亲近了一层。男女就算有过那种事,只要没有婚姻之约,也算不上什么。不过总比以前好。
    “苏己都记不得了吗?”
    半夏这些天基本上都在家里呆着,哪儿都不去。侍弄侍弄花草,或者盖上被子睡大觉。
    “上次你从斗氏那里救下来的小奴,我令人去教他一些本领。”屈眳道,“他还算是有些凶性,对你也很是忠心。有他在你身边,我也可以放心一二。”
    “放心甚么。”半夏说着,弯腰从简牍里拿出一支简牍,上面是记载着那块土地上有多少庶人。
    “一千两百三十二个?”半夏看着,眨了下眼睛。
    她对这个数字咂舌了一下,“好少。”
    “不少了!”屈眳不知半夏在想什么,“有时候一块地方,只是山川,一个人都没有。”
    半夏想了一下,可能就是她大学人数的几分之一?
    “是真的吗?”半夏很是怀疑。
    这块地上的庶人数目已经不少了,但眼前女子似乎觉得这点人少了?
    “今日天气还不错,要不去看看?”屈眳问。
    今日的天气的确不错,阳光明媚,适合出行。
    半夏回郢都已经有段时间了,除去渚宫和屈襄派来慰问的人之外,基本上谁也不见。秦国行人来了,也被她拒之门外。
    现在也该出去走走。
    屈眳见她意动,直接令人准备车马。
    很快半夏就收拾整齐坐到了车上。
    楚王这次出手阔绰,赏赐给她的土地是郢都郊外的一处地方。越是靠近首都,土地也就越炙手可热,越是值钱。这个道理放到现在也适用。
    不过贵族都是以土地为本。基本上没什么卖地的说法。赐给她,那就是她个人所有的财物了,连着那块土地的庶人奴隶都是她的了。
    来的路上她遇见了斗心。斗心还是和以前一样,飞扬跋扈,没有因为斗克伏诛而受到半点牵连。
    半夏在下车之后,问了一下屈眳。
    斗克伏诛之后,他的家人也跟着一同获罪。照着半夏的理解,他这罪应该是要牵连到亲族的。
    不是说谋反罪要诛九族吗?
    “你听谁说的。”屈眳一手拉住她,免得她穿着锦履不利于在田埂上行走。
    “斗克和公子燮掳走国君,罪不可赦。但若是问罪,仅仅问罪他们本人和子嗣罢了。”屈眳把她柔软的手握在掌心里,一面还提醒她小心脚下。
    “何况斗氏几代在楚国子嗣众多,根叶茂盛,不管是郢都还是各处地邑,不知道有多少斗氏族人。因为一人而问罪其他人,恐怕楚国就要大乱了。”
    半夏的手被他紧紧握在掌心里,男人和女人的体格,这时候就对比格外明显,他轻松的握住她的手掌,并且还很有余力的扶住她的胳膊。
    “我能走的。”半夏不禁道。
    她没屈眳想象的那样弱不禁风,而且她平衡力很好,不容易摔跤。
    “苏己不要逞强。”屈眳低头下来,板起面孔来说教,“这种路,可不是女子们走的习惯的。我以前那些姊妹,最讨厌走这种道路,两边还要侍女搀扶,就这样,也走的不稳。”
    “姊妹?”半夏很奇怪,她在屈氏宫邸的时候,见过屈襄的姬妾还有庶子,但没见过他的女儿。
    “年纪都小,吵吵闹闹的,你也见不到,何况有些人已经定下要出嫁了,正在公宫学习礼仪。苏己也见不到。”
    “啊,伯昭那么多兄弟姐妹?”半夏瞠目结舌。
    她家里就她一个孩子,父母长辈所有的疼爱都是她的。哪怕知道此刻多子多孙是常态,她也没办法想象有那么多的兄弟姐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是啊,宫邸里的庶母,可有很多。”屈眳说到这里,别有意味的笑了下。
    “……”半夏实在无法理解,那么多女人,屈襄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那么早嫁人,好可怜啊。”半夏一面说,一面看周围。这块地是平地,眼下是秋季,正是丰收的季节,很多农人在稻田里头忙碌。
    “也不是嫁人,是作为公女出嫁别国的陪媵。”
    屈眳提起来的时候,神色淡然。
    贵女出嫁,嫁给另外的诸侯,就会陪嫁同族的姊妹侄女,一同到男方家里去。不管何国都是这样。屈氏也是王室的分支,所以公女出嫁,他们也一定会让女儿跟随。
    半夏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娶一赠多,这个时候的贵族还真是幸福。
    她站定了,加大了力气,从屈眳手掌里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屈襄这样,做儿子的屈眳恐怕也一样。她从屈眳的扶持中抽身,自己提着裙裾,站在田埂上,眺目远望。
    稻田里处处都是忙碌的农人。农田之外是连绵起伏的山峦。
    她出色的容貌和靓丽的身姿,很快引来旁人的注意。
    有个庶人小孩送了一篮子的枣子给她。枣子都是现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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