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雍把老妻扶住,“别说了。”这些事情,他远比老妻看得清楚。
    “就是今日分了家,我还是有些话要说的。”顾雍拔高了声音,整个会客厅安静了下来。
    “就是分了家,外面的永远是外面的,老二家的也不用担心,你永远是我顾家的媳妇,谁也不能越过你去。”
    “爹。”小安氏有些哽咽,昨日的伤看着严重,其实只是皮外伤,内里并没有什么,休息了几个时辰,就能起床了。今日这事儿是大事,所以,她也被请了来。
    顾国平还想再说什么,顾雍已经开口了,“那个女人不留,至于孩子……”
    顾雍的话还没说出口,顾国平已经喊了出来,“阿爹,”声音悲痛,既然都已经分了家,为什么他还是不能做主,那他分家还有什么意思。
    “……到底是顾家的后代,”顾雍声音低了些,那孩子看着可是个乖戾的,但到底是顾家的种。
    “这事儿,我去办,就让他以养子的身份进去二弟的府上吧。以后,至于二弟的家产,烟琳可占一半。”顾国安知道,父亲是在等着他表态呢。二房没有嫡子,唯一的儿子当然不能流落外面,二弟也不会答应。至于家产的一半,也是为了安小安氏母子的心,为了家宅安宁,有时候倒是要用一些手段的。
    “那就这样吧。”听到长子开口,顾雍果然表态。
    “如今三房和和五房尚在江南,我今日拟好分家礼单,会尽快派人通知他们。”顾雍说道,既然要分,那就分得彻底些吧。
    接下来,就是一些细分了,嫡长大房本应分到的最多,且顾家嫡长孙可也是在大房。但是因为顾国安手里握着老爷子留下来的家底,朱氏家底又丰厚,所以此次分家,不论嫡庶,倒是更像均分。不过像是祖宅这一类的东西,都是按照规矩分给了大房的。
    最后的结果,就是庶出的四房和五房,分到的也颇为丰厚,在京中置办院子基本过日子是没有问题的。顾家百年传承,这些家底还是有的。
    “剩下的,等我和你娘百年之后,再分。至于你娘的嫁妆,她自己做主,你们兄弟都不能有所怨言。”
    “儿子不敢。”“儿媳不敢。”
    “我们也老了,走不动了,就不搬了,还是在南行院,老大家没有意见吧。”
    “儿子不敢。”“儿媳不敢。”顾国安和朱氏自是不言拒绝,他们本就是大房,这本是改尽的义务,能说什么。
    “其余各房要是有孝心,就接我和你娘进府去住几日,如若想不起来倒还罢了。”顾雍很满意长子长媳的回答,接着说道,四老爷顾国宁自然连连称是。二老爷顾国平依然蒙然,没有反应,他现在只能祈求,蝴蝶母子藏得足够严实。
    顾雍瞥了一眼次子顾国平,还要跟他顶,那样的女人能留下吗?就为了这么个女人,几个兄弟都闹得这样不好看了,为此还分了家。而且,还是出身如此不光彩的女人,怎么能留下。
    小安氏面色晦暗,对于分家的结果她自是不满意的,倒不是对大房。此时的她哪还有闲心思去想大房,她心里是恨死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毁了她的一切。想到,她竟然在朱玥冉面前这么丢人,她更是气愤,受伤的伤口有隐隐作痛,提醒着她这一切都在真实地发生着。
    而且,这家分得也憋屈,这些年,因为娘家没落,她手里的嫁妆本就不剩多少,这次分家,竟然不比庶出的四房多多少,没有达到她的预期,她自然是不满意的。但是,现在是公爹在亲自分家,连大房都没有发表意见,她自是不会当出头鸟的。
    此时的顾烟琳正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头不知道再想些什么,也许是她的气性儿比较大,昨日的事情,一直到现在,她都还是没有缓过劲儿来。
    自小,阿娘一说起父亲,都会提起当初是父亲去安家求得亲,父亲为了求娶阿娘做了这样那样的事情,最后外祖父才同意了这门亲事。
    因为不管是去哪里,都是她们娘俩儿在一起,所以就是她这个急脾气,再一个地方都不能安分的待一刻钟的人,都能清楚的记得阿娘所讲的事情,可见这事儿阿娘是时常挂在嘴边的。
    以前,顾烟琳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眼中严肃的父亲当初是如何做出那样的举动的,虽说和父亲不大亲近。但是,顾烟琳在没事的时候,也会忍不住幻想一下,当初求娶阿娘的父亲是怎样的。
    可是,就在昨日,就是从昨日起,顾烟琳对于父亲的印象,只停留在父亲阿娘推倒的那一刹那,阿娘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顷刻之间就躺在了血泊之中。
    当时,顾烟琳推开守门的丫鬟婆子,刚一打开门,看到的就是这个,自然满心满眼的冲击,她简直不敢相信。
    从昨天倒现在,她都没有合眼,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只要一闭上眼,就会重复那一幕。
    顾烟琳仰着头,不让眼里的泪落下来,有什么啊,不就是这一点事儿,她可不能倒下,她还得照顾阿娘呢。
    吉城
    顾启珪对于京中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不过相信在不久之后,他就能知道了。
    因为明日就是县试,今日没有人来打扰他,想让他好好静一静。但是因为昨日知道了那样的事情,一直到现在,顾启珪还是有点没有回过神来。
    此事干系重大,稍有不慎,……但是,顾启珪现在不想知会爹爹了,他决定自己解决。
    明天就是县试,顾启珪现在只想赶紧考完,好让他能腾出时间。
    “你去,接着查,我要知道此事的因果,因何而起,预谋还是偶然?多少人知道,是谁伤了十六。总之,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顾启珪命令着暗处的影卫。
    “主子?”黑影出现在了顾启珪的房间里。
    “明日就是县试,这段时间十六也会跟在我身边,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就出发,总之我要尽快得到有用的信息。”顾启珪吩咐道。
    “是。”影卫的精髓就是服从,从他跟着顾启珪的那一刻起,这就是他的主子,不论发生什么他只管服从。
    一直到黑影消失,顾启珪才些微回过神来。
    明日,就是县试啊,本来该是有些紧张的心情,因为这事儿,这时候反而都沉定下来了。
    第74章 县试进行时
    经过了这些时日,发生了这些事情,顾启珪终于是迎来了县试之日,这算是他在大齐朝的第一个秀场,但是他并不准备太过出风头。
    顾启珪今日反而并没有昨日起的早,寅时过半才悠悠哉哉起了身。
    刚刚下榻,顾启珪就去打开了窗户,刚才他就已经听见了外面的声音。街上已是人员攒动,人群熙熙攘攘,顾启珪看看天空,这时候的天完全没有亮起来的意思。
    县试在整个科举考试过程中,是人员最混杂,水平最参差的考试。而且,近年来,江南文风昌盛,各种才子层出不穷。再加上,吉城又是大县,再加上还有像顾启珪一样,回乡参加考试的童子。
    今日,在吉城和顾启珪一起参加县试的考生至少也得有上千人,可是就是有这么些人,县试也只是取前五十人,但是要说竞争激烈,也不能这样说。毕竟,水平太过参差,高高低低,这只是科举童试的第一场,也只是基础的考试,当然不会太过困难。
    “主子,陈夫子已经在路上了,等他到了自会来通知,先用些东西,早膳已经好了。”磨石宇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
    顾启珪坐在桌几前,用着早膳。磨石宇提到的陈夫子,是朱家祖学的一名夫子,作为顾启珪参加县试的作保秀才,今日是必须要来现场唱保的。
    本来此事也不需要这么麻烦,只要在京中礼部开具一封信书,交给县署礼房(礼部的下属机构)就可以了。不过,因为此次顾启珪并不想在那这次县试中太过出风头,正巧,这次朱家子弟会有四人下场,再加上顾启珪就正好五人。
    县试需要五人互结,也就是说,考生中同考的五人,在考前要写具五童互结保单,如若在县试中五人中有人作弊,五人连坐。所以这互结,是要找足够信任了解的人才会结伴。
    再加上陈秀才作保,顾启珪参加县试的准备活动就算是准备妥当了。
    大齐朝,凡是县试,皆由当地县官主持,县属儒学署教官监试。县试一般会连考四场或者五场,这完全是由县官全权决定的。
    顾启珪参加的本次县试,会连考五场,每日一场,黎明前点名入场,即日交卷,也就是说,他要连考五日。
    内容不外乎四书文,试帖诗,五经文,诗,赋,策,论,性理论,圣谕广训等。县试第一场为正场,试四书文二篇、五言六韵试帖诗一首。第二场为招覆,亦名初覆,试四书文一篇,性理论或孝经论一篇,默写‘圣谕广训’百余字。第三场称再覆,试四书文或经文一篇,律赋一篇,五言八韵试帖诗一首,默写前场‘圣谕广训’首二句。第四五场连覆,经文、诗赋、经文,姘文。
    大概就是考这些,就是再往后考下去,内容也不外乎是这些,但是随着对手水平的不断增高,所以说科举会变得越来越难。
    就顾启珪来讲,本来他的诗赋是比较差的,因为带有前世的记忆,说话和思想就还是白话居多,对于韵脚、对仗这些,顾启珪并不擅长。为此,他还被师父、爹爹特训过,现在也算是勉勉强强的过关,不过相比其他科目,诗赋还是弱项就是了。
    顾启珪慢条斯理的用完早膳,擦了擦手。县试是要在黎明前点好名字,但是看天色,现在着实还早,他并不着急。
    顾启珪坐在窗前的凳子上,抬头向不远处看去。从这边看去,顾启珪能看到整个考署的情况,现在也还是排着一对长龙。
    每当这个时候,顾启珪就能感觉到,这一世他投胎的水平还不错,起码是在勋贵之家,还遇上了替他着想的爹爹娘亲。要是生在寻常百姓之家,想着靠科举出仕恐怕也不简单吧。
    京城
    与此同时,现在的京城之中还是有几家也是早早就起了来的。
    顾国安今日还是照常要去上早朝,但是又有所不同,今日他起的比平日还要早上一些,当然朱氏也早早的跟着起了来。今日是自家儿子的大日子,对他以后都有着与众不同的意义,做父母的怎么能睡得着。
    “夫君是有点紧张吗?”朱氏笑着问自家夫君,语带调侃,她都很久没有见过自家夫君面露紧张的小情绪了。
    “是有点儿的。”顾国安笑着承认,幼子参加科举,还是在如此远的地方,就是他,多少也会有些情绪的。
    没想到夫君这么简单就承认了,连带着朱氏自己,都有些担心了。“这孩子,自从去了江南,就送了一封平安信回来,也不知道家里惦念他。”朱氏开始小意的碎碎念,顺便还感慨了一下,“时间过得还真快,咱们顺宝都要参加县试了。”
    顾国安听着自家夫人的埋怨,笑了下,拉回正题:“今日,顺宝县试,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去宗祠那边吧。”京中并没有顾氏祠堂,顾国安所说的宗祠也只是供京中顾府,年节时分祭拜的地方。
    顾启珪参加科举县试,对顾家大房是大事,对于其他几房就没有如此的影响力,说到底顾启珪是小辈,而且这才是童试的第一场,太过基础的考试,实在没有必要兴师动众。
    不过,顾家大房是把它当成大事的,顾国安同朱氏到达宗祠的时候,顾烟茗顾烟琪姐妹连带着顾启陵都已经到了,亲人、亲人就是这样吧,时时刻刻都会想着对方,总是忍不住多关心他一些。
    顾国安眼神柔和了些,说道:“进去吧。”他从来没有想过太过肆意的想去做些什么,只是简单地进一柱香,寄托一下自己的期望。不过看着子女都在身边,面上不显,顾国安心里也是很感慨的。
    至于顾府里的其他几房,到现在都还是很安静。‘南行院’那边记不记得这回事儿还得两说。二房顾国平那边现在最不想看见的大概就是大房了。那个名为蝴蝶的女人到最后并没有留住,顾雍作为家主手段虽平庸,但是手里起码的人手还是有的,对付一个女人也尽是够了。那个孩子倒是被留了下来,但是一时半会儿,他的身份也还只是外室子。
    至于四房,虽然他们什么事都向长房靠近。但是因为他们是庶出,在安庆的时候,连进祠堂的资格都没有。到了这边儿,他们也不会无趣的凑上去就是了。
    总之,来到宗祠上香的就只有顾家大房一家人。顾国安同朱氏带着几个子女依次上了香,带着有些虔诚的祈望。
    简单上香之后,顾国安要赶去上朝,就离开了。顾启陵也不好跟母亲妹妹们一直呆在一起,就告辞回了前院。
    母女三人倒是说说笑笑的聊了很久,大多数话题都围绕着顾启珪进行的。
    京城郊外
    也几乎是在同时,安珏然也到了慈恩山山脚之下,慈恩寺与科举的渊源很深。据说京师附近的文人在科考之前都会来慈恩寺上柱香,很是灵验。
    他选在这个时间,京中宵禁刚开的时候来到慈恩寺,目的是不言而喻的。他虽然不是信徒,来这儿也算是有种寄托,寻找一丝心里的安慰。
    看着这一级级望不到顶的台阶,安珏然想着,要是自己在这儿放弃了,顺宝也不会在意的吧。对于这些天一直当值的人来说,他也很累的好不好,虽然在禁卫府,他也只是一个小喽啰。
    “主子?”跟在安珏然身边的顾十一疑惑,怎么不走了?主子刚起身时不还是很有精神的吗?怎么现在……
    “没事儿,走吧。”安珏然淡淡地说道,率先踏上了台阶。
    以前,就经常听顺宝说他去慈恩寺的经历是多么痛苦,走了多少台阶,才到了慈恩寺。每当这时,二表姐顾烟琪就会在旁边泼冷水说,最后还不是爹爹把你背上去的。
    那时候,他听了只觉得好笑,现在轮到他来爬慈恩山,发现确实是不容易。而且,还得注意绕开上山的人群。因为近段时间,正是县试相继开展的时候,上山为自家儿子、兄长或是夫君祈福的家人很多。
    安珏然觉得为了这个表哥,自己也算是操碎了心,不过他的性子向来冷然,面上一点儿都显不出来。
    现在天还是漆黑一片,离天亮还有些时候,安珏然倒是不急。
    安庆
    这时候安庆顾府一片平静,在他们心里,今日和他们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反正他们顾家除了顾启珪是没有任何人要下场的。而,顾启珪还不足以让他们早早起身。
    但是整个顾府里还有一个例外,此时,三老爷顾国靖的原配夫人何氏,房里的灯是亮着的。
    “夫人,就放心吧。咱们二爷这些年,读书是极好的,府里的夫子不是都经常夸的吗。这次肯定没问题的。”一个体型微胖,一看穿戴就是这个院里管事儿的,听她话音,倒是很为她口中的夫人着想的。
    “谁说不是呢,锋儿勤奋有努力,却一直不得老爷重视,都是因为我,咳咳咳……”一个体型纤细,面容姣好的女人说道,她的声音虚弱,说到激动处,还咳了起来。
    “夫人,快别这么说,等二爷出息了,您的好日子才是刚来呢,可千万别说这种丧气话啊。”身后的嬷嬷拍拍三夫人何氏的背,出声劝道。
    何氏好不容易止了咳嗽声,却没有再说话。她虔诚的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祈求上苍能睁眼看看,她的儿子,她聪明懂事的儿子,可一定得考过啊。
    身后站着的嬷嬷叹了一口气,三夫人还真是可怜啊。想当初,三爷为了娶这位花容月貌却出身极低的夫人,受了几轮惩罚,都没有改口妥协。
    当时府里的人都说这三老爷顾国靖肯定是很喜欢三夫人何氏的,当然在婚后,他们也如胶似漆过一段时间。但是,情这种东西,还真是说不清呢,就算当初是费尽心思才达到目的,有些男人,也还是不知道珍惜的,三老爷顾国靖就是这其中的翘楚。
    时间不长,两人就情变,甚至闹到见面都不说话的地步。三老爷是老夫人安氏的嫡幼子,自小就受宠,老夫人安氏本就不同意这门亲事,对这个结果倒是乐见其成。也许是为了面子,老爷子、老夫人在时,三老爷尚不会太过分。可是,自从二老进京之后,三老爷就开始变本加厉,那之后竟是再也没有踏进三夫人的院子一步。
    在三老爷顾国靖和三夫人何氏的这些争执中,最可怜的当属顾府二爷顾启锋了。贵为三房嫡子,却经历着本不该他经历的事情。爹爹不仁,自小对二爷不闻不问;娘亲软弱,虽然心里疼爱,但是因为她出身实在不高,在这高门大院里能照顾自己就不错了,有时候还需要二少爷照顾。
    想想自小就懂事的二少爷,嬷嬷还有些心疼呢,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啊。科举是家中大事,就像是京中大老爷家的七少爷,这第一次下场,消息都已经传到安庆来了。谁能像二少爷似的,就是上进,也得藏着掖着的。
    “嬷嬷,你快下去吧,我在这里就好了。这么些时候没来这里,我想单独和菩萨说说话。”何氏说道,她从刚才就腰背挺直的跪在那里,双手合十,眼睛微闭。
    听到三夫人如此说,嬷嬷没有反驳,安静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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