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邺大皱眉头。
    他本以为,这个叫做李信的少年人,是李家失落在外的血脉,迟早有一天会认祖归宗,可是现在看来,这个少年人跟平南侯府的矛盾,已经渐渐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府君大人双手拢进衣袖里,轻轻的叹了口气。
    “你们都是一家人,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
    李信面无表情:“大年初一那天晚上,我险些死在这个院子里。”
    李邺缓缓的吐了口气,看了这个少年人一眼,沉声道:“你刚来京城,可能不太清楚朝廷的官制,朝廷给你封的这个官,是一个恩荫官……”
    这个老头子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也就是说,陛下是默认了你李家人的身份,否则如果是一个庶民立了这个功劳,最多也就是赏点钱而已,不可能就这么让你直接做了官。”
    官和民之间,有着一条巨大的鸿沟,许多在衙门里做了一辈子事情的小吏,临死之前也做不到九品官,李信这个八品的毅武校尉虽然不起眼,但是对于一个白身来说,这已经是破格拔擢了。
    所以,李信能做成这个毅武校尉,里头多少有一些平南侯李慎的人情在。
    李信眯着眼睛,冷声道:“府君大人,这个官位是我用性命搏来的,朝廷的文书上也写的明明白白,因为我缉拿刺客有功,才封为毅武校尉,与平南侯府没有半点干系!府君大人这么说话,是在羞辱李信不成?”
    李邺摇头叹了口气,声音沉重:“这件事,李淳那小子的确做的不对,可是你应该能想明白,京城里这几场乱局,如果你是个没有半点身份的庶人,此时尸骨都已经寒了。”
    李信“嗬嗬”冷笑了几声:“如果是那样,此时我也不会出现在京城里,这天底下哪里不能容身,为何非要待在这种腌臜的地方?”
    府君大人大皱眉头。
    “那你来京城,是为了什么?”
    李信沉默不语。
    在这个问题上,前后两个李信的态度是不一样的,另外一个李信,自然是想要寻亲,给自己找一个容身之处,而现在的这个李信,则是想一吐胸中怒气。
    见李信不说话,京兆尹李邺低声道:“大家总归是一家人,有什么委屈你尽可以说出来,你父李慎见着老夫还要称呼一声兄长,你有什么事都可以与老夫说明白,回头老夫给你父亲去一封信,就可以把你们父子之间的误会消解干净。”
    在这个方面来说,李邺的心是好的,他之所以屡次三番主动上门来寻李信这个晚辈,就是把李信也看成了李家人,不想让一家人之间互相内斗,也就是说,他的目的是想让李信重回李家门墙。
    这位京兆尹大人语重心长的说道:“老夫知道,你们母子可能在外面受了一些委屈,尽可以说出来,若真是你父亲做错了,老夫当严厉训斥他一顿。”
    李邺语气平缓:“一家人之间,没有什么解不开的结,万事说开了就好了,我赵郡李氏传姓数百年,从来没有家族内斗发生,而且你们那一支势力颇大,你认回去,以后在朝堂上就是一片坦途。”
    这番话若是从前的李信听到了,多半就低头了,可是现在的李信脾气秉性与从前那个截然不同,他面色漠然:“府君大人,大年初一的时候,那位平南侯府的小侯爷,还准备要弄死我。”
    “所以我与李家没有什么好谈的。”
    说着,李信从桌子旁边站了起来,对着李邺微微弯身,低声道:“听府君大人的语气,应当是把在下看作了晚辈,如果府君大人是认为在下身上有李家的血脉,那大人就请回去吧,李信不想因为这一层关系,攀上府君大人的高枝。”
    说着,李信伸出手,面色漠然:“李信送大人。”
    这是赶人了。
    李邺面色有些不太好看,他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拂袖道:“小小年纪,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的戾气,你这个脾气如果坐到高位上,恐非百姓之福!”
    李信拱手道:“府君大人,李信已经是难得的菩萨心肠了,如果府君大人有李信的遭遇,恐怕会每天早上蹲点在平南侯府门口,对着大门口泼金汁。”
    所谓金汁,就是一些不太好闻的东西……
    说到这里,李信顿了顿之后,面无表情的说道:“一天泼十二次。”
    李邺是正儿八经的文臣,闻言立刻被李信的话恶心到了,他愤怒的看了李信一眼,拂袖朝着院子门口走去。
    经过这次谈话之后,他终于知道李信与平南侯府之间的矛盾,已经不可化解。
    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府君大人的步伐停了一下,然后回头说道:“李信,不管怎么说,老夫始终都是你的长辈,京城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老夫会原原本本的写信送给你父李慎,让他尽快回京城一趟,亲自与你分说明白。”
    说罢,这个朝堂大佬弯身钻进了轿子里,轿子很快被抬了起来,飞快的离开这个巷子。
    李信看也不看一眼,直接关上院子门,放下了门栓。
    其实这个老头并没有怎么得罪他,说话也颇为客气,李信之所以赶他走,就是因为这老头劝人的话,让他心里生气了。
    后世一位著名的相声演员说过这么一段话。
    不明白任何情况就劝你一定要大度的人,这种人你要离他远一点,因为雷劈他的时候会连累到你。
    别的不说,就从母亲被人骂了十几年“贱妇”,李慎就万万对不起李信母子,如果只是这样,倒也罢了,了不起就是李慎给他们母子道个歉,哭上几声,这事说不定也能过去,但是李信眼巴巴的从永州赶到京城来,得到的却是接二连三的为难。
    前两次就不说了,好歹平南侯府的人没准备要他的命,可是第三次,就是大年初一那一次,李信差一点死了……就差一点!
    当时,那个中年刺客的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长达小半个时辰!
    没人知道,李信在那个黑漆漆的夜里,遭受了多大的恐惧。
    这事他到现在想起来还后怕。
    从那天晚上开始,李信与平南侯府再没有和解的可能,从让那座大气恢宏的平南侯府烟消云散,就是李信此生奋斗的目标之一!
    李邺轻飘飘的几句话,让李信心里很不舒服,所以他就把这个糟老头子给赶走了。
    赶走了李邺之后,李信重新坐回了石凳上,缓缓解开自己的外衣,然后看了看自己右臂上的伤口。
    此时,他的伤口已经几乎愈合,一条伤疤已经开始脱落。
    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气,心中默默盘算。
    “是时候去羽林卫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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