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的不止这一个镇纸,更想挖出这个人手里其他好东西,便笑着道:“我一看你老人家就知道是个忠厚善良不撒谎的,既然你说是好东西,那肯定就是好东西,你开个价。”
    第175章
    说完后, 程冬至把这个镇纸还给了老头子,老头子楞了一下,还是接过了。
    因为这一个小小的举动, 老头子的表情产生了一点儿变化。他把程冬至和阿则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最后试探着说:“你刚刚给我的钱票除外, 我还要二十斤精白面和两瓶白酒,不要那种‘散打儿’,我要好的, 上等的酒!最次也得是大曲那种。”
    程冬至故作为难地皱了皱眉:“你这不是在开玩笑么?酒也就算了, 还能有点存货, 我上哪儿给你弄二十斤精白面去?”
    老头子见酒有戏,顿时也顾不得别的了, 慌忙道:“没有精白面, 五十斤玉米面或者灰谷面都行!”
    程冬至沉吟了很久,老头子有些沉不住气了:“要不,四十斤?”
    “行, 我现在身上没带着这么些面, 也没带着酒, 要不用钱票抵给你?粮票是细粮票, 酒也是高级酒票。”程冬至随身带着的仅有一个挎包,从里面掏出钱票来啥的不打紧,掏出四十斤面和两瓶酒就有点夸张了。
    老头子高兴了,想想也差不离:“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程冬至数清楚了钱票, 递给了老头子。尽管在她清点的时候老头子眼睛一直盯着,早已看得清清楚楚,可钱票到手后,老头子还是再点了一遍,黄黑脏污的手指有些微微颤抖。
    数毕,老头子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把镇纸递给了程冬至。
    还没等程冬至开口,他主动媚笑道:“姑娘,我那里还有一样好东西,你要不要看哇?”
    程冬至巴不得他开这个口,立即答应了。
    三人走出了小巷子。老头子显然对这一带十分熟悉,七拐八弯地带着俩人到了他住的地方。
    是一个敞口的杂院儿,老头子住最外头一间,屋子里堆着些乱七八糟的破玩意儿,什么鸡毛牙膏皮都有,一看就是个专业拾荒者。
    如果说之前那个废品厂的味道不太好闻,那这个屋子就是灾难级别的难闻,臭气熏天的,程冬至差点儿没把上顿吃的东西给吐出来。她顿时有点佩服这个老头子,以前是个资本家,那好歹住的是干净敞亮的好地方,现在这样的地儿他也下得去脚!
    老头子从垃圾堆里翻出一个小匣子来,打开,从里头取出一串不知道什么玩意,献宝一般颠颠儿地出了屋,捧到了程冬至跟前。
    他起初脸上带着笑,说着说着又落了泪:“这是我身边儿最后一样宝贝啦!本来怎么也舍不得卖出去,打算留着做棺材本,这不年纪大了,身上添了病,急着弄点钱去看看吗?你瞧瞧,这可是好东西,红珊瑚多宝串,不是外头那种染色的假行货,这可是真玩意儿,是我母亲当年的嫁妆之一!你看看这水头,这润色儿……”
    多宝串的确很精致美丽,老头子滔滔不绝的讲说仿佛给这样东西又添了不少光辉,可程冬至丝毫不为之所动,微微笑着,一言不发。久而久之,老头子也有些觉得了,停止了夸赞,主动把多宝串递给程冬至,让她感受那冰滑凉润的手感,讨好地笑着看她:“你看?”
    “既然是老人家你最心爱的宝贝,我怎么好意思占你的呢?你还是自个儿留着。”程冬至摩挲了一下串儿,笑着说。
    “啊?”老头子有些措手不及,楞眼了。
    程冬至有些好笑:“看病的钱,我看着帮你出点儿,就当是相逢一场的缘分!至于以后的棺材本儿,我劝你还是别指望这个了——被掉包啦。”
    “掉包?”老头子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而惊讶。
    “这些都是不值钱的假蜡石和水晶石掺杂着做的,毕竟你家里以前也风光过,令堂肯定不会用这种东西做嫁妆,想必是吃人骗了,被掉了包。漂亮倒是漂亮,可惜……”
    一开始系统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她就起疑心了,后来利用系统内外时间差瞬间拿回去鉴定了一下,才知道了答案。
    原本她还觉得这个老头子怪可怜,现在想想,他挨打是正常的,看来是个惯犯。
    老头子见程冬至精准地说出了这个串子本来的材质,老脸难得的飞起了一点潮红,不过他的皮肤很黄黑,看不大出来:“哎呀?真的假的!这也太,太……”
    程冬至笑了笑,摸了点票子递过去,老头子没接,仿佛下定决心一样:“对不住对不住,我老糊涂了!”
    程冬至假装没听懂:“什么老糊涂?”
    “哎,总之……你们进来,院子里不方便。”
    程冬至强忍着恶臭进了屋,老头子把自己的床铺掀开,从里面的一个凹槽里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黑皮小箱子,当着程冬至的面打开来了。
    一打开,里面东西所流露出的珠光宝气就把程冬至给镇住了,系统也有了极其狂热的反应。她知道,这些才是好东西!
    老头子似乎有点儿不舍,手在里头扒拉了几下,狠狠心挑出了三样,又把黑皮小箱子给合上了,床铺也盖上了。
    “小丫头,你是识货的,我也不多说了,这几样你看着挑!剩下的我不急着卖,它们是真棺材本。谁知道我这糟老头子还能活多少年呢?要是一不小心活长了,钱先花完了,那可怎么好!”
    程冬至不动声色:“你开个价!”
    尽管系统的反应大到她差点整个身子都抖起来,可她深知对面是一只老狐狸,决不能叫他看出自己的激动,不如只会坐地起价,拿腔作调。
    老头子搓了搓手,眼神中充满了渴望和小心:“我也不要多的,这三样凑一块儿给你,你就……就给我两百斤灰谷面儿和一箱子好酒!不要票,我要实货。”
    程冬至楞了一下:“这是怎么算的,一样是四十斤加两瓶酒,三样咋多出这么些了?”
    老头子嘿嘿地笑了:“这回我可没和你报虚价!小丫头,你这么聪明的人,会不知道黑金石是什么东西?是我吃了你的亏,以为你不懂……这三样是真好东西,这个价不亏!”说着,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要是我娘知道我拿她的嫁妆换这点子酒喝,怕是要气活了从坟里爬出来抽我!”
    程冬至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行,就按照你说的办!东西先放你这儿,过几天我来和你换。”
    没想到,老头子满不在乎地直接把三样东西塞到程冬至手里:“你拿去!先把玩儿几天,这也是我们让货的规矩。以后你要是想买东西了来我这儿,废品站里那些垃圾玩意儿能看么?”说罢,他从鼻孔里轻蔑地喷出一股气。
    约定了下次来的时间后,程冬至和阿则离开了老头子的家。
    怀着激动无比的心情上车后,阿则忽然问了她一个问题:“姐,你哪来的这么些钱票?”
    程冬至并不意外:“你猜?”
    自打决定带阿则出来收老玩意儿,她就做好了有些事会被阿则看穿的准备。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阿则这么聪明的孩子,或许有些事在角上的时候他就心里清楚了?
    阿则摇摇头,表示自己猜不出。
    “你现在也长大了,有些事我该告诉你了。其实,咱们这个开荒团,有些事是我拿主意。”
    阿则点点头。
    “你应该早就看出来了?”
    阿则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程冬至有点郁闷:“我就知道!你咋一直闷着不说呢?”
    “你不希望我知道,我就装不知道。”
    “那你现在为什么问呢?”
    “我怕你有风险。”
    程冬至很感动,叹了口气:“没啥风险!这些钱票是我以前做倒爷的时候攒下来的,开荒团原来的这个帮派本来是蔡大哥当头头,这两年我的主意多,他们就愿意听我几句,当然也不是全都听我的。现在这世道,老老实实的就没祸了吗?未必呢!还不如富贵险中求,混个肚儿圆。你放心,我这人心里有数,再怎么爱钱,有些线是绝对不会碰的,以后要是出了啥事儿,也轮不到算我头上的账。再说句不好听的,到时候出事了,这不还有淮海哥吗?”
    说到这,程冬至皱了皱眉:“也不一定,要是淮海哥真和那个珊珊处了,她肯定要吹点儿枕边风,到时候我也不好麻烦他了,免得给人家小俩口添事。你说我是不是该趁这个机会,和赵大哥打好关系?他人似乎不错,就是有点摸不清心思……”
    阿则定定地看着程冬至,眸底深处涌动着些许难以察觉的释然。
    这是程冬至第一次对他说这些私己话,尤其是这样掏心掏肺说出来很有可能会招惹来风险的话,这是一种信任和亲密的表示。更重要的是,她终于不再把他当个孩子看了,一味只关心他的生活起居和未来选择,这些才是成年人间该说的话啊。
    “姐,淮海哥那边不能麻烦也无所谓,你还有我呢。”阿则说。
    “……什么?”
    第176章
    阿则这话太突然, 程冬至下意识傻了眼。
    什么叫做淮海不能麻烦还有他,不是……
    回过神来后,她发现这个反应十分伤人, 慌忙打哈哈掩饰过去:“那挺好的啊!可算我没白疼你。以后我就指望你啦!”
    阿则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可程冬至有点心虚, 一路上没话找话,嘘寒问暖。
    程冬至料定老头子是个螃蟹,有肉都在壳儿里, 估计手里不止那一皮箱子的存货, 肯定别处也藏着点儿。要不是险些被他坑了一手, 她也不会这样想他。
    俩人并没有回角上,而是去了几个稍微大点儿的城市逛了逛, 然后用老法子弄出一车东西来, 给老头子送去了当初许诺给他的灰谷面和酒。考虑到水晶的来源,程冬至决定下力气好好笼络一下这个老头子,互惠互利嘛。
    “老爷子, 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好一点儿的饭馆?你让了我三件可心的玩意, 咋说我也得好好请一请你。”
    一听见说有吃喝, 老头子立即来精神头了, 口水也险些滴落下来:“有,有!论喝酒吃菜的地方,还是榆林园最地道!别处没有的菜,他家现在还有呢!”
    在老头子的引领下,三人来到了他所说的榆林园。
    似乎是知道程冬至手里有钱, 老头子十分不客气地点了两份炸肉条,一盘蒸肥鸡,一大盘卤杂烩和三十个杂合馒头,半斤散酒。程冬至看菜单看得出了神:不愧是南平,这时节,居然还能供应这样的菜!虽然价格高昂到让她也有点吃惊——就老头子这架势,要是等会儿再叫几个添菜,估计能吃掉她半辆自行车。
    菜上来后,老头子连谦让都忘了,左手钳着馒头,右手夹菜,时不时还灌自己一口酒,吃得红光满面满嘴流油的。
    馒头做得很扎实,她吃三个左右差不多就很饱了,可老头子的胃里仿佛有一个无底洞,接二连三地下去了好些个都不见动静,还在继续啃着,就是速度稍微慢了一点而已。
    眼见着菜快要完了,馒头还有剩,程冬至出去了一趟,又点了第二盘蒸肥鸡进来,她注意到老头子似乎十分钟爱这蒸鸡,盘子几乎都要舔干净了。
    似乎是被她这豪气的手笔所感动到,老头子咧嘴笑了笑:“丫头,还没和你们说过我的名姓?”
    “老人家贵姓?”
    “免贵呀,姓季,家里排行老二,以前下头的人都叫我季二少爷。现在新社会啦不兴这么叫,我也老大不少了,你们就叫我季二。”季二咂咂嘴,无不唏嘘道。
    程冬至觉得这么叫多少有点不客气,毕竟又不是古人作风,即便是古人排辈儿她也比对方小着好几辈儿呢,就喊了一声:“二爷。”
    这个称呼很折中,现在也有人这么叫;比二大爷文雅点,也有些过去风光时的意思。季二很高兴:“小丫头嘴真甜!得啦,今儿吃你这一顿,我也不白吃你的,你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
    “二爷是个聪明人,肯定知道我图啥。要是二爷舍不得出自个儿的,有没有啥别的朋友介绍?”
    季二用油腻腻的手指挠挠眉毛:“朋友?我朋友都死了,跑了,就剩我一根独苗。”
    程冬至本以为没戏了,没想到他话锋一转,幸灾乐祸:“朋友是没有,肥羊我倒是认识一些!咳咳,这南平城里,谁还不知道谁家的根底儿呀?别看那些老东西哭惨装穷的,一个个的比我阔多着呢!我教你,他们一个个的都有软门儿,你只要抓对了,不愁他们不把压箱底的宝贝给你拿出来!”
    程冬至大喜,忙给季二满上一杯酒,又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布袋子,诚挚地塞给了他:“二爷,这里头是我一点心意。南平这边我认识的熟人不多,还得你这个老前辈多多指点我。”
    季二打开布袋子,只见里面装的竟然是些小玻璃瓶装的酒,香烟和一些痛风贴膏,毛厚袜子啥的,不由得眉头动了动,重新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程冬至。
    “丫头,你是哪边儿的干崽?”
    “不是,我家里人都是农民,我也在种地。”
    季二笑了:“这话答得机灵!坐小车的哪个不这样说?这可是硬仗出身!”
    程冬至知道他误会了,不过一时半会儿也不用解释,以后自然知道了:“二爷你可得照顾照顾我,我收到好东西了,少不了你那份好处!”
    季二点头如捣蒜:“放心,不冲别的,就冲你能弄到的这些好酒,我也得多趁合你几桩生意!你不是这边城里的人?”
    “不是,我是真在种地,偏着呢!不过以后我会时常来看您老人家的。”
    “好,好,你可别忘了!”
    回到望天角后,程冬至并没有完全隐瞒遇到季二的事情,而是有选择性的把能说的部分告诉了赵敬伦。
    赵敬伦听了后,嘿嘿地笑:“以后还是少和他打交道,这人太奸了,你玩不过他的。”
    程冬至一脸茫然和无辜:“为啥这么说?我就是瞧他挺可怜的……”
    “他不可怜,虽然季家的田地码头矿场什么的都被没收了,可这些都折合了一笔很大的资金给他存到了银行里,每年光定息就有好几万。更别提南平那边还有几幢好房子和里头的家具首饰什么的也留给他了,古董珠宝什么的不算,仅仅是收房租每个月就是不小的一笔数目,足够他过着十分富裕逍遥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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