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语听得耳朵泛红,呐呐道“你如今也是个大孩子了,能不能避讳些?”
    “避讳什么,主人?”岳临泽的声音里透着嘲讽。
    陶语撇了撇嘴“你别总是对我有敌意,如今我是你的姐姐,不是什么主人,日后切莫在别人面前这么说,知道吗?”
    岳临泽微微抖了一下,系上腰带转身,扫了她一眼“哦。”
    ……什么态度啊。陶语嘴角抽了抽,破产后不到一天的时间内,第一千零一次怀念自己有钱人的生活,至少那时候吃饱穿暖小奴隶客气,她也不用睡有水蛇的湖边。
    陶语颇为失落的坐在那里,岳临泽躺下后余光一直看着她,见她一动不动,忍不住道“为什么不睡觉?”
    “有蛇。”陶语老实道。
    岳临泽嗤了一声,闭上眼睛不再理她。陶语缩了缩肩膀,觉得冷了就又加了些柴火。
    一夜艰难的熬了过去,岳临泽被清晨的露水弄醒时,睁眼便看到陶语还在添柴火。他沉默一瞬,心想难怪一夜都没觉得冷。
    陶语看到他醒了笑道“醒了啊,咱赶紧走,天黑之前能到下个城镇,要是地方合适,咱便在那安个家,赶路太难熬了。”
    岳临泽听到‘安家’两个字顿了顿,看了她一眼后沉默起身,将昨夜他搞得乱七八糟的家当都收拾好放到车上,这才坐到马车上等着。陶语也不介意他冷漠的德性,起身便钻进马车里。
    进去后她倚在车壁上闭着眼道“总算不用怕了,今天你驾车,我睡觉。”
    “昨夜为何不上马车睡?”岳临泽开口说了早起后第一句话。
    几乎是坐上马车的瞬间,陶语的困意便上头了,听到岳临泽的问题打起精神道“这不是怕你遇到蛇么,被咬了怎么办。”
    岳临泽瞳孔一缩,万万没想到她一夜没睡,是为了守着他。一时间千滋百味袭上心头,他自己都说不了是什么感觉,好在这种感觉一瞬即过,他没有深思,一挥鞭子马车便朝前方跑去。
    马车晃晃悠悠的走在不算平坦的路上,陶语始终睡得很熟,丝毫没被影响到,等她慢慢醒来时,外头已经是黄昏了。
    她睁开眼睛醒了醒神,摸了一下咕咕叫的肚子,从包袱里掏出一块冷硬的干粮啃着,吃了两口后掀开车帘问“到了吗?”
    “快了。”岳临泽道。
    陶语点了点头,看着他此刻有些僵硬的背影,突然想到一件事“你今天吃东西了吗?”
    岳临泽没有说话,陶语无奈道“饿了就吃啊,为什么不吃?”
    岳临泽还是不说话,陶语彻底拿他没办法了,叹了声气给他掏出一块饼子“你先垫垫,咱们待会儿去镇上吃好吃的。”
    岳临泽将饼子接了过去,陶语见他吃了,这才将车帘放下,自己在马车内啃饼子。
    正如岳临泽所说,两人很快就到了小镇,不同于延江城的繁华,这里要看上去淳朴许多,相应的看着也没那么富裕。
    二人在镇上的客栈里点了一桌子热饭菜,吃完结账时只用了一块碎银,陶语当即拍板“这里消费低,适合穷人生活,咱们就住这里了!”
    “说得好像你之前不打算留下一般。”岳临泽扫了她一眼,看到她被噎住的表情有种隐秘的高兴,这女人先前就说了自己受不了赶路了,不管下个城镇是好是坏她都死活留下,如今倒是忘得一干二净,还在这里跟他说得冠冕堂皇。
    陶语瞪了他一眼,第一万次恨自己破产,之前虽然养他之路崎岖又漫长,但好歹没现在这么艰难,这位自打明白他们之间是平等的之后,叛逆心可是越来越重了。
    岳临泽勾了勾唇角,淡淡道“既然要留下了,就赶紧置办住处。”
    陶语哼了一声,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于是不计前嫌的带着他出门问去了。
    也是他们幸运,很快便找到一家正在卖房的主儿,是处不太大的瓦房。他们家长子考了功名,这会儿给他们置办了更大的宅院,这里便用不到了,所以便要卖,可惜这里常年没什么人来,住在这里的又不屑买这样的小房子,于是就这么搁置下来。
    一听陶语他们要买,那家主人当即答应下来,还给抹了个零头,陶语立刻答应了,于是他们便在这座小城里有了几间瓦房做的家。
    等签完契约出来,陶语便要拉着岳临泽去买家具,岳临泽皱眉问“还有多少银子?”
    “几十两……应该够买家具的?”陶语看着不多的银子,迟疑了。她可对这个世界的物价不怎么清楚,虽说之前也花了不少银子,但那都是几十万两起的,所以有点没概念。
    岳临泽冷笑一声,一把将银子夺了过来“就你这样的,恐怕这些银子也就只能买张床。”
    他真怀疑这女人是如何当上首富的,方才那房子主家急着卖,肯定愿意再便宜许多,然而她一听抹掉零头,便立刻应了下来,当真是蠢蛋。
    陶语一听慌了“哎呀就买张床怎么行,其他的可怎么办?”这家人可是将宅子搬空了的,他们两个至少得买两张床。
    岳临泽斜她一眼“待会儿站到我身后,没我的允许不准说话。”
    “……哦。”虽然知道可能是因为自己做了蠢事他才这样,可是被一十几岁的小孩训斥,还真不是一般的憋屈啊。
    岳临泽本以为在自己说完这些后,她的自尊心定然会受不了,谁知她只是气鼓鼓的跟在自己后面,虽然一副生气的模样,却是认真听了自己话的。
    这种说的话被人认真对待的感觉……岳临泽扫她一眼,绷着脸去问了几家二手的家具,打听好后就带着陶语去看了,等把几家都看完后,他掂量一下选了其中最合适的,又讨价还价让人给送到家里去。
    从始至终陶语都觉得颇为神奇,前面两个世界的副人格虽然秉性不同,可皆是富贵出身,她还是第一次见大佬还价还得这么熟练,虽然这只是缩小版的岳临泽,也是够她神奇的了。
    岳临泽跟人说话时感觉到陶语的目光一直停在自己身上,他皱了皱眉,没有察觉到她目光里有别的不好的含义,便随她去了。
    等和人商谈好一切,他立刻转头看向陶语,还未等他问出口,陶语便主动交代道“弟弟,你也太厉害了,竟然会这么讲价!”
    岳临泽一愣,看到她眼底的崇拜,竟是没想到她是因为这件事才一直看着他。
    这女人的心思……似乎出乎意料的简单啊。
    快速的买了房子和家具,天便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二人累了一天,各自回房间去了。
    岳临泽想到明日便要去学堂报名,他便有些睡不着觉,一想到那女人肯定睡得如猪一般,他便莫名有些气不顺,干脆起身去寻她了。
    他一到她门口便推门进去“我睡不着,你跟我……”
    “啊!”陶语惊叫一声,急忙扯过衣裳裹住自己,怒骂道,“不会敲门吗?!”
    第39章 宠侍有病5
    陶语虽然挡得很快, 可白花花的一片,岳临泽还是看了不少。此刻他耳根红得如滴血了一般,听到陶语骂自己后, 却还是梗着脖子道:“谁知道你会不着片缕, 哪还有个女人的样子, 当真是放荡。”
    “放屁!我在自己的屋子里脱衣服怎么了?分明是你不敲门的错。”陶语怒道。
    岳临泽不耐烦的看她一眼, 意识到她一双长腿还没被遮掩时,当即将目光撇向一边,不耐烦道:“行了行了, 那便怪我好了,谁叫你如今是供我读书的人。”他说罢便转身离开, 将门摔得哐当一下。
    陶语的眉头都要竖起来了, 高声大叫:“你这是什么意思?!”然而岳临泽却没有再回来,她气愤的坐到床上, 半晌怒道, “刚洗完澡, 还不让不穿衣服了?!”
    这座小宅院有诸多缺点, 不隔音便是最大的一个,岳临泽刚一回到房间,就听到她怒气腾腾的声音。他耳根还在一阵一阵的发烫,心也不停的乱跳, 此刻听到陶语的声音倒是冷静了不少, 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 这才慢慢恢复平静。
    之前在杏花楼, 他没少见那些姑娘敞着怀吃酒,可从未有像今日这般紧张的感觉,叫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了。
    他想起刚刚陶语羞红的脸,猜测可能是因为她的反应也不正常,所以才将他带得不正常起来。
    岳临泽深吸一口气,不敢再去仔细想,倒在床上闷头就睡,拒绝再去想方才发生的一切。
    一夜无梦到天亮,待邻居家的鸡叫了三次,陶语便打着哈欠从房间出来了,一推门正看到在院中洒扫的岳临泽。昨夜的事她还有些生气,但想到这人如今就是个孩子,既然是个孩子,那就必然有冒失的时候,自己一个大人跟人家未成年计较,有些太跌份了。
    这般想着,陶语咳了一声,对他道:“你起这么早做什么?”
    “清扫。”岳临泽头也不抬道,其实在陶语开门的时候,他便听到了她的动静,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所以便假装没发现,谁知陶语却主动搭理自己了,这叫他无意中松了口气。
    只是松了口气的同时,他有些不满,觉得这女人之所以这么快便不气了,只是因为她遇见的男人太多了,所以才不会介意被人看。一想到这种可能,岳临泽便说不出的烦闷。
    陶语看着他扫地,在他将落叶堆到一起打算烧了时,她忙问:“家里有红薯吗?”
    “应该有,你去看看。”岳临泽看她一眼道。昨夜他们刚搬过来,热心的邻里都来过,给他们拿了许多吃的,虽不值钱,倒都是心意。
    陶语应了一声便跑去厨房了,岳临泽看着她着急的背影有些不解,但是想了一下还是没有立刻将落叶给烧了。
    待陶语拿了红薯过来后,他疑惑道:“做什么?”
    “烤红薯,你不会吗?”陶语问。
    岳临泽虽不想承认自己有不会的东西,可他确实没做过。陶语见他犹豫,便知道他怎么回事了,当即嗤了一声:“搬两块砖来,今日早膳我来做。”
    岳临泽不太信得过她,但还是按她说的做了,然后在她的吩咐下将红薯架在砖头上,然后开始在下面生火,不断的往里面续树叶。
    很快一股红薯的香味便传出来了,陶语搬了两个马扎和岳临泽并排坐,颇有兴致的看着红薯,半晌道:“今日便是你去学堂报道的时候了。”
    “嗯。”岳临泽不知她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做什么。
    陶语叹了声气:“你去报道,就得报名字,可咱们为了日后不被人说三道四,便号称是亲姐弟,但你看,可没有亲姐弟两个姓的?”
    岳临泽心中隐隐有了预感,看了她一眼后,不知为何有些反感,正要说自己坚决不会改姓,便听到陶语道:“若你不介意的话,那我日后便对别人说我姓岳好了。”
    “……”她的话和自己想象中不一样,岳临泽张了张嘴,不知为何更加不高兴了,“你觉得让一个宠侍跟你姓很辱没祖宗?”否则她为何宁可跟自己的姓,也不想让他姓陶?
    陶语惊讶:“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对这些东西没那么在意,所以才说随你姓也是可以的。”
    “……那你又如何觉得,我对这些东西在意了?”知道自己又一次误会她了,岳临泽梗着脖子不愿认错。
    陶语嘴角抽了抽:“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要姓陶。”岳临泽果断道,分明刚才还不愿意,可一听她要跟自己姓,他便想同她唱反调。
    陶语点了点头:“行。”这件事就算定下来了,她蹲下拿着长棍将红薯翻了个面,等烤好之后给了岳临泽一个。
    岳临泽见黑乎乎的,嫌弃的坐到一边,丝毫没有要尝尝的意思。陶语斜他一眼,好脾气的将外面烧焦的地方剥了,露出红黄的芯来,这才用树叶包了给他。
    她在做这一切时,岳临泽始终盯着她的手指,看着上头染上了叶灰,不知为何,心里就是清楚这块是给他的。现在,他看着陶语举在半空中的手,突然产生一丝恐慌。
    自己何德何能,叫她这般对他好,若是有一天,她觉得他不像自己的弟弟了,是不是会同他像陌生人一般?
    “想什么呢,赶紧吃啊,马上凉了。”陶语催促。
    岳临泽沉默的接过来,小心的咬着。软糯滚烫的红薯,似乎将他因为寒冬逐渐僵硬的心也变得温暖起来。
    吃完不像早餐的早餐,二人便去了书院,虽然先生不太愿意要个这么大还未启蒙的孩子,但在陶语的苦苦哀求下,还是心软把人收了。而陶语立刻将岳临泽留下了,出来后看着湛蓝的天,突然觉得自己也该做些事赚钱养家了。
    体力活做不了,绣花裁衣又不会,她只能继续干自己的老本行:心理治疗。不过不同于在现实社会,她有极多先进的仪器做辅助,如今就只能靠一张嘴做开导,偶尔再研究一下这里的迷药和现代催眠药物的相似处,再给人做做催眠。
    这种行业在古代世界本是死路一条,毕竟都是淳朴百姓,整日忙着为生计奔波,没那么多功夫关注自己的心理健康。岳临泽在听说她要腾出一间屋子做这些时,心中也不甚认同,但见她高兴,便随她去了。
    好在老天厚待,在心理治疗室冷清一月、陶语正打算出去给客栈刷碗赚钱时,突然遇到一个因低血糖狂躁的病人,她在众人将病人抓住时,急忙给灌了红糖水,病人极短的时间内便恢复了神智。
    这一次让陶语名声大震,周围百姓都知道这位是能治疯病的女神医,自那以后便诸多病人上门。陶语哭笑不得,没想到本专业没养活自己,倒是普通的医学知识挽救了她的事业。
    不过她从这件事上也看出,百姓似乎并不能分清心理疾病和身体疾病,于是这些病人她来者不拒,自己能治的便留下治,不能治的就给不远处的药房,那里也有经验老道的中医,双方合作,竟然生意都不错起来。
    陶语和岳临泽二人一个忙事业,一个忙学业,生活似乎就此稳定下来了。偶尔心理咨询室没有生意时,陶语便开始研究岳临泽的学习速度,看他什么时候能考上功名。但无论怎么算,似乎都需要个几年,一想到自己要在精神世界几年的时间,陶语便忍不住哀嚎。
    岳临泽拿着几本书打算出门时,便看到陶语丧着脸念念有词,他的眼中染上几分笑意,多看了几眼后便离开了。
    他这些日子跟着先生刻苦读书,几个月的时间便将字都认全、如今已经开始背四书五经了。虽然读书很苦,可是他却觉得很快乐,这种有尊严又体面的生活,让他愿意一辈子这样下去。
    读书,考取功名,报仇,然后一辈子对陶语好。这是他心中默默定下的目标。
    不知自己已经被岳临泽纳入人生计划的陶语,最后有了一点苦恼,她如今住的地方是边疆小城,民风向来开放,只是她没想到,竟然开放到给她一个寡妇介绍对象的地步。
    看着眼前叭叭个不停的老妇人,陶语无奈的笑笑,等她说完才干巴巴道:“我与亡夫一生恩爱,哪怕他不在了,我也不想找个人代替他,抱歉了大娘。”
    老妇人一听叹了声气,真情实感的替她着想:“你这样就不对了,你想想你如今才几岁,若就这么守寡下去,这辈子得多苦啊,这女人身边,就是得有个男人,知道吗?我给你介绍这位,别看人家有了几个孩子了,可人家家里富裕啊,你嫁过去了,那就是好酒好肉吃着,丫鬟伺候着,就连你家临泽都要跟着过好日子了。”
    “多谢大娘,只是我实在没那个想法。”别以为她不知道,这老婆子介绍的那个是个肥头大耳的土财主,贪财好色又没什么本事,只有家里那点祖业可以败,如今城镇里好人家的姑娘,哪怕是穷死也不稀罕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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