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云姝,压根就不知玉同藏身何处,更不知他何时会在,她现在的思绪很混乱,很乱。
    沈如兰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她一直以为,自己上一生还算成功,最起码有一个值得托付的朋友,没想到……
    萧战尧将那失心绝情膏用手绢包起来,交给守在外面的萧翼说:“速速将这药找东西密封起来藏好,保证不影响到别人。”
    萧翼离去前,特意去寻了晓芳,与她耳语一番,晓芳便放下手中的活计,巴巴的往内殿跑去。
    晓芳到达时,萧战尧已经将那兰花重新植入泥土之中,云姝正在替他净手,见两人你侬我侬,晓芳转个弯,麻利的出去了。
    萧战尧勾唇,看着认真替他清洗的云姝,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刚刚能看到云姝温润如玉的侧脸,他凝神看着,只觉这女人的侧脸温柔美好得如画如玉。
    “林云姝,报仇之后,你想做什么?”这个问题问出来挺尴尬的,可他却想问,虽然一直告诫自己不能对林云姝心软,可云姝在萧战尧心中,原本就是那么完美,这么多年的针锋相对,让萧战尧对云姝,早已产生了英雄惜英雄的感觉。
    这种感觉,只要稍稍升华,就能酝酿成他意想不到的芬芳滋味。
    因为在意,所以才想知道!
    云姝的手顿住,她从未想过,自己报完仇还能活着,所以她也从不曾有过什么期许与假设,只觉得自己活着,原本就是为了报仇雪恨,报完仇了,她也就该死了。
    “若是能侥幸活着,就找个庵堂了此残生了吧?”云姝说得很是敷衍。
    听了云姝的话,萧战尧心里微微抽痛,那句“跟我走吧”在他喉头百转千回,最后却化成一声长叹。
    “王爷,洗好了!”云姝浅笑嫣嫣,取了巾帕给萧战尧擦拭水分,而后便再也没有开口。
    沉默一直持续到萧翼回来,他摩拳擦掌地问:“你们说,是田香儿下的手,还是沈如兰自己下的手,来来来下注下注,买定离手!”
    “你怎么不去死?”张晓芳磨牙,人命关天的事情,他竟还有心思下注。
    萧翼摸摸鼻子,状似无辜的说:“那能怎么办,愁死了也是过一天,开心了也是过一天,为何不开开心心的过?”
    “嗯,说的也是,你押多少?”晓芳倒是很容易说服。
    萧翼呲着牙说:“我押一百两,赌这毒是皇后逼着沈如兰下的,沈如兰看上去就不像个坏人。”
    “是么,你这么了解沈如兰?”晓芳皮笑肉不笑的打击萧翼,而后很豪爽的押了一枚碎银子:“我赌你说的都是对的!”
    “那这还怎么玩?”萧翼不满的嘟囔。
    晓芳笑得像只小狐狸,拍了萧翼的头两下说:“有什么不能玩的,要是押对了,银子我们各自一半不就好了么?”
    “是哦,我怎么没想到,你们要不要下注?”
    萧战尧嘴角抽了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有这样一个蠢货弟弟,他磨着牙说:“你俩都滚出去!”
    “小气,我们出去玩!”晓芳白白诓了五十两银子,心情好的飞起来,拉着萧翼便走了出去。
    “蠢货!”萧战尧犹自不解气,萧翼都走了,他还骂上一句。
    云姝倒是不曾见他这般温情的样子,笑意盈盈地说:“其实像萧翼这般活着挺好的。”
    “哪里好?”生在皇家,并能活到这般大,他萧翼简直就是个奇迹。
    “简简单单哪里都好!”云姝的语气中充满了艳羡之色。
    看着云姝那向往的样子,萧战尧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却如她所言,平凡人的日子最是幸福自在,可偏偏他们都不配拥有。
    没过多久,白玉同便从横梁上飞身下来,与萧战尧耳语了一番,萧战尧听后,沉声说:“知道了,你去吧!”
    白玉同走后,云姝急切地问:“如何?”
    “沈如兰却是受田香儿胁迫,不得已而为之,她以为你对沈如兰不设防,所以才会挑了她。”萧战尧据实以告。
    可云姝却惊出一身冷汗,却如田香儿所料,她对沈如兰真的是毫不设防,若不是萧战尧告知她那花盆有毒药,那她日后疯癫,只怕到死也想不到,竟会是沈如兰朝她伸出了魔爪。
    “可……她是为什么?”云姝不解,她看人虽不说十拿九稳,可也鲜少出现偏颇,偏偏这沈如兰……
    她真是看走眼了。
    “沈如兰与禁军教头王之涣有染……”萧战尧没接着往下说,以云姝的聪明,她应该想得到。
    “你是说,田香儿用王之涣逼迫沈如兰?”这样,云姝反而能接受了,沈如兰那样的女子,若不是爱惨了,想来也不会做出这等过分的事情来。
    萧战尧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淡声说:“但,王之涣是田香儿的人,这些年田香儿不知藏在何处,进入陈国皇宫之后,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林家这盘根错节瓦解,宫中处处是她的眼线,我总觉得,她身后还有一个人。”
    虽然没能查到实质的证据,可萧战尧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这件事情,云姝也曾想过,只是她还来不及有所作为,就整个被田香儿推到,树倒猢狲散,她也屈辱而死,压根就来不及动作。
    “王爷,田香儿当初离开陈宏烈,说是因为陈宏烈娶我为妻,她负气而走,可她走后,她的家人也尽数离开,可她回来,她家人却不曾回来,我们不妨从此处下手调查,或许会有发现?”
    田香儿父母亲人一个都不曾回到邑城?
    萧战尧眸色一沉,柔声对云姝说:“我回去半日,你……小心些!”
    云姝面色一红,心底某处升起一股暖意,瞬间传遍了四肢百骸,最后变成一朵温柔的笑靥,轻轻柔柔的包裹着她。
    暮时,栖梧宫的大太监刘公公过来传话,让云姝去栖梧宫觐见,虽知她不可能是好意,可云姝却不得不前往。
    为了让自己不要那般出挑,云姝特意穿了一件烟色的七重纱宫装,她向来就是美而不自知,烟色虽然低调内敛,可云姝姿容天姿国色,加上眉间朱砂熠熠生辉,穿上烟色的衣衫,更加清冽出尘,仿似画中走出来的山中仙子。
    她去到栖梧宫时,田香儿与贤妃已然端坐在自己的席位上,两人见到她,皆是一脸不耐,可碍于礼节,贤妃又不得不与云姝见礼。
    云姝倒是随和,淡然一笑,也不计较她傲慢无礼,这边云姝刚刚落座,就见沈如兰穿着一套月白色宫装缓步而来。
    见到云姝,她的眼神略闪,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
    “沈姐姐好!”云姝不顾自己的品阶比她高,主动与她示好,若是平日,田香儿定会挑她二人的毛病,今日她却端着酒杯,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俩,心里薄凉的想:“宋清芳,你一个黄毛丫头,竟想斗得过本宫?”
    沈如兰眸光再次闪动,云姝甚至能看见她眼里浅浅的泪花,云姝心里一片薄凉,这个女子,原本是一朵毫无瑕疵的空谷幽兰,可如今已经染了世俗,可惜了。
    “贵妃娘娘有礼了!”她屈膝给云姝行礼,云姝笑靥如花,拉着她坐在自己的下首,好似早先的算计,压根就不存在。
    见云姝心无城府的样子,沈如兰心里一痛,可一抬头,却看见田香儿正眸色凉凉的看着她,她身边的宫女伸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垂在腰间的挂饰,沈如兰瞬间便变了颜色。
    “沈姐姐不舒服么?”云姝将几人的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可她却假意不知,一脸关切的问沈如兰。
    沈如兰轻笑着摇头说:“我身子骨原本就弱,许是染了风寒,不妨事的,我回去吃些药就成了。”
    “那你若是身体不快活了,要与我说,我陪你回去!”云姝说罢,便殷切的替沈如兰布菜。
    此时,田香儿忽然开口:“宋妃,你是正二品的贵妃娘娘,纡尊降贵替一个从三品的妃子布菜,虽德行高尚,可这毕竟是皇家,规矩不能乱,可懂?”
    听了田香儿的话,云姝与沈如兰皆吓得出列,跪在大殿之中告罪:“皇后娘娘教诲,臣妾谨记于心!”
    “念你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日后要特别注意,人前人后你代表的都是皇家典范!”田香儿说的冠冕堂皇,其实她生怕沈如兰被云姝感动,而做出不利自己的举动。
    “臣妾记下了!”云姝说罢,沈如兰便起身搀着云姝回到席位,替云姝斟了酒之后,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继续用膳。
    大殿上,只听见轻微的杯碟碰撞,云姝虽目不斜视,专注着自己的面前的食物,可余光却一直注视着田香儿与王玲珑的举动。
    却见田香儿与王玲珑交换了一个眼神,王玲珑即刻便站起身来,举杯躬身道:“皇后娘娘体恤吾等下妃,臣妾感激不尽,以薄酒一杯,略表敬意!”
    言落,王玲珑以袖掩面,微微抬头干了杯中醇酒。
    接着辰妃等人也举杯与田香儿道谢,到最后,只剩下云姝与沈如兰不曾道谢,这样一圈下来,云姝也不知她二人的目的何在,可所有人皆注视着她俩,云姝若是没点表示,也确实说不过去。
    云姝起身,举杯躬身道:“臣妾借花献佛,聊表谢意,恭祝皇后娘娘福泰安康!”
    将杯中水酒饮尽之后,云姝垂手,却从袖中滑落一封书信,轻飘飘的飘落在殿前。
    原来如此?
    云姝看着那书信,心有戚戚,可却不动声色。
    “哎呀,贵妃娘娘好情趣,还随身带着书信……呀……”王玲珑抢先一步,从地上将书信捡起来,然后斜睨着眼,将书信打开,可刚看了两行,她就像被烫着一般,将书信丢在地上,惶恐至极地看着云姝。
    云姝垂眸,走上来前,欲伸手去拿书信,她淡声说:“贤妃此举何意?”
    “皇后娘娘这……这太……您还是自己看看吧?”王玲珑退后了一步,有恃无恐地睥睨了云姝一眼,便将书信呈交给田香儿。
    云姝眯着眼,心里却在思量,该如何应对,她知道,田香儿有此举动,定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的,那信定是能要人命的东西。
    只是,不知那里面会是什么?
    “大胆宋清芳,才入宫第二日,便与宫外男子书信往来,言辞暧昧无状,有辱皇室尊严,来人,给我将宋清芳送到大理寺去!”
    呵!
    果不其然!
    “皇后娘娘难道不觉得可笑么,臣妾若是有心偷人,又如何会将与情郎来往的书信放在如此显眼的地方,明知要到栖梧宫赴宴,还带到栖梧宫来让人发现?”
    云姝淡声问田香儿,却见田香儿不慌不乱的把玩着护甲说:“那谁知道,许是你太过思念你的情郎呢?”
    “皇后娘娘,这书信笔迹新鲜,该不会是贵妃娘娘来栖梧宫的路上收到的,还没来得及藏起来,便被发现了呢?”
    王玲珑吊着眼梢,轻蔑的看着云姝,全然没将云姝放在眼里。
    “皇后娘娘,臣妾以为,该收收贵妃娘娘的身,指不定还有别的发现呢?”没想到,辰妃也加入了皇后的同盟。
    云姝淡淡地扫了沈如兰一眼,却见沈如兰低着头,谁也不看,好像眼前所有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
    云姝曾想过给她机会的,可没想到,她竟然再一次算计自己!
    若说藏失心绝情膏在兰花盆中是她出于无奈之举,可那却未必能要了云姝的命,可这般嫁祸,哼!她还真是心机甚重。
    “来人,给本宫搜!”田香儿肆意的勾唇笑着,可看向云姝的眼神冷森森的如潜伏在阴沟里的毒蛇,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狠狠的咬上一口。
    晓芳看不下去了,她走过来将云姝挡在身后,厉声说:“我看谁敢?”
    “来人,将这贱婢拖出去杖杀!”田香儿一甩广袖,便有几个凶神恶煞的太监扑上来要将晓芳拖出去。
    可那些人压根就近不了晓芳的身,被晓芳几脚便踹了出去,田香儿与王玲珑何尝见过这样蛮横的丫头,尤其是田香儿,吓得大叫禁卫军。
    “晓芳,本宫要与皇后娘娘理论,本宫要见陛下,你去将陛下请来!”云姝说罢,便推着晓芳,想让她走,可那些禁军怎么可能让张晓芳走,纷纷阻拦。
    云姝见状,主动站出来,对那些拿着兵器对着她与晓芳的禁卫军说:“本宫倒是要看看,你们谁敢与本宫动手!”
    那些人自然是不敢轻易对云姝下手,且不说她是皇帝的贵妃,就单凭她宋博谦之女的身份,那些禁卫军也不敢轻易对她动手。
    哼!
    田香儿又是狠狠一拂袖,厉声对刘公公说:“这贱人既然想要见陛下,那便让陛下看看,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女人,到底是什么货色?”
    “诺!”刘公公领命而去。
    云姝便将晓芳护在身后,眸色凉凉的看着大殿上的一干人等。
    不多时,陈宏烈怒气冲冲而来,一进大殿便揪着云姝问:“你当真与别的男人有染?”
    “陛下相信么?”云姝淡淡的看着陈宏烈,眼神清冽得如同一汪清泉,里面一丝杂色都没有,她这样一问,陈宏烈反而被她问住了。
    “那你倒是说说,为何你身上会随身携带别的男人写给你的书信?”陈宏烈有些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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