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还不是主要的,最关键的问题在于程千叶眼前的萧绣。
    萧绣的身上也笼罩着一股浓黑的恶意。
    这股恶意似乎并不针对程千叶。
    但当他俊美的面容和往日一般,眉目含情,温柔似水,巧笑倩兮的靠近程千叶时。
    在程千叶眼中,那有如实质的黑暗色系,翻滚于那春花一般娇艳的面容上,显得格外令人惊悚。
    不对劲,这些人太不对劲了,他们是要干什么?到底要发生什么事?
    程千叶环顾了一下四周,大殿上负责宿卫的贺兰贞,和列于席上的俞敦素和肖瑾,这三人看向自己的时候身上或多或少亮起一圈金色,程千叶稍微松口气,这几人还是靠得住的。
    她忍不住向后倾了一下身体,悄悄摸到墨桥生的手,把他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让他靠自己近一些。
    此刻墨桥生身上那一圈坚定的金色,才是让程千叶最安心的存在。
    坐在程千叶下首第一位的张馥,微微倾身,含笑低声提醒:“萧绣,主公的菜还没人试呢,动作快些,不要给客人看了笑话。”
    萧绣似乎略微愣了一下,随即神色自如地拿起试菜的碟筷,亲自把程千叶桌前的每一样菜都试吃了一遍。
    刚放下筷子,他脸上的笑就僵住了。他神色大变,额头上冷汗滚滚而下。
    他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菜肴,勉强喊了一声:“有毒!”就倒下身去。
    程千叶先前看着他情绪不太对劲,但想不到情势竟然直转,下一刻萧绣就几乎要死在自己面前。
    她两步跨出桌案,只见萧绣已蜷缩起身体,面色发青,口中吐出白沫。
    程千叶一把掐开他下颚,迫使他张开口,将一根银筷伸进他的喉咙给他催吐。又接过侍从手中的牛乳,灌入他口中。
    同时大喊一声:“传军医!”
    大殿上顿时一片混乱,所有列席之人都紧张的查视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态,相互窃窃私语了起来。
    肖瑾怒不可遏,站起身下令:“即刻扣压膳房一应相关人等。殿上所有传菜仆役一律原地等候不得离开。”
    顷刻间,满殿都是宿卫侍从来回跑动时发出的铠甲呛鸣之声。
    不多时,大殿之上跪满了一地的厨娘,伙夫,仆役等人。
    膳房的管事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说:“今日席上各位大人的菜色,都是一并烹制的呀,不可能独独主公那一席出了差错。”
    “今日吕总管不在,小人就怕忙中出错。主公和威北侯的食盒是小人和两个副管事亲眼盯着装盒的,直接递到了萧公子手中,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其间并……并无任何人接手。小人等实在是冤枉啊!还请主公明鉴,肖司寇明察啊!”
    一个在大殿服侍的仆从怯怯抬起头来:“也……也不是没有人接手。”
    肖瑾怒喝道:“快说!你指得是何人!”
    那人抬头瞥了程千叶身侧的墨桥生一眼。
    殿上众人的视线向着墨桥生汇聚,方才众目睽睽之下,在程千叶身侧伺候的只有萧绣和墨桥生二人,也只有他们接触过菜肴。
    而此刻萧绣中毒倒地。墨桥生成为嫌疑最大的人。
    墨桥生大惊起身,他心中涌上了不妙的感觉。
    人群中的一个厨娘抬起头道:“对对,我看见的,就是这个人在路上从萧公子手里接过食盒。想必都是他的缘故,要查查他就好了,此事实在和我等毫无关系啊。”
    站在程千叶身后宿卫的贺兰贞,怒气冲冲地一把抓起墨桥生的衣领,把他掼在地上。
    两个甲侍上前,一左一右压制住他的双臂。
    “不是我!主公!真的不是我!”墨桥生挣扎着昂起脸,看向程千叶。
    程千叶还没说话,肖瑾拱手行礼道:“主公切莫感情用事,眼下此人嫌疑最重,若是查明真相之后,于他无关,再还他清白不迟。”
    这边威北侯华宇直领着自己的人,打着哈哈上前道:“看来这是贤弟的私事,老夫也不便再多搅扰,这就先行告退了。”
    程千叶和他应酬了一番,把人送走。她看着威北侯离去的背影上笼罩着一股失望的情绪颜色。
    看来应该是他想毒死我,然后没成功,失望了?
    程千叶摸摸下巴,感到心中依旧一团浆糊。
    她决定先观察一下发生了什么。
    数名甲士匆匆入殿,其中一人手上捧带锁的木匣,墨桥生看着那个匣子,面上露出惊恐之色。
    那是他衣柜中用来放置私物的匣子。
    那名甲士单膝跪地,捧上木匣。
    肖瑾沉着面孔上前打开那个已被砍去锁头的匣子。
    盒盖一开,露出一匣金灿灿的黄金,另外还有一个小小的瓷瓶。
    殿上传出了一阵惊呼声。
    一个奴隶,是不可能拥有这么多的黄金。除非他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肖瑾打开瓶子,交给一旁的军医。
    那名大夫对比了瓶内所装的药物和桌上的食物,冲肖瑾点了点头。
    殿上顿时响起沙沙议论之声。
    “不,不是我!”墨桥生双目赤红,挣扎了起来。
    贺兰贞一拳把他揍倒在地,连踹了两脚。
    “早就看你这魅惑主公的家伙不顺眼,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程千叶阻止了他行为。
    墨桥生被人按在地上,他拼命抬起头来,用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看着程千叶。
    程千叶不忍地看了他一眼,无奈叹了口气。
    她招俞敦素上前:“俞将军,你把他带下去,关押起来。你亲自看守。”
    又附在俞敦素耳边,低声说:“我没来之前不要让任何人接近他,也不要打他。”
    听到程千叶的话,墨桥生的面孔上一瞬间似乎失去了所有希望,他颓然放弃反抗,任由俞敦素将他押了出去。
    一片乱局过后,程千叶回到自己起居的厢房。
    她坐在桌前,慢慢品着手中的香茗,整理着脑中的思路。
    肖瑾从屋外进来,躬身行礼。
    “小绣怎么样?”程千叶问道。
    “大夫说幸亏吃入的毒物数量很少,主公又及时给他催吐,应无大碍,吃了药,调养几日便好。”
    程千叶点点头,算是放下一件心事。
    肖瑾又问:“那个墨桥生,还请主公示下,该当如何处置?”
    程千叶打量了他片刻,嗤的笑了一声:“你当真觉得此事是他所为?”
    “主公何故有此一问?”肖瑾诧异道。
    程千叶沉下脸来,一言不发的看着肖瑾,看得肖瑾逐渐惶恐起来。
    “不。以你的聪明,你一眼就能看破此事中有猫腻。”程千叶缓缓说。
    “墨桥生是我亲近之人,他如果想要毒害我,机会多得是,怎么可能当众行凶,还明晃晃的在屋里留着罪证?”
    “你和张馥轻易都能想到下毒的另有其人。但你们都不和我说,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追更都很辛苦,特别我还写得慢又少,我也很内疚。
    大家等不了可以养肥再看,请不要忘了我。
    不看了的小可爱尽量不要特意跑来告诉我。
    如果说得人多了,我还是会有点小伤心的不是。
    么么哒,爱你们每一只。
    ☆、首发
    “我……”肖瑾面红耳赤,跪地请罪,“下官确实也察觉此事有不妥之处,但一来证据确凿,无从辩驳。二来下官也想着先稳定局面,好徐徐查出幕后之人。”
    程千叶打断了他,“还有一点,你怕桥生和我太过亲近,不小心就知道了我的秘密。于是心里想着干脆将错就错,借机除掉他也好。是也不是?”
    肖瑾心中大惊:这只是我内心深处朦胧的想法,连我自己都还没很明确,缘何主公竟能一语道破?
    程千叶坐在上首冷漠地望着他。
    肖瑾第一次从这位主公身上体会到了那种属于上位者的威严。他叩首于地,诚心请罪,“臣知错了,还望主公恕罪。”
    “臣虽然确有过此念,但若是能查明真相,臣也不可能草菅人命,让清白之人枉死。还望主公相信微臣之心。”
    过了许久,肖瑾甚至觉得背上出了一道冷汗,才听见头顶上传来程千叶的声音。
    “起来,这次就算了,希望你不要再做这种让我失望的事。你还情有可原,张馥那个混蛋,我这次不会轻易算了。”
    “走把,你先随我去看看桥生。”
    ……
    墨桥生被铁链锁在一间阴冷的牢房中,月光透过铁窗的栅栏,在他的身体上投下一条条斑驳的光影。
    看守他的俞敦素将军,性情温和,没有对他动粗,只是默默抱着刀,守在了牢房门口。
    除了最初贺兰贞的那一下,再没有人打过他,也没有人对他动用任何刑罚。
    但墨桥生觉得比以往任何一次受伤,任何一次受到的惩罚都来得痛苦。
    从内而外的疼痛。
    阿凤的那句话在言犹在耳,
    “不要轻易对主人付出你自己的心。否则,只有更多的难堪等着你。”
    墨桥生闭上了眼。
    也许我,根本就不该妄想这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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