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熬药!”义先黑着脸,扔给八娘一包药。
    “不用吧,清清肠胃就好了,”八娘腆着脸,嬉笑着,“要不给点粥?”
    义先不理八娘,跑去给耶律狗儿告状,“五阿哥,王三太得寸进尺了,不吃药,还要粥?!”
    “给她备粥。”耶律狗儿头都不抬。
    义先应了声,“是”,人却没动。
    “怎么了?”耶律狗儿扬扬眉。
    “小的不解。”义先道,“五阿哥为什么对王三这么上心!”
    耶律狗儿道,“小小年纪就能躲过我的刀,我不该上心么?哼,练三个月就能躲过我的刀?哼,我的功夫有那么差么?”耶律狗儿把玩着茶杯,“没想到还是个女的,被戳穿了,也不急,拉着她的手,她也一点不羞怯,这些日子,她竟然一次也没试着逃跑,王三透着古怪,自然得多上上心……”
    义先松了口气,“小的知道了!”
    “你担心什么?”耶律狗儿斜眼。
    义先傻笑了两声,“五阿哥知道的。”
    耶律狗儿哼道,“她就长得白点,想迷惑我?我有那么逊么?我娘可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才让我爹神魂颠倒的!!”
    义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
    耶律斜轸是个粗人,但也是个情种,那情深意长的劲儿,惊得众人掉了一地的下巴。
    而耶律狗儿就是耶律斜轸的心上人生的,自亲娘病逝后,两岁的耶律狗儿就一直跟在耶律斜轸身边,大家都说,要不是有耶律狗儿在,耶律斜轸十之八九会殉情,所以,耶律狗儿在家地位超然,长辈也好,大夫人也好,同父异母的哥哥们也好,全捧着他,就这样,耶律斜轸还走一路将耶律狗儿带一路。
    虽然耶律狗儿是耶律斜轸一手带大的,但耶律狗儿却不怎么认同深情两字,十岁上就给耶律斜轸说,情深不寿,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耶律斜轸当晚就祭拜心上人了,狗儿和我一样直性子啊,和你一样对我掏心掏肺的好啊,若换了旁人,巴不得我天天将你念叨三五回呢,他却劝我忘了你,只是怕我郁结于心,于性命有碍啊……
    耶律斜轸对狗儿更是上心了,不过,却没急着给狗儿定亲,总是遗憾自己当初遇到狗儿娘的时候已是有妇之夫。
    结果狗儿却觉得耶律斜轸想多了,自己和老爹就不是一路人啊……
    义先这不是担心嘛,五阿哥从小在军营中长大,没接触过小姑娘,王三这么冒出来,可是占了天时了,不得不警惕啊……见五阿哥说王三透着古怪,这才放了心,有戒心就好。
    义先回头就给八娘送了碗粥,态度也和善了许多,“有什么事,只管来寻我。”让八娘受宠若惊,义先想,古怪,我倒要看看你狐狸尾巴能藏多久……
    然后,义先就给八娘熬药了,让八娘很是无措了一阵,难道自己身份暴露了?六哥不会那么蠢,将自己失踪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吧?!杨家怎么能出俘虏呢?!难道自己要去和潘铠作伴?可自己真不敢自杀啊,哎呀,真死翘翘了,还不知道潘铠会如何嫌弃自己呢……
    八娘这个郁闷啊,拿定主意,咬死不承认,反正自己就是王三!
    结果,八娘做了诸多思想准备工作,耶律狗儿压根不审问,等八娘肠胃好了,拎着八娘就到空地上开练……
    八娘这回可不敢使足全力,只学了三个月啊,再天才也不能逆天嘛,而且若不经意露出杨家的套路来,那麻烦可就大了……
    耶律狗儿怒了,“你装什么装?!在陈家谷口,你可不是这水平!你不是武学天才么?”
    八娘忙道,“小将军,真没装啊,当时是性命攸关啊,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那么机灵了……人家是急中生智,我是集中生力,武学天才,我是随口说的,保命要紧啊……”
    “现在就不性命攸关了?”耶律狗儿拿刀指着八娘的脖子,威胁着。
    八娘哭丧着脸,“我也知道现在小命怕是难保啊,可是,就是滚不快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大概是知道小将军不会真的杀我?”八娘仰着脑袋,知道使不成美人计,便努力装着可怜,希望耶律狗儿能动点恻隐之心,毕竟耶律狗儿年纪也不大嘛,大概会良心未泯吧?
    耶律狗儿气……“要不你试试?”挥刀就要砍。
    八娘心想,这么活着的意义何在呢?所幸挨了这一刀,一了百了!当即下定决心,坚决不能躲,于是双手抱住头,紧闭双眼,准备慷慨就义,那知道刚感觉刀锋闪过,“啊!啊!”就忍不住一阵尖叫……嗓子完全不受大脑控制……
    耶律狗儿看着离王三还很有些距离的大刀,一阵无语……
    第173章 机会(一)
    冬去春来,转眼就三个寒暑。
    三年的时间,八娘已混成了耶律狗儿身边的大丫鬟,貌似也可以写一部职场励志文了。
    在这三年中,八娘成功的和义先结下了淡淡的友谊,至少义先在耶律狗儿唾弃八娘时,会帮着说一两句话了。
    义先虽然是耶律狗儿的随从,可两人私下却更似兄弟,因此,义先只要一说话,耶律狗儿便哼哼两声做罢,让八娘耳根子清静不少。
    这三年里,耶律斜轸竟然被派去驻守高丽一线,八娘只能对老天呵呵了,耶律休哥貌似继续驻扎幽州的啊,为什么要让耶律斜轸换防?!去了高丽一线,这逃跑更是遥遥无期了啊……八娘越发老实了。
    老实的保着小命,老实的拍着义先的马屁,老实的冲耶律狗儿傻笑,倒是有惊无险的过了三年。
    而义先也觉得世间千奇百怪,什么人都有,王三就是那种学得很快,但却打死也学不精的那种人,“就说针线吧,她现在给我补的补丁,和三年前给我补的一模一样。”
    耶律狗儿皱眉,“她又给你补衣裳?你没钱么?要穿补丁衣裳?!”
    义先也无语得很啊,“小的说了,不用补,坏了就扔了,王三非要献殷勤。”
    耶律狗儿看着义先满脸的无奈,吧唧了一下嘴巴,“你不知道把衣裳藏起来,不让她看见?”
    义先忙解释,真是凑巧了,对于一个满心想献殷勤的人,防不胜防啊……
    见耶律狗儿不说话了,义先继续道,“就说肤色吧,同样的风吹日晒,她楞是比旁人白些,吃得不多,那脸楞是圆圆的,这些年,她没少骑马,可那马术也没提高多少,倒是在五阿哥手下能多过两招了,小的觉得吧,她就是那种门门懂,样样瘟的人。”
    耶律狗儿琢磨着,也是,这三年,王三一次都没问起过大宋的情形,对大辽的事也不关心,别说遇到什么军情了,就是一般的公务,王三都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知道得太多,死得早!”一点都没有窃取情报的自觉。
    至于逃跑,那更是是一点苗头都没有,只有在移防东边时,眼眶红红的,却也没偷跑的迹象。
    义先后来问过王三,想家么?
    王三满脸的惆怅,“想啊,可是想家又能如何?你们能放我回去么?”
    义先不说话,王三还凶巴巴吼,“既然不放我回家,还问什么问!”第二天又一脸谄媚的对义先笑,弄得义先都不知该做何表情。
    “王三挺识时务的。”耶律狗儿总结道。
    义先点头附和,“那是带着她去上京还是将她留在这?怎么样都可以,只是天冷,王三怕是不想吹冷风。”
    耶律狗儿斜瞄了义先一眼,“我们都吹得冷风,就她吹不得?”
    义先缩了缩脑袋,讪笑着,“五阿哥定了就是。”
    晚上,耶律狗儿回房,八娘急忙迎上去,“五阿哥要吃点宵夜么?”
    耶律狗儿摇摇头,将披风扔给八娘,八娘朝后退了两步,才接到,正待去放,就听耶律狗儿道,“披风破了条口子。”
    八娘找出口子,满脸的遗憾,“这可是上好的狐狸皮啊。”
    “是啊。”耶律狗儿看着八娘。
    八娘叹了声气,“我去给你拿件新的来,咿,我好像记得是放在这个柜子里的。”
    耶律狗儿气,“我很喜欢这件。”
    八娘更遗憾了,“可惜坏了啊。”
    耶律狗儿更气了,王三只有在讨好义先时才带了脑子的么?我才是主子啊,这王三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还是蠢啊!“补补看吧!”
    八娘愣了一下,耶律狗儿穿补丁?真的假的,瞅了瞅耶律狗儿,貌似不像开玩笑,便道,“好,明儿我让人找这附近最好的绣娘来,看能不能把她补得漂漂亮亮的。”
    耶律斜轸驻扎在一座小镇里,镇子里人烟稀少,经济很不发达,就没成衣铺子,耶律斜轸这个痴情的身边一个女的都没带,耶律狗儿身边除了八娘,其余的也全是小厮,住处并没针线房,大家的衣裳都是上京府里送来的,主子的衣裳坏了换新的就是,下人的衣裳坏了,自己总能补两针的,不过技术最好的厨娘大概也是没能耐接这个活的,只能从外面找了。
    八娘认为自己想得很周到嘛,却见耶律狗儿黑了脸,当下便不再说话,而是让小厮去打水来。
    三年相处,八娘早就总结出了经验,耶律狗儿就是个顺毛驴,顺着他来,别和他对着干就好,他发脾气,躲着点就好,耶律狗儿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小厮打来了水,八娘打湿帕子,递给耶律狗儿,耶律狗儿从来都是自己动手洗脸的。
    却见耶律狗儿没接过帕子,反而一把抓住了八娘的手……
    八娘无语,耶律狗儿就这点不好,有点无名火,就喜欢摸自己的手,自己的手不就是软点嘛……
    八娘想了想,还是一用力,使劲将手抽了回来,耶律狗儿愣了,王三不喜欢自己摸她的手,可都是很迂回的啊,今儿怎么这么直接?
    就听八娘道,“五阿哥,我昨儿满15岁了。”
    耶律狗儿道,“知道啊,我送你狼皮了啊。”
    八娘呵呵笑着,“五阿哥,15岁就是大姑娘了,有些东西吧,得避讳点,咱们是知道你只是习惯而已,可让旁人看了,人家心里怎么想?我若名声坏了,这日后怎么嫁人啊……”
    耶律狗儿眯了眯眼睛,“你想嫁人?看上了谁?”
    八娘一瞅,耶律狗儿生气了,也是,自己是俘虏,怎么能擅自决定嫁人,当即笑道,“没有,没有,只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总得嫁的嘛,呵呵,名声还是很重要的,呵呵。”
    “你看上义先了?”耶律狗儿突兀道。
    八娘忙摆手,“怎么可能,义先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说完又呵呵笑,“我嫁个门房之类的就心满意足了,呵呵。”
    耶律狗儿凑近八娘,“识时务是好的,可人,有时候也需要点野心。”
    八娘张大了嘴,半响才道,“五阿哥让我嫁给义先?!”天雷滚滚啊……
    耶律狗儿咬牙,“你就这点野心!”
    “难道让我嫁给管家撒八?”不说撒八都可以给自己当爹了,光想着他满脸的络腮胡子,浑身的横肉,八娘就打了个寒颤,貌似还是没野心的好。
    耶律狗儿?!?!怎么骂人才能充分表达出自己的情绪呢?
    第174章 机会(二)
    “五阿哥怎么了?”八娘冲义先打着眼色,轻声道:“怪怪的。”
    义先瞪八娘,小声道:“你又做蠢事了?”
    “没,肯定不是我!”八娘忙摆手,轻声道,“我惹都没惹他,昨儿晚上回来就怪怪的。”
    “你们眉来眼去的干嘛?”耶律狗儿实在看不过眼,出声了,哼了声,甩了甩手,出了房门。
    义先忙跟上,还不忘再瞪八娘一眼,“五阿哥,宵夜里只有羊肉没有萝卜?王三又把萝卜偷了?今年萝卜白菜准备得多啊!”
    大冬天的,没什么蔬菜,契丹人多食肉,蔬菜只有很少的沙葱和野韭菜,游牧民族嘛,几乎不种菜的,府里的大白菜和萝卜还是从高丽弄过来的,不多,但大家吃肉也都习惯了,倒不觉得有什么,可八娘不习惯啊,瞅见了大白菜和萝卜,眼睛都绿了,厨房是厨娘的地盘,八娘也不好在厨房偷菜,便将主意打到宵夜上了,让人萝卜白菜什么的多放点,然后将萝卜白菜全截留了,耶律狗儿愣是没发现,还是第二年,偷菜偷得正欢时才被耶律狗儿给逮了个正着,“出息!”让耶律狗儿给嫌弃得,啧啧……“天天给她吃萝卜,吃到她想吐为止!”听得八娘是眉开眼笑。
    不过,今年从高丽那边弄的白菜萝卜比往年多了一倍,八娘一瞅,便晒了很多萝卜干,所以新鲜萝卜依旧没多多少。
    义先觉得王三十之八九是又偷吃了,而且还偷吃得一点也不遮掩,所以,五阿哥生气了,好歹要做做样子的嘛,明目张胆的偷吃,让五阿哥颜面何存?
    耶律狗儿停了下来,“传话给厨房,王三的萝卜白菜给停了,天天上肉!大冬天的,吃肉才暖和!”
    义先心想,王三肯定是将五阿哥给得罪狠了,绝对不是偷吃那么简单,最可气的是,她还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人……得,这气又该自己受着了。
    八娘瞅着碗里满满的肉,一脸的嫌弃,想也知道,五阿哥发脾气了,将肉挑出来,分给小厮特末,“你和大家分了吃吧,冬天,多吃肉,暖和。”
    特末喜笑颜开的谢过,拿了羊肉去和伙伴们分,八娘端起碗缓缓的喝汤,想了半天,也觉得耶律狗儿昨儿大概是在外面受了气,回来就阴阳怪气的,嗯,自己的确没惹着他!不过,难道他真要让自己嫁给管家撒八?自己没惹着他啊,对了,撒八有孙子了没有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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