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搂着映嫔,刚起了点兴致,闻言非常不耐,沉声道:“何事?”
    映嫔缩在皇帝怀里,微低着头,唇角荡漾开一小抹笑。公子对人心,真当是算无遗漏。
    李福全顿了一下,此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他一五一十禀报:“宫女说齐皇贵妃身体抱恙,躺下后刚入睡没一会就被噩梦惊醒,反复多次。”
    皇帝揉了揉眉心,他推开怀里的映嫔,一边把衣服重新穿上,一边对映嫔歉然道:“爱妃,朕得过去看看。”
    映嫔抿唇一笑,很是体贴大方,帮着皇帝系好腰带:“皇上快去罢,皇贵妃娘娘有孕在身,自然要事事小心。”
    皇帝点点头,大步离开,心里有些被打扰的愤怒。但到外头被夜晚的风一吹,那些愤怒烟消云散,转为担忧。
    这些时日,齐皇贵妃确实睡得不是太好,太医看过,说是齐皇贵妃忧思过多,开了安神的药方。
    但是他伴在齐皇贵妃身侧时,一个晚上,齐皇贵妃还是会惊醒那么一两次。
    想到这里,皇帝心中也急了。
    等他匆匆赶到的时候,齐皇贵妃半靠在床上,却没有什么大碍。
    齐皇贵妃惊讶了一下,掀开被子就欲下床:“皇上,您怎么来了?您不是在映嫔妹妹那吗?”
    她神情平和,穿着水红色寝衣,保养得很好的一头秀发垂在身后,小腹隆起,但依旧美丽。
    皇帝的眼神闪了一下,答道:“你身边的宫女说你睡下后惊醒数次。”
    齐皇贵妃愣了一下,就算年龄大了,但表情依旧带着小女人的风情,她看向后头进来的宫女,小声斥道:“本宫不是说了吗?本宫并无大碍,不用去请皇上!”
    宫女连忙跪下:“娘娘,奴婢也是担心您和肚子里的小皇子……”
    齐皇贵妃有些许愧疚的看向皇上:“皇上,臣妾无碍,是这宫女自作主张,才让皇上大晚上的还跑来见臣妾。”
    皇上对着那宫女摆摆手:“你下去罢。”然后他看着齐皇贵妃,“就应该如此,朕不是说了让你有事就来找朕吗?”
    齐皇贵妃柔柔的笑了,上前替皇上宽衣,十指柔荑弄得皇帝心痒:“皇上,您对臣妾真好。臣妾如今不能伺候您,等臣妾诞下腹中皇嗣,一定会好好伺候皇上的。”
    皇帝轻轻嗯了一声,觉得身子不知为何有些不舒服。
    他也没有多当回事,和齐皇贵妃躺在床上。
    齐皇贵妃抱着皇帝,得意的睡着了。
    皇帝却一直都不能入睡,渐渐的觉得自己不对劲了起来。
    齐皇贵妃自从有了身孕,房中不再点香,衣服也不再熏香,身上气味淡了很多,基本上闻不到往日香味了。
    可现在,不知为何,有一股甜香从齐皇贵妃身上飘来,越来越浓,越来越浓!
    皇帝的手伸向了睡着的齐皇贵妃!
    守在外头的宫女太监,突然间听闻房中传来齐皇贵妃恐怖的尖叫声:“皇上!皇上!不要——!”
    宫女太监们相互对视了几眼,一直在身边伺候着齐皇贵妃的贴身宫女不再迟疑,推开房门就冲了进去。
    其他人纷纷跟了进去,待看到面前这一幕时,纷纷瞪圆了眼睛,呆在了当场!
    只见华丽的床榻上,齐皇贵妃被皇上压在身下,惊恐的挣扎着。
    可皇帝仿佛中了邪一般,抓着齐皇贵妃的手,不管她怀有身孕。
    血从齐皇贵妃身上流出,染了一床。
    齐皇贵妃晕了过去!
    贴身宫女大叫着冲了过去,哭着喊道:“娘娘!娘娘!皇上,您这是在干什么!娘娘肚子里有小皇子啊!皇上——!”
    哭喊声带着惊恐和绝望,惊住了院外树丛中的小昆虫。
    皇帝渐渐回过神来,他身形一顿,看着身下已经昏过去的齐皇贵妃,和那满身的血,吓得脸色瞬间苍白。
    那鲜红的血,让皇帝软了身子,连滚带爬的从床上滚了下来,摔在了地上。
    李福全站在后头,见此连忙上前扶起皇帝。
    那贴身宫女跑过去,看着齐皇贵妃,哭着道:“快请太医!快请太医!”
    **
    夜色已深,齐皇贵妃殿中灯火通明。
    太医院医术最高明的几位太医,都被御林军从被窝里扯了出来,衣服都顾不上穿,快马加鞭带到了宫中。
    皇帝失魂落魄的坐在外间,低着头,缩着身子,一夜老了十几岁。
    映嫔站在身侧,弯腰柔声安慰:“皇上,您切莫太伤心了,齐皇贵妃一定会没事的。”
    皇帝似乎什么都听不到一般,无论映嫔说什么都不予理会。
    映嫔叹了口气,只能先坐在一边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几位太医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跪在皇帝面前。
    皇帝抬起头,唇色白似雪,声音沙哑:“皇贵妃……如何了?”
    太医以头触地,声音中含有惊恐:“皇上,臣等无能,皇贵妃和腹中胎儿……去了……”
    皇帝颤抖着手,从椅子上站起来:“不…不可能的!怎么可能!你们一定是在骗朕!是在骗朕!”
    他一把抓住当头太医的衣襟,眼中充斥着血:“赶紧把皇贵妃和小皇子医治好,快去!”
    太医惊恐道:“皇上……臣等已经尽力,皇贵妃娘娘已经有了年纪,怀上胎儿本就不易,一直在养着。可今晚——”太医不敢再往下说,下意识看了皇帝一眼,又匆匆移开视线,“已经是回天乏术了,皇上。”
    皇帝缓缓的松开了手,往前走了几步,就想去看看齐皇贵妃,但走了一步,想起刚刚所见,又退后了几步,摔坐在椅子上。
    他闭上眼睛,流下一滴浑浊的泪,失魂落魄道:“你们下去罢。”
    太医们纷纷离开,映嫔跟着流下几行泪水:“这、这怎么会这样?皇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皇帝揉着眉心,闭上眼睛,抖着唇,仿佛要寻找最后一根稻草,一把抓住映嫔的手:“朕也不知,只是朕躺下后,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朕不是故意的!朕也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映嫔被抓得生疼,但无事人一般,对上皇帝的眼睛,道:“皇上,臣妾相信您。您一直那么期待着小皇子,您绝无可能会干出这种事情!皇上,您刚刚该不是被邪祟之物入身了,才做出不受控制的事情罢?”
    皇帝的瞳孔猛地一缩。
    映嫔继续道:“刚刚不是说皇贵妃娘娘也经常被噩梦惊醒吗?该不会这里——”她四处看了一圈,小声道,“有那邪祟之物吧?”
    此言一出,皇帝浑身发凉,他惊恐的看着此处宫殿。
    齐皇贵妃如今的宫殿,是先皇当年宠爱的皇贵妃居住的。当年为了夺位,他和已经死去的太后里应外合,在这里害死了那位先皇的皇贵妃。
    皇帝一生不知害过多少人,手里不知染了多少血,可他从未忌讳过,也并不害怕。
    可是现在,他怕了。
    皇帝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匆匆的跑出了宫殿,仿佛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一般。
    第96章 096(一更)
    丑时, 睡梦中的赵安玥翻了个身,左手往床边一搭, 落了空。
    按照往日, 左手一定会碰到一具暖意的身体。
    不知为何, 兴许是数个月养成的习惯, 这种落空感让睡梦中的赵安玥皱了皱秀气的眉, 然后不知不觉睁开了眼睛。
    从小到大,除了生病时,晚上会由于难受醒过来外,在赵安玥身上, 从未发生过这种半夜惊醒的事情。
    她还有些许迷茫, 睁着眼睛看着头顶上的床板。房内黑着,有月光透过窗户,微微照亮了屋内。
    床板上隐隐约约能透出一些弧度。
    赵安玥眨了眨惺忪的睡眼, 意识渐渐清明,然后发现顾淮景没有回来。
    她想了想, 也许顾淮景已经回来了,只是进不来而已。
    昨天夜里,她就算右手受伤, 也依旧被顾淮景折腾得很惨,今日白天浑身都酸痛,让樱鱼揉了好一阵才缓去这种不适感。
    但她咽不下这一口气呀。所以她又去找了顾曲,让顾曲找人把门插给装上。
    这门插顾曲是不可能装上的,赵安玥最后终于认清楚现实, 这顾国侯府依旧是顾淮景的一言堂。
    于是她自己去了仓库一趟,看到被连根拆下的门插,捡了起来。然后她想了想,在仓库里拿了把小斧头,和几根钉子,带着那被拆下的门插,雄赳赳气昂昂地回了卧房。
    桃鱼已经醒了,但依旧在房中休息,其他在屋中伺候的樱鱼们见了,被赵安玥吓了一大跳。
    赵安玥信心满满,觉得这装门插很简单,她稍微想想就大概知道要怎么给装回去。但是她右手受伤了,于是还是勉为其难接受了樱鱼她们迫切想要帮忙的心意,搬了条椅子,摆在门口,让青兰按照自己的吩咐行事。
    门插上还留着钉子孔,她让青兰把钉子对准孔插进去,然后把钉子尖端对准门后留下的遗迹,再用力挥动小斧头,卯足了劲往里敲就是。
    砰砰砰砰砰砰,门剧烈颤动着。
    樱鱼她们站在门外,生怕下一瞬间门就应声倒下。
    青兰也怕,敲了几下就不敢继续了。
    坐在旁边看着的赵安玥甩着左手,非常大气:“没事,你尽管敲,门坏了算我头上就是。”
    青兰无奈,只能继续。
    事后证明,顾国侯府的门还是非常结实的,赵安玥让青兰折腾了好一会儿,把门插装上后,门还是好好的。
    门插好不容易被装上,自然是要用起来的。
    当天晚上,她早早洗漱好,就锁上了门,爬上床睡了。
    不仅如此,她在锁门之前,还在门外贴了张白纸,纸上端庄秀气的四个大字,加一个龙飞凤舞的感叹号,还画了只小乌龟。
    ——睡书房罢!
    之后赵安玥就睡着了,一觉睡到夜深,然后莫名其妙的醒过来了。
    她不知为何,彻底没有了睡意,干脆爬了起来,拥着被子,跪坐在床中间。
    顾淮景现在是不是在书房睡着呢?
    赵安玥咬着左手手指,突然间想去看一看。
    她掀开被子下床,凭借着往日对房内的熟悉,一路走到门口,拔动门插,小心翼翼的开了一道门缝,鬼鬼祟祟的用右眼,对准小缝往外看去。
    今夜月色很好,月光很亮,房门外也挂着几个灯笼。故而视线不受黑夜所限,基本上能看清外头。
    此时,外头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时,树叶窸窸窣窣声,还夹杂着嘎吱嘎吱的轻响。
    这声音来这秋千在的地方,赵安玥朝那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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