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迟砚坐回去,抽出一张没写完的生物卷子,不紧不慢道:“第一次碰到三次元粉丝,不送点什么不合适。”
    孟行悠:“……”
    孟行悠在等迟砚说下文,可等了几道题的功夫也没听到。
    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高速搭讪精的称号还没完全洗白,再扣上什么死忠真爱粉的称号,她还要直视这段同桌关系。
    “你可能误会了,那个照片是我朋友拍的,不是我。”
    孟行悠从桌肚里拿出昨天在书城买的数学试卷,幸好里面还有付款小票,她指着小票上面的时间:“我那天没有去录音棚,我在书城写卷子等我朋友,你看时间,都对得上。”
    迟砚扫了一眼,替她总结:“所以这是你不在场的证明。”
    “不止。”孟行悠把小票放在两人课桌中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还是我不喜欢你的证明,小迟同志请你自重。”
    “这么说,在这之前,你根本不知道晏今是谁?”
    “不知道不认识没听过。”
    迟砚伸手把小票拿走,揉捏成一团扔进垃圾袋里,似笑非笑道,“小孟同志,上次你跟霍修厉说不认识我,也是这样否认三连。”
    “……”
    糟糕。
    太紧张,戏过了。
    孟行悠从没觉得上课铃声这么动听悦耳过,贺勤踩着铃声进来,两个人的闲聊到此为止。
    晚自习第一节课是自习,孟行悠赔进去半条小命,总算把文科卷子写完,至少看起来没有留空,态度是非常端正的。
    结果第一节课下课,课代表跑到讲台上说,历史课改上语文,许先生明天上午有事,临时跟历史老师调了课。
    这本来没什么,要紧的是许先生周五让周末回去背诵的课文,孟行悠一个字也没记住,之前还指望这晚自习下课回宿舍抱佛脚,死记硬背,现在只剩下一个课间十分钟,把她打死她也背不下来。
    孟行悠对着语文书上的《沁园春长沙》大眼瞪小眼十分钟之后,看见许先生进教室,心如死灰,放弃了挣扎。
    十天都不一定能背下来的东西,她真是飘了,竟然指望十分钟能进入自己的脑子。
    孟行悠还在下面祈祷许先生贵人多忘事,一个周末过去,说不定把抽背的事儿给忘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许先生就在上面说:“上课之前先抽几名同学起来背课文,还是老规矩,抽学号吧,背不下来的全部给我抄课文五十遍。”
    班上一片哀嚎,纷纷低下头,这种时候谁跟老师对视一眼,按照玄学,被抽中的几率高达99。
    孟行悠恨不得把头低到尘埃里,绞着手指头,心里默念:别抽我别抽我别抽我。
    许先生的习惯是抽五个人,连着四个人都没抽到自己,孟行悠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能逃过一劫,结果下一秒就中招了,而且许先生还不是抽的学号,直接叫的她名字。
    孟行悠一脸菜色站起来,对这老师不按常理出牌的套路感到绝望:“老师,不是说好抽学号的吗?”
    许先生想想也对,低头看了眼花名册,报出一个学号:“32号。”
    “……”
    这不还是她吗!
    孟行悠算是服了,她合上书,试图回忆课文内容:“独立……立……独立寒江!什么北去还是南去,嗯……橘子……橘子……狮子头?唉,不是不是,橘子什么头……看山上红遍……然后……然后看什么……”
    班上一片哄笑声,许先生呵斥道:“孟行悠,你给我好好背!”
    孟行悠倒没觉得这样站着背不出课文尴尬,她就是着急,特别着急,绞尽脑汁去想也想不出一个屁来,这挫败感也太强烈了。
    没有公式支撑的学科真的完全不讲道理,你给个公式可以推算出下一句是什么也成啊。
    “我背着呢,老师您别催……”
    “从头开始,别给我耍小聪明糊弄过去。”
    孟行悠只得重新开始:“独立寒江,寒江……北去?南去?橘子……橘子……橘子山红遍?啊,看橘子山红遍,然后接着看……看……”
    迟砚在旁边听得又好笑又无奈,读书这么多年,没见过背课文这么费劲的女生,按理说女生的记忆力应该比男生更好才对。
    孟行悠还在跟看完满山红之后看什么较劲,迟砚实在是听不下去,换了一个坐姿,垂头低声提醒:“独立寒江,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孟行悠来不及说谢谢,跟着迟砚说的念出来:“独立寒江,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
    孟行悠有如神助,继续跟读:“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
    迟砚:“漫江碧透,百舸争流。 ”
    孟行悠:“漫江碧透,百舸争流。 ”
    迟砚注意到许先生的视线朝这边看过来,语速加快,把后面一整句一口气说完:“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 ”
    孟行悠一下子给听蒙圈,一着急把心里话说出来:“你说慢点,我听不清,什么鸡什么鱼?”
    “鹰击长空,鱼……”
    没等迟砚说完,就被许先生的一声吼打断了:“迟砚你给我站起来!”
    迟砚叹了口气,没辙,直腰站起来,等着挨批。
    许先生走到两个人座位前,对着迟砚数落:“你们这同桌关系是革命友情啊,背课文都要互帮互助,迟砚你这么厉害,干脆以后替孟行悠参加高考得了!”
    孟行悠有点愧疚,毕竟迟砚是为了帮他才中枪的,在旁边小声说:“老师,那个……我直接抄五十遍好了,我背不下来。”
    “孟行悠啊孟行悠,你的学习态度真的很有问题!”
    许先生集中火力向孟行悠开炮,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们贺老师隔三差五就在办公室夸你,说你理科好啊,是个难得的好苗子。我每次听着都寻思你这学生是不是对我有意见?理科那么多复杂的公式你都能记住,怎么到我这里,一篇不到一百五十字的课文你都背不下来?你以后学理科也是要考语文的,语文150分,一点不比理化生分值低!”
    这个帽子孟行悠可戴不住,她赶紧解释:“老师我对你没意见,其实你不知道,别说一百五十字,就是五个字一句四行的古诗,我也记不住。你挺好的,真的,你的课,你的课……”
    “我的课怎么了?”
    孟行悠想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形容词来,只能照实说:“你的课特别催眠,比政史地老师都强,可能你身上的学者气质比较重。”
    许先生:“……”
    又是一片哄笑声,后排的两个同学最夸张,孟行悠放佛听见猪在叫。
    “孟行悠,你给我抄一百遍,一遍都不能少!”
    许先生气得够呛,迟砚在旁边站着一句话没说,也跟着受牵连:“还有你,迟砚抄五十遍,你们两个这节课给我站教室外面去听!”
    孟行悠头都大了,这回人情欠大发,她觉得还能抢救一下:“老师,迟砚他会背,不用抄吧,不信你让他背给你听。”
    许先生在气头上,什么也听不进去:“你再多说一个字,他也抄一百遍。”
    迟砚没什么反应,拿上书和笔,比孟行悠动作还快,走出了教室。
    板上钉钉没有翻盘的机会,孟行悠拿上东西前后脚跟出去。
    许先生在教室接着讲课,晚自习时间,走廊很安静,没人经过,抛开罚站这件事不看的话,夜晚走廊的风,吹着还挺舒服,至少比坐在教室上课自在。
    孟行悠不在意罚站,她初中比现在更顽劣,罚站是家常便饭,倒是迟砚,他这种纯种学霸真不像会沦落到来走廊罚站的。
    怎么说也是因为帮自己才受了连累,孟行悠心里怪不是味,她扒拉着书皮,说:“对不起啊,你那个五十遍,我帮你抄吧。”
    迟砚不知道在写什么,头也没抬,回答:“不用,你也没求我帮你。”
    孟行悠不解:“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迟砚停笔,活动活动手腕,漫不经心地说:“闲的吧,毕竟没见过女生能把课文背成这样。”
    “……”
    算了,他可能真是闲的。
    站着无聊,迟砚也不说话,孟行悠是个闲不住的,见他一直那笔写个不停,还以为是在抄课文,结果凑过去看,这人居然在改剧本。
    迟砚拿着笔,在加粗的台词后面加批注,他的字比上一次在办公室那个签名要好认很多,但字体还是很大,好在他写的字不多,一页看下来都是很简短的词句。
    哭腔、嘶吼、停顿两秒、语速放缓,大笑……诸如此类。
    此时此刻,看见迟砚不厌其烦做着这些批注,孟行悠才有了一种他是晏今的真实感。
    怎么说,不止真实感,还有一点帅。
    不是从皮囊带出来的帅,是一种在自己擅长领域散发出来的魅力。
    孟行悠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他们说你也配过音,你配音也是这个声音吗?”
    一页看完,迟砚翻开下一页,听见她说这话,分神回答:“不一样,配音会根据人物情绪适当改变声音。”
    孟行悠有点心虚,但是挡不住好奇心:“比如呢?”
    迟砚没想到孟行悠还对这个东西感兴趣,既然问到这个份上,不回答也不合适。
    实践总比理论来得直接,他手上拿着剧本,随便指着一句台词,把剧本放在孟行悠面前,让她看得更清楚。
    两个人身高差距二十多厘米,迟砚弯腰,头跟她挨在一条水平线上:“打个比方,正常声音说这句台词‘今天你特别好看’,就是现在这样的,没有修饰没有感情,很日常,代入感几乎为零。”
    突然挨这么近孟行悠百般不自在,她害怕迟砚听见自己不规律的心跳声,偷偷往旁边挪了一小步。
    “如果是配音,在这个语境下就会这样说。”
    倏地,迟砚转头跟她对视,倾身凑过来,孟行悠猝不及防连躲都来不及,只得傻愣愣地看着他,她闻到了似有若无的木质淡香,沉敛平静,却惹人心痒。
    一个男生的睫毛怎么比女生还翘,欸,他的瞳孔居然不是深黑的,是浅棕啊,还有这皮肤怎么回事,好想戳一下他的脸,感觉触感会很好……
    “今天你特别好看。”
    怕打扰教室里面的人上课,迟砚声音很轻,又比刚才低沉许多,走廊空空荡荡,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句话放佛在耳边一遍又一遍重复,声音一遍比一遍轻,一遍比一遍远,悠长缱绻。
    “……”
    救……救命!
    第18章 甜度18%
    晚自习下课, 孟行悠还剩九十一遍课文没抄, 许先生没说什么时候要, 但就怕他突然问自己要她却拿不出来,到时候说不定又得来一百遍。
    孟行悠不敢耍小聪明,这一百遍课文, 还是早抄完早解脱。
    迟砚最后半节课被政治老师叫去帮忙改周末作业,直到下课也没回来。
    “今天你特别好看”那句话冲击力太大,孟行悠麻溜收拾好书包,不想跟迟砚打照面,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对着他尖叫失态。
    在爱豆面前装路人真的好辛苦, 尤其这个爱豆还是一个无时无刻都在散发魅力的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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