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念头也就刚闪过,那边丁神婆忽然手中桃木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人呢做出来一个让众人瞠目结舌的动作,四肢趴在地上,嗖地往前一窜,竟窜出去五六步远,那姿势,那神情,让大家马上想到了一种极其让人讨厌的小东西——蟑螂!
    丁神婆变成蟑螂了?
    这个发现,让整个在场的人都吓傻了。
    在许家院子里的许家兄弟手下一哆嗦,许二强手里的药碗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粉碎,许三利的手刺溜一下就滑进了许老太的嘴,被她狠狠地咬住,许三利吃痛,大叫起来,跟杀猪似的惨兮兮。
    院墙上的那些村民们哪儿还敢看热闹啊,一个个连滚带爬地吓得跑回家去了、
    老许家的院门内外一下子就清静了。
    唯独丁神婆跟上了发条似的,沿着院子在不住窜来窜去……
    “二……二哥,咋办啊?”许三利好容易把手指头从老娘的嘴巴里抽出来,皮都被咬破了。
    “三利,你……你被老娘咬了,要不要去打狗针啊?”吴秀荣这边左手捂着闺女的眼睛,右手捂着儿子的眼睛,她自己吓得全身哆嗦。
    “不……不用吧!娘又不是……”许三利刚想说娘又不是狗。
    那边许老太就汪汪汪地冲着他咬汪汪,那声音简直比黑子还要像狗,许三利不言语了,脑子里也划过一个疑问,要不要去打狗针呢?
    “三儿,你快点过来帮我,咱们把丁神婆给按住了!”看着丁神婆在院子里乱窜,推倒了箩筐,撞翻了水桶,许二强终于想到了,目前唯一紧要的是先把丁神婆给制住了。不然她这窜跳一晚上,他们院子里的东西不都得糟践了啊!
    “好,我这就来!”许三利随便找了块破布溜溜,把流血的手指头给缠住了,然后就奔到许二强跟前,兄弟俩一起围堵丁神婆。
    折腾了好一阵儿,他们才算是把丁神婆堵在一个角落里。
    然后又七手八脚地把她给捆上了。
    许芹儿跟吴秀荣去旁边棚子里又搬来一块木板,横放在许老太旁边,许家两兄弟把丁神婆抬过来后,就放在了那块木板上。
    这下好看了,原本就一个许老太犯了邪祟躺在木板上,这回又多了一个丁神婆,俩老太太都躺在那里,都被五花大绑的看起来真挺诡异的。
    老许家人盯着这一幕看了好一会儿,都不知道说啥好。
    支书许旺财得了信儿,急急地带着村里民兵跑来,看了这俩给捆绑住的老太太,抓耳挠腮的,“这是什么情况?咋神婆还能被邪祟给上身了?”
    “不……不知道啊,支书,您看咋办啊?”许二强都要哭了。
    这请来的神婆也犯了邪祟了,她家人赖上他们咋办?
    “你放心,我马上让人通知他们村的干部,让他们来带人!”许旺财这并非就是稀罕老许家人,单纯的做好事,实在是迫不得已,这丁神婆若是驱邪成功了,那他大前门也抽上了,这事儿就算翻篇儿了,也没人再提及。但这驱邪不成功,丁神婆还犯了邪祟了,万一正如许二强说的,丁神婆的男人来闹事儿,那事儿可就闹大了,这一闹大,再被乡里的领导知道了,估计他这个支书就当到头儿了,所以,当务之急,他得找个一根绳上的蚂蚱,这个蚂蚱绝不是丁神婆的男人,而是跟他一样怕事情闹大的,那就是三十里铺村的支书,这支书一定也知道丁神婆老给人驱邪,而且肯定也吃过丁神婆的礼,不然丁神婆不能如此的明目张胆,只要通知了三十里铺的支书,他们支书心知肚明,自然也是不敢声张的,只能乖乖地把人带走,那这事儿也就勉勉强强算是了了。
    “二强,你们准备给人家丁神婆的钱,可不要少了,终究人家是尽心了,这好心办坏事,可不是她的本意!”左右浪费钱的也是老许家,他许旺财没必要给他们省!
    “是,是,叔,您放心,说好的事儿……”许二强哪儿还敢不从啊,战战兢兢地就应下了。
    天刚蒙蒙亮,三十里铺就来人了、
    竟是他们村支书老吴亲自赶着马车,带着四五个人来接丁神婆的。
    第26章 相见恨晚
    26 第26章 相见恨晚
    看到老吴, 许旺财迎上去, “老吴, 你来了?”
    “是啊, 接到你的信儿就赶紧来了, 丁婆子咋样了?”老吴神情有点紧张,能不紧张吗,他吃了丁婆子的礼, 这才对于她不下地搞生产,一日日地到处去给人家看坟地,风水,驱邪等等事儿睁只眼闭只眼, 一直琢磨着, 那也就是丁婆子耍耍嘴皮子,出不了什么大事的。
    但没想到,丁婆子真给脸, 就在许家屯闹出妖蛾子了。
    “你……看看去吧!”许旺财带着老吴进了老许家院子。
    一进门, 就见被捆着的丁婆子正在起劲地折腾, 想要挣脱开绳子,嘴里发出诡异的声音, 听来瑟瑟难听。
    “这个……”老吴也傻眼了。
    他还以为丁婆子是劳累过度,或者是别个晕倒了之类的事儿,没想到, 竟是这!
    “老吴,我说实话, 你们村这丁婆子也太糊弄人了,她自己都这样儿,还哄骗我们村的老许家人说自己能驱邪,她昨晚上在人家老许家人跟前就犯病了,把老许家一家人给吓得一宿没睡,天亮就找到我,说是要带着丁婆子去公社找人说道说道,这被我好说歹说地劝住了,这才赶紧派人找你们来的!”
    许旺财边说边用眼神瞪许二强,许二强这回倒是不笨了,知道支书这是为他们好呢,所以一扯许三利,俩人就直奔老吴,“你是丁婆子村的支书啊,这个丁婆子可是坑苦了我们了,我儿子小聪还小,结果就被她给吓着了,到现在还迷迷糊糊的在炕上呢,再说我娘,原本病了,丁婆子说她能给治,然后我们就费力把她请来了,谁知道,她就是一个吹牛皮的,我娘的病不但没给治好,反而还给吓成神经病了,你们看看吧……”
    许二强这话刚说完,那头躺在木板上的许老太就汪汪地狗叫起来,把老吴给吓得脸色都白了,“吓的?”
    “是啊,我娘本来是肚子疼,现在好了,肚子不疼了,脑子坏了!今儿个,你可得给我们一个说法,不然咱们就去报案!”许二强见许旺财在后头偷偷地对着他竖大拇哥,顿时更来精神了,说的唾沫横飞,气势汹汹,把个三十里铺的支书老吴窘得一个劲儿地跟许二强道歉,说,万事好商量,这报案的事儿还是缓缓……
    一见他怕了,许旺财就有主张了。
    “许二强,你浑说什么?报什么案?我跟老吴这都多少年的交情,哪儿能不给老吴留点脸面啊!唉,当支书的难啊,这村民犯了错,支书得担着……”说着,许旺财就看着老吴,“老吴,我呢,真是理解你……”
    老吴激动地握住他的手,摇了又摇,“一个战壕里的啊!”
    这事儿商量的最后结果是,跟老吴一起来的丁婆子的男人给了老许家十块钱,算是作为给小聪治病的医药费。
    至于丁婆子,由她男人跟另外一个男子抬上了外头的牛车。
    老吴跟许旺财握手告别,两人又说了些彼此理解,惺惺相惜的话,两人都有点相见恨晚的意思。
    牛车就要开动了,许家妮拎着一个小盒子追出来。
    “这个是丁奶奶最喜欢的,一定得给她带回去!”盒子里装着的是一只蟑螂。
    “呜呜……哇哇……”忽然丁婆子看着许家妮就嚎啕大哭起来。
    “你这个……死老婆子,也不嫌弃害臊,快给我闭嘴……”她男人大声地骂。
    她不哭了,但是兀自呆呆地看着许家妮给她的盒子,盒子里的那只蟑螂蜷缩在一角,一动不动,跟傻了似的。
    丁婆子被弄走了,许旺财接着就开了一个全体村民大会,大会是在村里大槐树下的开的,有人搬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桌子上摆好了他寻常要用的搪瓷缸子,搪瓷缸子里装的是甜水,每次他开会,他老婆都给他糖水喝,说这能润嗓子,省了他喊的声嘶力竭,喉咙痛。
    开会的内容是关于坚决抵制封建迷信活动。
    许旺财就拿着老许家请神婆这事儿,掰扯了半天,真说的口干舌燥,若不是那一搪瓷缸子的糖水,估计他都能说缺氧了,直接倒在台子上。
    “可是,支书,那这许老太得的是啥病啊?就咱们村的赤脚医生赵科都去看了,说那许老太身体一点毛病都没有!可这没毛病咋能这样呢?”有人扯着嗓子问许旺财。
    许旺财斜睨了他一眼,“许二蛋啊许二蛋,你说话都经过大脑吗?赵科说许老太是身体没有毛病,但没说脑子有没有毛病啊!”
    “呀,对啊,我咋没想到呢?没准儿这许老太得了神经病!”许二蛋话一说,就被许二强跟许三利按在地上揍了一顿,疼的那小子爹爹妈妈地叫唤,最后许二强还不解气地踹了他一脚,恶狠狠地骂道,“你是神经病,你全家都是神经病!”
    他们这样一闹腾,场面就有点乱了。
    许旺财气呼呼地说道,“今儿个,我把话撂在这儿,以后不管谁家,都不准弄出这神婆什么来,这是封建迷信,是咱们所不允许搞的!”说完,他拿起搪瓷缸子下了台子回家了。
    周六,许家妮也不用上学。
    她就站在距离大槐树不远的地方,从这儿能清楚地听到众人的议论。
    狗剩娘说,“好我看啊,这许老太就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没准儿是狼,你们没看到她趴在地上的那样儿吗?多像是一只狼啊,四蹄朝下,前腿弓着,后腿蹬着,那不就是狼要狂奔的姿势吗?”
    她的话惹来了许二蛋的笑,“婶子,我看你是糊涂了,她要是真被狼附身了,那咱们就赶紧全村搬离吧,狼那东西真的变异了,是很可怕的,一只狼,怎么也能吃掉一村子的人,这个……我可是从城里看到的……”
    “你在城里哪儿看到的?”赵科是个赤脚医生,对于这些歪门邪说,压根不信,每个人得病了,暂时查不出病因来,都说是邪祟上身,那这世界上得有多少邪祟啊,想想就恐怖。
    “我在……”许二蛋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个幺二三,别人都拿眼白他,“你啊,就是驴嘴里吐不出个马牙来!”
    “我好好的驴嘴,干嘛要吐个马牙啊!不吐,绝对不吐……”许二蛋捂着嘴,做坚决样儿,把大家都给逗乐了,有几个娘们冲过来,把他给按倒了,在地上把他的裤子扒下来了……
    众人哈哈大笑。
    许二蛋却只穿着短裤,追着那几个娘们满槐树底下跑。
    笑声响成一片。
    “大叔,婶子们,支书让我来传话,村西头的河边分鱼,让大家都回家拿了盆子去……”李朝阳摇摇晃晃地从那边过来,一脸的淡定,说了这话。
    “真的吗?村里可有日子没分东西了,走啊,领鱼去!”许二蛋吆喝一嗓子,从娘们们手中一把把裤子给抢去了,他跳着高地往家跑。
    后头也没人再笑他了,都各回各家,各自拿了盆子,撒腿就往村西跑。
    鱼这个东西分大小,去的早了,分的就是大的,去晚了,那就没得挑了。
    大槐树底下没人了,因为焦急去分鱼,所以搬桌子的人也跑了。李朝阳跳上了台子,坐在了椅子上,作势抬起手来,装作扶眼镜的样子,然后又装作端搪瓷缸子,送到嘴边抿了一口,然后清清嗓子道,“下面,让我给在场的小同志们讲个故事,故事的名字就叫做,司马光砸缸!”
    台下的许家妮扑哧就乐了。
    “咋这样捧场?我都还没讲,你就乐了?这一乐,脚就不疼了吧?”
    许家妮看了他一眼,小脸绷了绷,“敢情你那故事是去疼片?”
    “去疼片算啥?告诉你吧,我这故事啊可是灵丹妙药,没病的听了防病,有病的听了痊愈,就你这样的小丑丫头,一听我那故事啊,就变好看了,咋样,快鼓掌,求我讲给你听啊!”他说着,自己都没忍住,乐了。
    “懒得跟你掰扯!”许家妮白他一眼,一瘸一拐的就准备回家。
    “喂,许家妮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一个?”李朝阳跳下台子,追上来。
    “先听坏消息!”
    “坏消息就是咱们马上就要吃不上饭只能吃牛粪了!”
    “吃不上饭了?”许家妮心一怔,咋回事?而后又问,“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牛粪有的是!”
    “去你的,你才吃牛粪呢!”许家妮简直被这货的胡说八道给弄得哭笑不得。
    “这个给你!”李朝阳从裤袋里掏出来一个小瓶,小瓶上贴着一张标签,豁然写着,跌打损伤药丸。
    “我不要!”许家妮知道这种药是很贵的,她可不想白要这个家伙的东西。
    “不要算了……”话音刚落,小瓶儿就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飞了出去。
    “你……”许家妮真被这个家伙打败了,跟上次的包子一样,她不要的东西,他直接丢。她急忙跑到一边的草丛里把小瓶儿捡回来,一回头他歪着脑袋看着她,“我就知道,你不舍得。”
    “可恶!”她瞪了他一眼,快走几步。
    “许家妮,真有个坏消息,村里马上就要挖水渠了,按人头分地块儿,你那小手估计干不了几下,就得起水泡……”
    许家妮没言语,低着头往家走。她心里想的是,前一世,村里这一年的冬天的确是许旺财发动村民们在西边的山脚下挖了一条水渠,在挖水渠的时候,也确实是按着人头来分的每家每户挖水渠的距离,当时老许家全家都没来,就把这任务交给了她妈妈罗惠瑛,因为村里定下了交工期限,超出了时间是要扣工分的,所以罗惠瑛吃住都在水渠旁,整整干了十天,后来任务按时完成了,可罗惠瑛却累得吐血了。
    后来罗惠瑛就病倒了,身子骨也越来越弱,在许家妮上高中的时候,她就死了。
    第27章 谁连累谁
    27 第27章 谁连累谁
    一听要挖水渠, 许家妮站住了, “你有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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