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刀和卖刀,是有区别的。布老大是个纨绔子弟,但是不傻。
    如果自己的刀子借出去,这把刀刺王杀驾,那么他布老大就是同谋,要株连九族的;如果这把刀是卖给别人的,那么这把刀无论做了什么,布老大都不会受到牵连。这就是区别所在。
    上次布老大杀了布老二,之所以轻判,其实也是攥了律法的空子。
    过去有说法,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而长兄如父,杀了弟弟,可以对外宣称,说自己的弟弟忤逆不肖。如果是弟弟杀了老哥,那就叫:弑兄,是大逆不道之罪。
    布老大可以活着放回来,这个兄弟之间的关系,也很重要。
    老和尚微笑摇头,道:“不会连累你,说不定,还会送你一场富贵。”
    “好事越来越多啊,老和尚,你说清楚点,到底是怎么回事?”布老大愈发感兴趣,问道。
    “敢问尊驾,昔日大名鼎鼎的断头龙布大人,可是你的父亲?”老和尚问道。
    “正是先父。”布老大回答。
    老和尚点点头,道:“你父亲是大清朝最出色的刽子手,菜市口的第一杀神。你为什么没有子承父业,而要靠着典当祖宅为生,如今又来售卖这唯一所有的宝刀?”
    布老大脸色一红,犹豫半晌,道:“本来我可以进行刑队,可是犯了点事,被革去名籍了。出来以后,没有钱打理,所以想当刽子手,也当不成。”
    有清一代,一些小职务,是可以世袭的,比如刽子手。布老大本来可以子承父业,去行刑队里当差,但是因为杀了弟弟而坐牢,被革除了这个资格,踢出了大清国的事业编制单位。
    要不,有个职业在身,就有一份收入,布老大不会穷困至此。
    “打理关系,重新混进刑部行刑队,需要多少钱?”老和尚问道。
    “大约……五十两白银。”布老大在心里估摸了一下,说道。
    老和尚点头,道:“我给你一百两,你用五十两打点上下关系,重新混进行刑队,求一个安身糊口的饭碗,可好?”
    “大师,如果你真的如此帮我,那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布老大起身离席,深深地作揖致谢,又问道:“可是大师,你究竟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混进行刑队,用手中的宝刀,处决一个人犯!”老和尚说道。
    这么简单的事?
    布老大微微皱眉,道:“只要可以混进去,我就可以争取处决那个人犯的差事。行,我答应你就是了,就怕混不进去。对了,那个人犯是谁?”
    老和尚打开随身包袱,取出台州银锭一百两,道:“这一百两银子,我先给你。那个人犯,定在七日之后行刑,叫做程甲。如果你言而有信,到时候,我再来谢你。”
    布老大心花怒放,将白花花的银子收入怀中,又问道:“大师,这个程甲是不是跟您有仇?你要我用吞血刀杀他,是不是有什么讲究?”
    “此事暂时不说,等你挥刀行刑之后,我再来告诉你。”老和尚起身离席,道:“不过你可不要失信,否则,这后果你担不起。”
    说罢,老和尚大袖飘飘,径直出了酒楼。
    布老大随即追出去,发现老和尚已经走远,背影混在人群里,渐渐消失不见。
    “娘的,终于有钱吃喝嫖赌了!”布老大也不追查老和尚的底细,大笑几声,一头扎进勾栏瓦舍,找了个窑姐儿好好地爽了一把。
    尽兴之后,布老大这才开始活动,打点关系,要混进刑部,参加行刑队。
    俗话说有钱好办事,布老大又是旗人子弟,所以终于办成了这事,在第五天领到了一身公门皂衣,从此行走刑部大牢。
    进了行刑队,布老大就开始打听这个程甲。
    但是大清朝也有保密制度,刽子手只管行刑,在行刑之前,是不允许知道人犯的具体情况的,特例除外。所以布老大的打听,也没打听到什么头绪。
    “管他是谁,到时候一刀砍过去,完事!”布老大索性不问,安心地等待。
    在这几天的里,布老大一边活动,一边还注意联系刀法。也算是奋发图强了,布老大买了一马车的南瓜,租赁了一套民房,每天晚上对着南瓜练刀。
    转眼间,到了老和尚所说的第七日。
    布老大打点关系,争取了今天行刑的任务。
    是日,监斩官带领一队清兵和行刑队,浩浩荡荡开赴菜市口。囚车里,露出一个光头人犯,背后插木板,上书:人犯程甲。
    “怎么这个人犯,也是一个大光头?”布老大心里有些打鼓,但是跟在囚车后面,也看不到人犯的脸面。
    转眼到了菜市口,人犯被押下囚车,跪在刑场当中。
    布老大这才看清楚人犯的脸面,不由得冷汗直冒!
    这个人犯程甲,进入就是给自己一百里白银的那个老和尚!
    布老大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这件事。
    如果说,程甲和老和尚是一个人,那么老和尚是怎么跑出刑部大牢的?因为这程甲,不是斩立决,而是老早就收监的,这属于秋后问斩。
    莫非,这程甲,是那个老和尚的兄弟?两人素来有仇,所以老和尚要借用自己的刀,来杀人?可是谁的刀子杀人不是一样,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吞血刀?
    布老大无法得知这程甲和老和尚的关系,因为大清朝有规定,刑场之上,刽子手也不得与犯人交谈。
    “时辰已到,人犯程甲验明正身,斩——”
    还没到布老大搞清楚,监斩官已经掷下了令牌。
    布老大抖擞精神,走上前,双手持刀,用力砍下。
    直如切瓜砍菜一般,白光飞过,老和尚人头落地,血溅菜市口。
    过程很简单,人犯很配合。
    布老大收刀,随众人返回刑部,然后点卯完毕,呼朋唤友,去酒楼饮酒,庆祝自己今天开张大吉。
    喝酒喝到天黑,布老大这才回家。
    却不料还没到家门,布老大就远远看见自家门前一个人影,穿着一身灰色的僧衣,似乎正在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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