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个个生机蓬勃,脸上的表情不管是笑还是愁,都极为生动。与几百年前,她在山上遇到的人类截然不同。
    以前的人类似乎被生活压断了腰,神情麻木,身上总是萦绕着一种叫苦的东西,看得她极为不舒服。
    以前,银环不爱下山,不止是山下的人总是想抓她下肚,更多的是,山下的人吸引不了她的目光。那时的人类,在她的眼里,宛若一滩死水,郁郁沉沉,毫无生动可言。
    “小姑娘又来了,怎么样,鬼步学会了没啊?”身边,一个热心的大妈呵呵一笑,慈爱地垂头问银环。
    “还没学会。”银环诚实的道。尾巴一甩,小腰学着大妈的模样,往左扭了两下。
    大妈:“没事,慢慢学,等会散了,大妈给你发个视频,回家了,跟着视频跳,肯定学得会。”
    银环感激:“谢谢大妈。”
    一旁被拉来陪跳的阿辉翻了一个白眼,心里吐槽:腿都没有,能学会跳舞么?
    两天过去,阿辉也从银环里的嘴里撬出了真相。
    原来,她的尾巴一直都在,只是被障眼法遮盖,他们这些凡人看不见罢了。
    阿辉说要去他堂哥家,已经说了两天。这两天,天天出门银环都答应陪他去看望堂哥,可走了两天,他却愣是没有走到堂哥家。
    外界诱惑太大,银环的好奇心重,完全经不住诱惑,一出门,就把答应的事抛到了脑后。
    阿辉木讷着脸,偷瞄了一眼跳得十分欢快的小萝莉:“你跳吧,我去小店买瓶水。”
    银环摆摆手:“去吧去吧。”
    阿辉走去广场边的小店,买了一瓶矿泉水,捻开瓶盖,喝了一口。他抬头,看了一眼人群中的银环,然后走到广场上的绿化树下,摸出手机,犹豫着给老家的镇长老爸打了通电话。
    电话接通,镇长老爸的声音刚响起,阿辉就红了眼。离开家两个月,他最想念的便是他爸。
    这通电话,是在银环明确表示不介意他联系家里人时,他才打的。
    “小辉,你在哪里?怎么这么久不和我们联系,要不是你堂哥说你联系过他,我还以为你……对了,那几个东西没去找你吧?”自己儿子遇上这种事,阿辉爸很担心。
    可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对妖魔鬼怪根本就没有办法,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把儿子藏起来,让对方找不到。
    关心则乱,阿辉爸紧张过头,失了贯常冷静。完全没有考虑过,他儿子又没招惹妖怪,妖怪没事捉他干嘛。
    不过这也怨不得他。妖精,在人类眼里带着厚厚的神秘色彩,是嗜血、残忍,没有人性的代表。
    人类天生惧怕。
    “我在庆城,爸,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你有事打电话给我就行。”阿辉不想他爸太担心,并没有把遇上银环他们的事告诉自家老爸。
    两父子在电话里相互问候,聊了一下家常,在挂电话前,阿辉爸道:“要开学了,照顾好自己。对了,前几天宋道长又带人来咱们镇上了。他们似乎在寻找那几只妖怪的行踪,你注意点,如果遇上宋道长,能避则避,千万别热心肠的再去掺合那些事。”
    自己儿子是什么性子,当爸的最清楚。阿辉就是太热心,才会招惹上那几妖。那些东西,生而为畜,没人性的很,惹急了,谁知道会不会谋害人命。
    虽然宋道长说,那几只妖不是坏妖,可甭管是好是坏,那都是妖。
    “啥?宋道长又来了?”阿辉一顿,眼闪里过疑惑。
    “恩,他们在镇上打听那几只妖的消息,还来找过我。”
    阿辉:“那他们有说什么吗?”
    “倒是没提别的,就问我知道不知道那几个东西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阿辉爸:“这种事,咱们掺和不得,我什么都没说。”
    他倒是听阿辉提过一句,说几个东西,是从槟城来的。
    父子俩挂了电话,阿辉额头紧锁,握着手机,抬头往银环看去。他咬着嘴唇沉思了一会,破釜沉舟般地狠跺了一下脚,朝银环走了过去。
    挤过人群,一阵冷意突然袭过,阿辉心神一晃,抬头,疑惑地环顾周四。
    他蹙眉,暗道:奇怪,怎么眨眼前,广场上就多出了这么多人?
    阿辉摇了摇头,大步走向银环:“姑奶奶,时间不早了,咱们先回家。”
    考虑了一下,阿辉决定把宋道长寻人的消息告诉银环。
    阿辉不是无情的人,相处这么久,对银环几个,多少也有了几分情意。宋道长是斩杀除魔的道士,而银环他们是妖,这两方天生敌对。
    从古至今,所有流传的神话小说中,妖怪遇上道士,结局都是悲剧。阿辉不想眼前这个性子活泼可爱的小妖精,最后变在一条死蛇。虽然银环妖怪的身份,让他心有余悸,但,他不想她死。
    银环甩着尾巴,小爪子牵着旁边的热心大妈:“早着呢,我还一首歌都没有跳完。”
    许是接触到的第一个好心人类,是大妈级别的张阿姨,所以,银环最愿意亲近上了年纪的大妈。
    “不跳了,先回去吧,我有事和你说。”阿辉有些急。
    银环抬头,迟疑地望向阿辉,见他神情焦急,似乎真的遇上了事。她停下尾巴:“走吧,去那边说。”
    说完,便向人少的绿化带走了去。
    银环走得不紧不慢,所过之处,那些随着音乐晃动的“人”,仿佛长了透视眼般,明明背对着银环,却能下意识的自动避开她。
    眼前的情景,让阿辉疑惑。不过他也没把这古怪放在心上,以为那些人是先有察觉,怕踩到银环,所以才会自动给她让路。
    走到绿化带,银环甩了甩胳膊,大眼眯着笑,好奇地看着舞坝上那些摇摇晃晃的身影。
    银环心里发笑。
    哎哟喂,原来鬼也会跳舞。不过,他们跳得有点丑,没有大妈跳得好看。
    “刚才我接到消息,宋道长在找你们。”阿辉神情凝重,坐到银环身边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这才小声道。
    银环看鬼跳舞,看得津津有味:“宋道长,没听说过,谁啊?”
    “……”
    阿辉:“就是在阿芳宾馆,和你们一起捉鬼的那个道士。”
    这小妖精,心也太大了吧。妖怪遇上道士,不都应该死死记住吗?为什么她转眼就忘掉了?
    阿辉一提,银环瞬间想到起了他口中的宋道长是谁。
    银环眼前一亮,一拍尾巴,腾得一下站起来:“啥,是他们。好啊好啊,来得正好。正好这段时间花出的钱,没地方报销,他来了正好。”
    阿辉错愕:“……”这反应,好像有哪里不对。
    “给青蟒打个电话,走,咱们先回去。嘿嘿,自己寻上门来,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银环笑得眉头都皱到了一起,那小模样,比捡了一百万,还让她高兴。
    ……好吧,也没说错,在她心里,可不就是马上就能捡钱了。
    银环的反应阿辉出乎意料,他有些懵:作为妖怪,听到道士来了,不是应该赶紧逃吗?为什么她却兴冲冲,似乎巴不得宋道长快点来。
    银环可不知道阿辉在想些什么,她转身,说走就走。跳舞什么时候都可以跳,但是天降横财可是难得一遇,先把送钱的人找出来,才是正道。
    挤过人群,银环随手招了一辆车,坐了上去。
    如今这年头,出租车不好打。特别是大城市,好些时候还得和陌生人拼车才行。银环今儿运气不大好,招过来的车子里,恰巧就是拼车。
    这会儿,出租车上,已经坐上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
    那老大爷眉目慈祥,静静坐在驾驶员后方。银环见他刹那,黑眸刹时转动。她笑了笑,让阿辉和老大爷坐一起,自己则坐到副驾驶上,然后朝出租车师傅报了一个地名。
    老大爷慈爱得看着上车的一大一小,道:“我见过你们,你们兄妹是住在明豪小区的吧,我也住在那附近。”
    银环侧头,黑溜溜的双眼直视后排坐位上的老大爷,她撅嘴一笑,笑得高深莫测:“我也见过你。”
    今儿运气真不错,终于把大鱼网住了。
    第100章 该醒了
    大鱼上钩, 银环挑着眉头,黑眸闪动。这人一直躲在暗处, 她如芒剌背, 心里沉甸甸的, 总憋着一股子劲, 不得释放。
    银环似笑非笑地看着咎元青,见这人又换了一副模样,眸中带起了丝丝好奇。
    在网吧相遇时,他是中年大叔的容貌;前两天混进自家时,却只有三十多岁今;这会儿,他直接把自己弄成了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
    这也太能变了, 这家伙该不会是以为换了一张皮, 她就认不出他来了吧。
    她认人, 认的可不止是外表。
    见面三次,他就换了三张脸。这家伙到底穿了多少层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银环鼻子微微怂动, 想嗅出这人身上的是否还有别的人皮。
    嗅了小半会儿,银环失望了。
    这家伙身上除了他的气息,便再无其它, 看来,他并没有披人皮。
    想到这里,银环有点被打击到了。这人, 简直太精了, 妖怪都没他这么多花样。
    “你倒底是大叔, 还是大爷?”银环歪着小身子,屏蔽杂念,凝视咎元青。
    “……”咎元青布满皱纹的额头下意识一皱,眼里闪过诧异。
    看样子,她又认出自己来了。
    咎元青叹了口气,并没有否认银环的话,反而问:“你怎么认出我的?”
    这次为了接近她,他特意用灵露沐浴,洗掉自己一身气息。他都这般伪装了,她怎得还能认出他?
    “你别管我怎么认出你的,大爷,你偷偷摸摸跟了我这么久,到底做什么?”银环甩着尾巴,语气淡淡。可那双笑意盈盈的水眸里,却带着咄咄逼人之势。
    银环看不清楚眼前的这个人。她在他身上没有察觉到任何恶意,可没恶意却不代表没有目的。他种种奇怪行为,让她知道,他接近她必有所谋。
    “你们认识?”两人暗语交锋,让阿辉奇怪。
    银环意味深长的一笑,道:“你也认识,他前天才去过咱们家。”
    阿辉有些迷糊:“前天?前天去我们家的,不是……”不是个大哥吗?
    似乎是想到什么,阿辉双眼大瞪,猛然掉头,直勾勾地盯着旁边的人。
    银环说过,前天进他们家的那个,可能不是人,是妖……卧槽,又遇上妖怪了?
    自己到底是撞了哪路神仙,怎得见天的撞上妖怪。阿辉挪了挪屁股,扯了一个难看的笑,缩着肩膀,往车窗上靠。
    “姑,姑奶奶,家里没酱油,前面有家超市,咱们下车,去买酱油吧。”阿辉不知道银环的盘算,借口找得极为别扭,他这会儿只想拉着银环赶紧离开。
    银环小胳膊小腿,虽然也是妖,可就她那一推就倒的小身板,一看就不具备很高的战斗力。没有黑雄他们在身边,阿辉觉得,银环肯定不是这只妖的对手。
    先闪人,等和黑雄他们汇合了,回头再说。
    阿辉的苦心白费了。银环听他提意,眼睛一亮,脆生生的道:“确是需要买酱油,大爷和咱们顺路,一起去吧,买好酱油,我送你回家。”
    出租车空间狭小,不是交锋的好地方。且现在正在市区,闹起来,肯定会惊吓到普通人。还是先把人拐下车,让青蟒把他制服住再说。
    咎元青看着银环,眼中闪过无奈,他叹了一声:“走吧,一起下去走走。”
    咎元青弄不清楚银环到底是怎么认出他的,不过,即然又被认出,那他便也不再打算躲藏。他又不是见不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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