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子鸣咬牙切齿道:“谢安淼淼,你别给脸不要脸!”
    又冷冷地笑起来:“藏得真好啊,真看不出你是这样的人,原来早就对我们项目组有这么大怨气了,干嘛还装得跟朵白莲花一样隐忍不发呢?虚伪至极!呵呵,竟还妄想把所有程序拿回去,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冯子鸣师兄不愧是社会上跌摸滚爬过来的前辈,这是非颠倒得简直让人叹为观止,淼淼气得有点想笑,明明是他先说要留下她全部程序的好吧?
    合同上明确写着,用到项目里的程序就是公共资源,这部分她没想过要回来,可她私底下写的,平时也没少给大家用,这是情分,不是本分,凭什么他说扣就扣?
    不就是冷笑吗?
    谁还不会怎么的?
    可淼淼冷不起来,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臂被旁边的男人拉着,也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拉上的。呃,霍师兄不会是担心她上前去跟人干架吧?她轻轻地挣了下,霍斯衍没松手,于是她递给他一个“我很生气但我很冷静”的眼神。
    文明人要有文明人的解决方式嘛。
    霍斯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薄唇微抿,以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什么。
    淼淼听得眼睛发亮,接着,手臂骤然一松,那瞬间的感觉很奇妙,好像心也跟着松了,又有一丁点儿说不清的情绪,上面似乎还留有他手心的温度,她深吸一口气,再次看向冯子鸣。
    掷地有声:“脸是自己给自己的,不需要你来给。如果你还是坚持要把我写的所有程序都留下的话,那,我们只有在法庭上见了。”
    “好!”输人不输阵,当着众人的面,冯子鸣痛快接下她的战书。
    他混到今日也不是吃素的,怎么说也是要资金有资金,要人脉有人脉,而她只是势单力薄、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官司要真打起来,败诉了,坏的可是她名声,到时传出去,哪家公司敢要她?
    真是天真又无知,为了所谓的不甘心,竟拿前途去博。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冯子鸣心里已有胜券在握的自信了。
    既然脸皮撕破,关系也撇清了,淼淼也不想继续待在这儿,霍斯衍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要去喝杯咖啡吗?”
    嗯?
    他又低笑着说:“之前不是欠你一杯?”
    淼淼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前几天在从北城回a市的航班上,他建议她把咖啡换成热牛奶的事,不免又想起他那两条微信,不禁脸颊一热。
    “走吧。”霍斯衍率先转身走了。
    淼淼揉揉脸,慢吞吞地跟上去。
    走了十几步,霍斯衍忽然回过头,朝冯子鸣看过去,目如寒星。
    他的眼神很淡很冷,无波无澜的,可冯子鸣却觉得充满了浓浓的警告意味,不禁脊背一凉。
    冯子鸣的视线刚要正面迎上去,霍斯衍却不再看他,侧头和旁边的淼淼说话,也不知说了什么,只见她开心地歪着头,笑颜如花。
    格外刺眼。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冯子鸣泄愤般把霍斯衍之前给他的那张律师名片丢在地上,还跟脏了他手似的,手掌在裤子上蹭了两下。
    谢安淼淼走了,又要另外去找别人顶上,还不一定能找得到像她这样精通计算机,愿意吃苦耐劳,又不计较工资的人。
    这年头,廉价劳动力随手一捞一大把,可廉价的技术人员……
    真是失策。
    不过,看她样子,应该是早就想好要离开的了。
    艹,这他妈都是些什么糟心事。
    冯子鸣烦躁地一脚出去,踢歪了前面的一把塑料椅,他从兜里摸出烟盒,准备去楼梯间抽一根。
    冯子鸣身后,有个老者模样的男人弯腰捡起地上的名片,隔着老花镜瞅了又瞅,嘀咕着:“咦,冯开,冯大铁嘴?难道是同名同姓?”
    “年轻人!”
    冯子鸣不知道这是在叫他,径自地往前走,老人冲过去,拦住他,名片递到他眼皮底下,摇着头说:“如果这个冯开律师是我想的那位,那你摊上大事啦!”
    哪里跑出来的老家伙,在这里危言耸听,还嫌不够乱吗?冯子鸣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抬步要走,老人又寻思着说:“你年纪不大,可能不是很清楚,这冯开早些年可是律界排头号的人物,他最擅长的就是把死官司打活,不知翻了多少桩冤案错案,可谓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啊!”
    老人见这年轻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看来是没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长叹一声:“富春城的霍家,你总听说过吧?”
    “什么?”冯子鸣控制不住音量,大叫,“霍家?!”
    他再孤陋寡闻也不可能没听说过大名鼎鼎的富春城霍家啊,这个神秘的家族,早在风雨飘摇的民国时期就已是传奇,后来更是不断地发展壮大,直到今天,外界除了知道霍家资产雄厚,产业遍布国内、海外,对它的家族体系和核心管理层皆是一概不知……a大的几栋教学楼和两座图书馆都是霍氏集团捐赠的,还有个重点实验室,据说也是它投资的。
    他不由得紧张地问:“这冯开和霍家有什么关系?”
    老人摸着胡子,目光如炬:“他可是霍家早年的御用律师哪。”
    “怕只怕,先前为小姑娘出头的那男人,和霍家……”他说出自己的猜测,“关系匪浅。不然怎么请得动冯大律师,你说是不是?”
    冯子鸣耳朵嗡的一声,嘴唇和手都微微发颤,夹在指间的香烟被揉捏得不成样子,掉到脚边。
    之前那男人怎么说来着?我的私人律师,最近闲得慌,欢迎你随时去给他找麻烦。
    冯子鸣有些站不住脚了,虚扶着门,脑门鼻尖上沁着密密麻麻的汗。
    老人拍拍他肩膀,好心地提出忠告:“这官司,打不得,真打不得。”
    ***
    淼淼以为霍斯衍会带她去体育馆附近的咖啡馆,没想到七绕八拐的,两人竟来到了老城区。
    这片区域原本房地产商要开发的,钩机都开到了门口,可住在这里的老居民集体抗议,闹得鸡飞狗跳,还出了两条人命,一个八十岁老太抗议时心脏病发,当场去世,一个中年男人抱着煤气罐冲出去,本想吓退他们,不慎引发爆炸,还没送到医院就断了气。
    于是就一直拖着,不了了之,成了一块老居民,政府和开发商无法解除的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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