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人谢了恩,便张罗着洗漱摆膳,谢华琅早先饿得狠了,人也有些无精打采,吃过饭后,精神倒好些了。
    虽然是隆冬,但此时毕竟正值午后,阳光隔着窗投进去几分,略微有些暖意,谢华琅身子还有些倦,便蜷在郎君怀里,相依在暖炕上打盹儿,将睡未睡的时候,脑中想起一事,忽然间惊醒了。
    “道长,”她轻轻扯一下顾景阳衣襟,有些难为情的问:“昨晚,你是不是……嗯,弄进去了?”
    顾景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弄进去什么?”
    “还能有什么?”谢华琅两颊微红,锤他一下,低声说道:“就是昨晚,你……”
    顾景阳会意,旋即失笑,拍了拍她的肩,安抚道:“无妨。今日是二十七,距离婚期也只有半月而已,若真能一举有孕,那是好事。”
    他低头亲了亲她,温柔道:“枝枝别怕。”
    谢华琅将自己主动投怀送抱的事情给忘了,小嘴撅的能挂油瓶,气鼓鼓道:“都怪你!”
    “好好好,”开荤之后的男人,总是格外的好说话,顾景阳纵容道:“都怪我。”
    谢华琅生来便是吃软不吃硬的,见他态度这样温和,当然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闷闷的伏在他怀里,打个哈欠,随之睡下了。
    ……
    这天原是皇帝封笔封印的日子,于朝臣们而言,也是一年的终结,不想皇帝称病,免了朝议,叫百官们早早散了。
    朝中无事,官署内的工作也暂时告一段落,谢偃便与谢令一道回府。
    宫中人多眼杂,他们也不言语,直到各自上马,左右无人时,谢令才道:“好端端的,陛下怎么病了?”
    他眉头微蹙,有些忧心的样子。
    谢偃知道他为什么忧心。
    对于谢家而言,既然出了一位皇后,那么两只脚就已经踏在了皇家的船上,只能顺着那条肉眼可见的道路,一条道走到黑。
    女儿做皇后,然而生育皇子,册封皇太子,最后太子登基,谢氏女为皇太后。
    最好的可能,当然是皇帝得享高寿,亲自扶持太子,谢家在侧辅助,太子登基之后功成身退;中等的可能,则是皇帝早逝,留下孤儿寡母,谢家作为后族,又有郑氏一族在前,要应对的种种纷杂可想而知。
    最坏的结果,则是皇帝早逝,皇后无子,届时从宗室过继子嗣承继大统,那谢家的境遇,只怕会很尴尬。
    谢偃如此一想,也觉得有些头疼,想差人去打探消息,又怕落得个窥探君主的罪名。
    他有些无奈的揉了揉额头,却听谢令道:“枝枝昨日是不是进宫了?”
    谢偃目光微亮:“的确。”
    谢令微松口气,笑道:“陛下兴许是被别的什么事情给绊住了,兄长不必担心。”
    谢偃听出他话中的暗示来,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谢家此时的身份有些微妙,直接去探寻,未免有些扎眼,但迂回一点儿,却能叫人挑不出毛病。
    谢偃归府之后,便去卢氏处,将此事说了,又以为谢华琅送冬日衣衫的缘故,差人往宫里边送了个信儿。
    内侍往太极殿去回禀时,谢华琅伏在郎君温暖的怀抱里睡得正香,顾景阳倒还醒着,只是无人敢去惊扰。
    衡嘉听人说了,觉得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吩咐将冬衣收下,等帝后二人醒了,才上前去回禀。
    谢华琅进宫时带的衣衫不多,不是她懒,而是宫中那些吃穿用度,宫中都是备好了的。
    先帝过世之后,顾景阳便将生育过的太妃送往各自子女处奉养,至于那些位分低的,便统统叫落发出家了,两下里一折腾,宫中现下也只有几位太妃在罢了。
    顾景阳早先是没有后妃的,为示仁德,又将宫人放出大半,如此一来,专门为侍奉后妃所设的尚宫局,便成了无用之处,他甚至有过干脆裁撤掉的意思。
    尚宫局内有六司二十四部,不知多少女官宫人,贸然出宫,未必能寻到好去处,听闻这消息,不免有些人心惶惶,好容易皇帝起意立后,自然忙不迭巴结,衣衫钗环没个重样的,一日几次的往太极殿送。
    谢华琅喜好华衣美饰,对这些最没抵抗力了,在宫中住了几日,真是体会到了几分以天下奉养一人的幸福感。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有些不好意思,期期艾艾的劝了顾景阳几句,叫他把尚宫局留下,暂且别裁撤了。
    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顾景阳自然也不会为此说什么,君主有君主的责任与担当,当然也有与之相应的尊荣体统,要是连心爱女人的这么一点儿享受都满足不了,那这皇帝做的也没意思。
    这事卢氏是知道的,还说了她一通,谢华琅记打不记吃,故而想的特别清楚。
    现下听人说谢家送了东西来,她不免有些疑惑,知道这里边儿肯定有事,瞧一眼自己郎君,悄悄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涉及朝政,顾景阳心思远比她灵透,也对谢家的心思心知肚明,叫她倚在自己怀里,道:“怎么这样说?”
    谢华琅坦诚道:“因为我入宫之前,便同阿娘说了,不需要带厚重冬衣,宫里边都有,现下再送,多奇怪呀。”
    顾景阳不意她会这样直接,倒真是怔了下神,心中暖热,低头亲她一下,道:“你倒是坦荡。”
    谢华琅听得莞尔,神情中颇有些得意:“枝枝一贯都是坦荡的。”
    她与他所处的位置使然,也就注定了他们不可能如同寻常夫妻一般生活,皇族与后族之间的微妙关系,也需要谢华琅作为纽带,去把持分寸。
    她真心喜爱自己的郎君,也格外用心的经营这段感情。
    涉及朝堂之事时,谢华琅的头脑不如顾景阳,但说起平衡一段感情来,顾景阳不如她。
    皇家帝后,第一等要紧的不是情情爱爱,而是对于彼此的信任,因为感情是可以挽回的,但信任不可以。
    就像瓷器一旦有了裂缝,将来再怎么修补,也会留下痕迹的,或许看起来仍旧完美,但谁也不知道,它会在哪一天,忽然间支离破碎。
    这样的心思,顾景阳其实都明白,只是见她如此,心中更觉熨帖。
    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他道:“说起来,此事都要怪你。”
    他这么说,谢华琅就不开心了:“关我什么事?”
    “今日我没去上朝,便称病了,”顾景阳想到昨夜情浓,目光微动:“你父亲见了,难免会多想。”
    “那也不能怪我!”谢华琅恍然,旋即又蹙眉道:“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若是不肯,难道我还能强来吗?”
    顾景阳看她一眼,道:“那可说不准。”
    谢华琅:“喵喵喵???”
    ……
    男人沾了荤腥,想再戒掉,便有些难了。
    这日晚间,谢华琅泡过澡后,便钻进郎君怀里去,将自己被角掩好,再同他打声招呼,打算睡了。
    外间的灯熄了,内殿一片安谧,顾景阳抱着小宝贝香香软软的身子,却睡不着,谢华琅刚觉得有点困意了,便听他低声问:“枝枝,你,你那处还疼吗?”
    谢华琅天真无邪道:“上过药之后好多了,只是还有一丁点难受。”
    顾景阳静默一会儿,道:“我再为你上点药吧,好的快些。”
    谢华琅觉得麻烦,便道:“都快好了,不必那样麻烦。”
    “你也说快好了,并非已经好了。” 顾景阳带着关切的声音传来:“我不放心。”
    小白兔谢华琅感动坏了:“郎君对我真好!”
    “嗯,”顾景阳坐起身来,下了塌,道:“我去取药。”
    谢华琅对他的邪恶用心一无所知,乖巧的在那儿等。
    今日用过膳后,他便为她上过一次药,现下再帮她一次,也没什么好矫情的。
    她将里衣脱去,微微张开了腿,顾景阳指尖蘸了些药膏,动作轻柔的送了进去。
    如此过了会儿,谢华琅察觉出不对劲儿了:“药都上完了,你快把手收回来。”
    顾景阳道:“再等等。”
    “还等什么?”谢华琅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腿,警惕道:“道长,你在想什么呢?”
    顾景阳垂眼瞧了瞧那处,气息便被搅乱了,口中道:“在想枝枝。”
    “枝枝好得很,不用你想。”谢华琅蹙着小眉头,道:“九郎,你怎么还不把手拿走?”
    顾景阳目光湛湛,径自落在她面上,答非所问道:“枝枝,你冷不冷?”
    第89章 斗嘴
    谢华琅脑子里装的又不是稻草, 见顾景阳如此,便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又气又急, 抬腿蹬他:“不冷, 我要睡了!”
    顾景阳见状,面上闪过一抹笑意,却捉住她脚踝,严肃道:“枝枝,我好意帮你, 你怎么不识好人心?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谢华琅额头上开出一朵十字小花,气恼道:“这话应该我说的!”
    顾景阳便软了语气, 低头亲了亲她仍有些红痕的肩头, 温声哄道:“好枝枝,叫我抱抱你好不好?,郎君可喜欢你了。”说着,手掌已然按住了她腰身。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从前那个清冷禁欲, 恍若仙人的顾景阳呢?!
    谢华琅弱小可怜又无助, 眼眶里憋出两汪泪来,委屈道:“我不要嘛!”
    顾景阳便俯身下去,堵住了她的嘴。
    谢华琅:“唔唔唔唔唔!!!”
    ……
    第二日清早, 谢华琅睁开眼后, 真有种浑身都散了架的感觉, 双目无神的盯着床顶看了会儿, 活像是丢了魂儿。
    此时天光大亮,显然已经过了用早膳的时候,好在有昨日的经验在,今日如此,她倒不觉得怎么丢脸。
    顾景阳早就醒了,枕着自己手臂,目光含笑的瞧着她,较之谢华琅的萎靡不振,倒更显得神采奕奕了。
    谢华琅人没动弹,头脑中却是思绪万千,从自己头一次见顾景阳,见他风姿卓越,为之倾心开始,一直想到了昨夜那个她怎么求都不肯停下来的郎君才结束,再想想自己从前欺负人的那些事,真有些善恶终有报的感慨。
    顾景阳见她醒了,原还打算同她说说话,温声软语的哄几句的。
    男人一旦到了床上,用来思考的也变成了下半身,昨夜他将那小姑娘折腾坏了,睡着时眼睫上还挂着泪,他有点儿心疼,今日免不得要俯首作低,将人给哄好。
    只是现下见她呆呆的出神,倒不好贸然打扰,便只躺在一侧,默默等她回神。
    如此过了半晌,谢华琅才转过身子去看他,还没说话呢,就伸腿过去,冷着脸儿,把他往外踹。
    顾景阳忍俊不禁,忙凑近些,搂住她腰身:“枝枝别恼,都是郎君不好。”
    谢华琅可不吃这一套了,嘴上说的甜有什么用,自己求他的时候,他可是半点儿都不松口。
    见自己气力比不过他,她也不再勉强,只皱起眉来,踌躇一会儿,道:“我有话问你。”
    顾景阳温和道:“枝枝但讲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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