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二者皆有。”傅凉枭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杜晓瑜更不解了,“这么好的机会,她为什么不谋别的,而是想着为娘平反?难道仅仅因为她以前跟娘走得近?”
    杜晓瑜觉得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深宫里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姐妹情,如果皇贵妃真当秋霓裳是姐妹,她就不会理所当然地把傅凉枭当成笼络圣宠的工具,而是真心实意地替秋霓裳把这个孩子养大。
    皇贵妃对傅凉枭或许有些母子情分,但绝对大不过她想得圣宠的那份心思。
    所以说,隔着血脉隔条沟,皇贵妃的感情并不纯粹,当然,这是能理解的,毕竟因为要收纳傅凉枭这个养子,她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若是都这样了还能全心全意地对傅凉枭,那才叫不正常。
    “皇贵妃此前都没跟你通过气吗?”杜晓瑜记得,这二人是合作的,既然有这么大的动作,皇贵妃该提前告诉傅凉枭一声才对,毕竟她处在深宫,掣肘太多,很多时候反而没有傅凉枭这边来得方便,一人出谋划策,一人付诸行动,这样的合作才叫天衣无缝不是吗?
    “没有。”傅凉枭摇摇头,面色讳莫如深,看不出有没有因为皇贵妃擅自行动而不满。
    ——
    皇陵的事,把已经沉寂下去的秋氏废后再次推到舆论上来,因为有霓裳从中引导,外面百姓的风向一边倒,认为弘顺帝当初是为了转移百姓的注意力,帮那具可疑棺木里面的尸体做遮掩,所以才故意污蔑的先皇后,甚至不惜损坏亡妻名节。
    弘顺帝气得心脏病都快犯了,哪还有心思上朝,让人出去堵住那帮百姓的嘴,只可惜闹得太大,已经传开了,堵哪都不行。
    弘顺帝额头青筋直跳,怒道:“胡说八道,简直是胡说八道!”
    “呦,什么事值得咱们皇上大动肝火啊?”皇贵妃从外面进来,一袭华贵宫装的她面上笑意盈盈,看起来心情不错。
    弘顺帝看到她就想起这个女人是奸细,马上指了指外面,怒喝,“出去!”
    皇贵妃精致的丝履避让开地上的碎瓷片,看向吴胜,嘴角弯起,“说你呢,皇上让你出去,没听到?”
    吴胜后脖子一凉,皇上说的分明是皇贵妃您好吗?
    最终,吴胜还是顶不住皇贵妃那笑里藏刀的眼神,躬身告退。
    弘顺帝瞪圆了眼,“你敢违抗朕的意思?”
    霓裳莞尔一笑,也不等弘顺帝赐座,直接找了个位置舒舒服服地坐下,轻描淡写地说:“臣妾违抗皇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臣妾还以为,皇上已经习惯了呢。”
    弘顺帝脸色难看,“你又想做什么?”
    一直以来他不动她,没把执掌后宫的大权收回来,就是因为忌惮她背后的铁浮屠,没想到自己的不作为反倒成全了她的得寸进尺。
    是可忍孰不可忍!
    霓裳看着他急不可耐的暴躁样子,满意地扬了扬唇。
    不枉她耗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养一只蛊,终于快看到成效了。
    “臣妾不过一介深宫妇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我还能做什么?”
    “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你却能号令铁浮屠毁了朕那么多的暗桩,朕是该夸你智计过人呢还是该立刻弄死你?”
    最后三个字,他咬得很重,足以听得出有多想亲手杀了她。
    霓裳不以为意,“铁浮屠毁暗桩都是去年的事了,皇上若是想弄死臣妾,又何须白养我一年?”
    弘顺帝没接腔,那种敢恨不敢杀的怒意,让他看起来像只炸了毛的狮子。
    在过往的记忆中,弘顺帝多令人憎恶的表情霓裳都见识过,当下不足为惧,只是轻笑,“果然老话说得没错,人在做天在看,皇上你瞧,老天都看不过去皇陵里的女主人被欺辱,要惩罚作恶的人了。”
    弘顺帝捏紧了拳头,“沈岚,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沈岚,是皇贵妃的闺名。
    入宫二十余载,弘顺帝从未这般称呼过皇贵妃,可见今日有多气恼。
    顿了顿,他又说:“秋霓裳的事情,与你无关,你最好是别插手,否则别怪朕没有早早提醒你!”
    霓裳听到“秋霓裳”这个称呼,眼皮微微颤了颤,站起身来,走到桌边,拿起茶盘里的茶壶给弘顺帝倒了杯茶端过来。
    弘顺帝哪里肯喝,抬手就想打翻。
    霓裳另外一只手快速地钳住他的手腕,又将茶碗往前递了递,面上微微笑着,“皇上,动气伤肝,别怪臣妾没有早早提醒你。”
    弘顺帝被她这么盯着,心里面竟然隐隐有些发毛。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可是这个女人力道大得惊人,明明以前一直是病秧子的形象,什么时候练出这样的身手来了?
    弘顺帝绷着脸,甩脱她,接过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
    霓裳离开之前,给他指了条明路,“若是想让此事善了,你就写封罪己诏,昭告天下你误判了先皇后的案子,没准百姓不会怪你,还会称赞你是敢作敢当的英明君主,史书上也能写的好看一些,否则任由舆论扩散,你的一世英名终将毁于一旦。到时候民心动摇,朝纲混乱,只会让你骑虎难下。”
    弘顺帝当然不会听从一个女人的安排,他要以暴制暴,谁再敢传他当初污蔑了秋霓裳,格杀勿论!
    让吴胜去传令,吴胜听罢,惊了一身冷汗,扑通跪在地上,“舆论已经弥漫了整个京城,皇上若是执意要斩杀谈论此事的百姓,只怕会牵连甚广,眼下已到年关,理应把重心放到接下来的祭天上,还望皇上三思啊!”
    弘顺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凡皇贵妃来刺激他一回,他就想着非要跟那个女人对着干,潜意识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推动着他遵从自己的内心所想,绝不能向那个女人妥协。
    “天都塌了还祭天?”弘顺帝想起这茬,又要冒火。
    说来也稀奇,昨天晚上的雷别处不劈,偏偏劈中了皇陵,还死了几个守灵人。
    守灵人死了是小事,关键是雷劈皇陵这事儿没办法给百姓一个合理的解释。
    坊间信鬼神的百姓多不胜数,原本他大可以站出来告诉他们,昨夜并非不祥之兆,相反的,是天降祥瑞,预示着来年风调雨顺。
    可谁能料想到,不过一夜的时间,不利于他的流言就先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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