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皇上呢!”霓裳道。
    宁王扭头看了一眼仙馆方向,说:“父皇可能还要很久才能出来。”
    “没关系,本宫能等。”霓裳面上笑意浅浅。
    宁王本来也就只是随便打个招呼,没想过多和皇贵妃攀谈,因此没几句话就离开了。
    后面出来的是傅凉枭,他径直走到霓裳面前,倒是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劝她去歇息,只是含笑道:“母妃今日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霓裳莞尔,“多亏了辛太医开的方子。”
    辛太医抓的那些药,傅凉枭有让自己在宫里的眼线偷偷拿出来验过,全是益气补血的,不会损伤到皇贵妃的身子。
    傅凉枭最是了解以前的皇贵妃,她为了能固宠,在得知皇上和太后给她下绝育散的情况下还坚持喝那些汤药。
    可见对于皇贵妃而言,只要能吊着一口气,圣宠远远高于一切。
    可如今的皇贵妃,悄悄使手段换了太医不说,连喝的汤药都动了手脚。
    她难道不知,一旦她有好转的迹象,就是死期到了吗?
    想到这,傅凉枭道:“儿臣有几句话,想单独跟母妃谈谈。”
    霓裳马上反应过来,对青嬷嬷使了个眼色。
    傅凉枭从青嬷嬷手中接过伞,亲自给皇贵妃遮阳,二人朝着人工湖畔走去。
    “枭儿有话要同本宫说?”霓裳站在雕花石栏边,顺手拿过一旁的鱼食往里面投。
    这一处很快就聚集了不少红尾鱼,争相抢食的画面很有看头。
    “母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决定放弃父皇宠爱的?”傅凉枭直接问。
    他一向不喜欢玩文字游戏,要问什么都很直白。
    霓裳有些讶异,扭头瞅着他,“为何这么说?”
    傅凉枭的目光看向湖对面,那里栽种着成排的柳树,不少柳条垂到湖里,摇摆的时候溅起水花。
    “装聋作哑二十年,我以为母妃会把父皇的宠爱放在第一位。”
    “如果一个男人的宠爱是建立在剥夺了女人当母亲的资格的基础上,那么那个女人一定会很痛苦。”霓裳投喂完最后一把鱼食,转目看向傅凉枭,唇角轻勾,“枭儿你觉得呢?”
    傅凉枭喉结一动,忽然没了话。
    时至今日,他不得不承认他在很多方面像极了弘顺帝。
    对女人,一样的霸道,一样的不讲理,而同样的,他也步了弘顺帝的后尘,曾一度想夺走爱妻当母亲的资格。
    哪怕出发点不一样,可性质是相同的,都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女人怀上,然后再回过头来想以更多的宠爱去弥补。
    当时他怨杜晓瑜不理解他。
    如今从旁人嘴里听到这句话,思考的空间更大,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能体会到杜晓瑜在狠下心离开京城去汾州时的绝望。
    不是赌气,她是对他这种霸权主义从失望转到了绝望才会那样做。
    见他沉默,霓裳道:“枭儿,这世上所有的女人都有天生的母性,除非是铁石心肠,否则没有谁愿意一辈子膝下无儿女。没错,过去的十多年将近二十年里,皇上是很疼爱我,但我比谁都清楚,那些宠爱,都是用我孩子的命换来的,我享受的,不是圣宠,而是皇上对于亲手杀子的愧疚。”
    伸出手挡着太阳,她望着天空,继续说:“那么多年了,我想为自己活一回。”
    傅凉枭道:“父皇不会允许你脱离他的掌控。”
    “是吗?”霓裳笑得意味不明,“不试试,怎么知道是谁掌控谁?”
    这一句,让傅凉枭的眼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双目紧紧锁在皇贵妃身上,喉结上下滑动许久,才低声开口,“你到底……”
    是谁?
    后面两个字,傅凉枭没问出口。
    他忽然觉得荒唐。
    皇贵妃就是以前的慧贵妃,只不过如她所说,她厌倦了被人掌控,想换个方式为自己活一回罢了,她若不是她,还能是谁呢?
    “很意外吗?”霓裳含笑道:“我就猜到你会是这种反应。”
    傅凉枭说:“只是没想到,母妃的变化会这样大,或许我该说,母妃隐藏得太深。”
    霓裳意味深长地道:“这宫里的女人,谁没有两副面孔,谁能靠着单纯活到最后?说起来,先皇后就是所有人的前车之鉴,不过那样也好,吃过亏才能把年少时的心浮气躁给磨掉,人不都是这么成长的吗?她啊,可能入宫之前过得太顺了,所以一个跟头栽下去,连自救的能力都没有。”
    在皇贵妃手底下长这么大,傅凉枭头一回听到她当着自己的面说起先皇后。
    虽然傅凉枭不喜欢母后被人这么评头论足,可她说的毕竟是事实。
    母后那一个跟头栽的,一辈子都翻不起来。
    ——
    弘顺帝从仙馆出来,已经是晌午后。
    所有跟来的妃子都在外面等着,见到他,急忙过去行礼。
    霓裳听到不远处妃子们齐齐地行礼声,对一旁的傅凉枭说:“看来皇上很爱先皇后呢,听说他每次来都能在仙馆待上好久。”
    傅凉枭纠正道:“母妃怕是记错了,今日之前,父皇只来过一次仙馆,是母后冥寿的那一次。”
    霓裳“哦”一声,“本宫没来过,想是弄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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