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的池子今日实在热闹,先后落了好些人,连锦鲤都从开始的好奇到后来的淡定,侍卫泡在水里的领口都被它们当成了水草在里面游来游去。
    阿宓被沈慎抱回了寝宫,守着的侍女个个长大了嘴,一时竟不知该继续惊讶还是要上前阻止。这可是宫里,殿下居然任一个男子光明正大抱着?
    沈慎还真没到过阿宓寝宫,当初阿宓一册封他就被“赶”去了边关,回京后又是阿宓跑沈府居多,以至于常年守在宫中的这些侍女都不曾识得他。
    不过她们倒是知道殿下有个心仪的沈大人,因为在少帝口中都时有听到过。
    难道……这就是那位沈大人?
    “殿、殿下……”侍女犹豫上前,想着是不是该让这位把殿下放下来。
    “带路。”沈慎半点没有松开人的意思,平淡的两个字让侍女一凛,下意识就带着人往内走去,随后才苦着脸反应过来。
    如果被陛下知道他们领着外姓男子进殿下寝宫,会不会被罚啊?
    好在沈慎只把阿宓放到了床上,对她们道:“为殿下更衣。”
    “那……大人可否回避?”
    沈慎颔首,看上去还是挺好说话的模样,让殿中人心中一松,看来真是那位沈大人。不过说实话这气势,比陛下还像亲兄长呢……
    沈慎要去外殿回避时,阿宓下意识拉住他衣角,被他拍了拍,低声道:“我很快就来,怜怜乖乖的换好衣裳,嗯?”
    “嗯。”阿宓乖巧点头,睁大的眼润润的,让沈慎忍不住捏了把她的脸蛋,这才转身离去。
    伺候的侍女面上一红,殿下和这位大人还真是毫无顾忌,该是早就得到陛下默认了,才能如此随意。
    只是……也有人忍不住偷偷想,这位大人和殿下的岁数相差看起来有些大,都道老夫少妻会爱若至宝,莫非殿下是因为这样才倾心于他的?
    被称为“老夫”的沈慎坐在外殿饮茶,余光扫过这座宫殿,如他想的那般,无一不奢华。他瞥见一些眼熟的贡品,有些怀疑陛下是不是把这两年进贡的阿宓能用上的都给搬了过来。
    看到壁上挂的字画,沈慎忽然感觉奇怪,眉头一挑,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便走近了细看落款。一看才知,这些挂的竟全是少帝自己的字迹和画作。
    沈慎不由莞尔,他记得以前陛下字练得并不好,没想到为了在阿宓面前显摆,这两年竟也能沉下心来练这些了。
    再仔细瞧,里面似乎还夹了些留侯的字迹。之所以说似乎,是因为沈慎对那字迹很熟悉,感觉是留侯所有,但落款却与留侯向来的不同,以至于他不能确定。
    看了那副字片刻,沈慎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什么画面闪过脑海,可那些闪得太快,他连半点蛛丝马迹都捕捉不到。
    难道他曾经在哪处看过这落款?
    细细思索间,侍女走来道:“沈大人,殿下有请。”
    “嗯。”将此事放到一旁,沈慎不再深究。
    阿宓喝了杯热茶,情绪已经平复得差不多,正在窗边喂啁啁。
    啁啁像信鸽一样乖巧立在边上,偶尔伸脑袋过来啄走阿宓递的肉干,脖子上还有轻柔的手在抚摸,边吃零嘴边发出享受的咕噜声。
    沈慎入内,它满不在乎地瞥了下,然后张开一边大翅膀就挡住阿宓,继续若无其事地和小美人亲近,倒不像以前那么怕了。
    阿宓奇怪地偏过头,但被翅膀挡着什么也看不见,“是大人吗?”
    “啁——”啁啁发出气恼的叫声,试图赶走沈慎。
    随后就被一只无情的大手拨走翅膀,低沉的声音响起,“它胖了许多,你不该再喂了。”
    “啾啾——”尖利的声音像是在驱赶沈慎,因为他的话而恼羞成怒的啁啁不住扑腾,被沈慎随手一弹,弹下了窗户。
    哐当———
    像是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阿宓惊大眼踮脚看去,却看得不大清楚,还是侍女匆匆入内道:“殿下,那只鹰压碎了两盆兰花。”
    呃……阿宓陷入沉默,啁啁体重好像的确有些超了,居然一压就碎了两盆花,是该给它减少零食了。
    “它多大了?”沈慎问。
    阿宓想了想,“宫里的兽奴说,啁啁快八岁了吧,怎么啦?”
    沈慎沉思,“是该给它配一只母鹰了。”
    不然整天黏着阿宓,他总觉得以这只鹰的占有欲,以后误把阿宓当成配偶就麻烦了。
    阿宓受惊地眨了下眼,“啁啁才……八岁啊。”
    “鹰的年纪与我们不同,他们已经完全长大了。”沈慎道,“这两年中,阿宓不曾见过它的异样吗?”
    “好像是有那么段时期会经常闹脾气……”阿宓不确定地想,“我们都以为是它心情不好,它也不肯让兽奴看。”
    沈慎点头,“那就是了,以后再碰到这种情况,直接交给兽奴处理便是。”
    他一锤定音,手碰触阿宓额头,“有没有哪里难受?”
    这种天气落水容易着凉,阿宓任他用额头抵来,轻声道:“已经喝过热茶了,也不难受。”
    “嗯,今日陛下唤你去御花园,当真只是为了见那几人?”
    平缓的语调,无来由让阿宓生出危机感,甚至有些寒毛倒竖,“也……也不全是吧。主要是哥哥和他们有话要谈,大概是担心我一人闷着,所以、唤去去玩一玩……”
    越说越低,阿宓都不敢砍沈慎了,总有种要被那目光吃掉的错觉。
    “是吗?”沈慎道,“那四人倒也算青年才俊,阿宓就没有认真看一眼吗?”
    “啊?”阿宓下意识道,“不是只有三人吗?”
    …………
    瞬间,阿宓毛炸了起来,再笨也意识到自己这句话说错了。她几乎立刻就要跑,被沈慎大手一张就捞住,用极其缓慢的语调道:“看来看得挺清楚,有几人也都知道。”
    阿宓可怜巴巴地瞧去,心想有几人扫一眼也就知道了,并不能算作看得仔细吧。可是又不敢把这话说出口,因为总觉得道出口会被罚得更惨。
    明明大人很大方的啊,怎么突然就变了模样……百思不得其解的阿宓并不敢挣扎,只能努力用目光祈求来表示自己的无辜。
    她的眼神沈慎收到了,也没打算“体罚”或者做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情。
    他想的法子有点清奇。
    沈慎带着阿宓去了书房,用还算温和的语调道:“阿宓应该清楚记得我的模样,不会忘吧。”
    小少女连连点头以示忠心,软软甜甜道:“当然不会呀。”
    “嗯。”沈慎拍拍她的头,“我自是信阿宓的,不过还是要让阿宓帮个忙,正好考验我这段时日的成果。”
    阿宓满脸问号,仍不知他到底要自己做什么。
    随后她就看见沈慎将张张宣纸摆出来铺在书桌、几案和地面上,疑惑道:“大人要练字吗?”
    “稍后阿宓便知。”
    沈慎让阿宓侯在外间,自己在里面提笔便开始,笔下如游龙,一气呵成,不出一炷香,这几十张纸就被画得满满当当。
    各自瞧了眼,沈慎再将上半部分都用东西遮住,唤来阿宓,轻声道:“阿宓便在这些画里面,选出我吧。”
    “……”阿宓看着这大小相同的宣纸上齐刷刷的下脸轮廓,顿时感觉头晕眼花,震惊又茫然地待在原地。
    “大、大人……”她声音发颤,听起来可怜极了,“这些画、真的有区别吗?”
    “自然是有的。”沈慎低首看她,“方才阿宓不是还说,将我的模样记得清清楚楚吗?”
    阿宓:“……qaq”
    第84章 标题
    阿宓看得晕头转向, 双目生眩, 实在认不出这些画都有什么区别。
    她大概也明白这是大人在特意“罚”自己, 就因为她多看了那几人一眼……
    又瞧了会儿实在看不出,阿宓干脆往旁边一扑钻进沈慎怀中,踮起脚乱亲一通,“那些都不是大人,大人就站在这儿呢,阿宓才不要看那些冷冰冰的纸, 哪儿比得上大人半分呀。”
    虽然知道这是狡辩之言,但沈慎也着实被取悦了, “哦, 什么都比不上?”
    “嗯嗯。”阿宓拼命点头,不管怎样先逃过这一劫才是。
    说起来, 阿宓觉得身边的几个人在有些事上都怪怪的,很容易吃这种莫名其妙的醋, 无论大人还是哥哥还是侯爷。不过……也只有大人会想出这么奇怪的法子来折磨人。
    “阿宓不会说谎。”沈慎这么说道, 得到阿宓连声附和。
    他笑了笑,“所以我自然相信阿宓, 只是这么轻易就过去, 似乎也不大妥当,几十幅画好歹费了一番功夫。”
    阿宓苦恼, 那该如何?沈慎给她提了个可以完成的条件, “阿宓为我亲手画一幅画像, 登科宴那日赠与我, 如何?”
    阿宓不擅工笔,这却已是放宽很多了,她当即眼眸一亮,“嗯!”
    这也是沈慎在为她找些事打发时辰,登科宴前阿宓肯定也无法心平气和,想时常去沈府看他。但少帝偏不喜的就是她总惦记他的模样,沈慎想,还是得找件能让阿宓静下心来的事。
    他手一提,轻松把阿宓抱在怀里,顺便走去关上窗不让其他人(暗卫)瞧见二人亲昵,“刚才陛下可是药瘾犯了?”
    “嗯,哥哥已到戒药的最后时期了,按太医的意思,再熬过这一个多月就好啦。”
    “这事有多少人知道?”
    阿宓被问住,想了想,“大约……不多吧,但是也不算少,毕竟也不是秘密,怎么了?”
    沈慎沉思,莫非就因为这最后一个多月,所以有些人沉不住气,这才算计了陛下和文秀?
    最初他实在想不通会是哪批人下的手,毕竟连显王那一派都已经在李琰的态度下慢慢冷了下去,还有谁急于做这个出头鸟呢?
    心思一转,沈慎忽然想到两年前凉山行宫炸。药一事,还有阿宓被神秘人掳走。他们那时是抓到了人,但沈慎总觉得逮到的并非真正的幕后主使,难道这二者会有联系?
    阿宓坐在他怀中动了动,不安地问,“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沈慎安抚,“以后陛下犯药瘾你还是离远些,他控制不住,伤了你陛下也会内疚。”
    “嗯我知道的,只是突然想起太医交待的法子所以试了下,还是挺有用的。”阿宓眨眼,被沈慎突然低下头亲了口,凉凉的。
    她呆了下,连害羞也忘了,“大人为什么突然亲我?”
    沈慎失笑,“这还需要理由?”
    情之所起,根本无需特定的场合或理由,他都不知阿宓为什么每次都要提前有个由头或铺垫一下才知道亲热。
    他又低头亲了几口,连续几下让阿宓回过神,突然就心虚地左右张望,让沈慎好奇,“怎么?”
    “宫里好像有哥哥的人在看着我。”阿宓老实道,“如果被她报过去,他又要想法子给大人使坏了。”
    “陛下使坏,那就阿宓补偿我。”
    有些日子没见阿宓,沈慎到底有些心绪激荡。他虽然不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也是禁.欲多年的成年男子,沉浸与书卷是能忘记一些欲|望,可一旦见着阿宓,就会燃烧得更加汹涌。
    他不会做得太过分,只是需要……一些鼓励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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