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之下,阿宓连牙也用上了,结实的料子差点没把她的小虎牙给嘣掉,努力半天才有那么一道小小的口子。而且阿宓感觉到自己这一番动作之下,又是血流如注、崩溃不止……
    徐青觉得这姑娘实在是倔,她那小身板能做什么呢?撕布料难不成是要上吊自尽?
    等等……自尽??
    徐青“砰”得撞开门,巨大的声响让阿宓身体也跟着一震,结结实实吓了一跳,身下血流得愈发汹涌。
    “姑娘,你……”徐青闻到血气,心中纳闷是从哪儿传来的,莫不是这姑娘刚受了伤?
    阿宓往后坐了些,“你……不要过来。”
    徐青背光而立,他身形算不上健壮,可成年男子的体态对一个小姑娘来说已经很有威胁力了,更别提在这种境况下。
    徐青摸了摸鼻,身体偏了下给阿宓让出星光,“我不过去,你受伤了?”
    “……没有。”
    徐青心中怀疑,目光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屋内,并未发现什么不寻常。
    也对,此地如此偏僻,寻常人不可能找到的。何况那边正乱着,短时辰内恐怕抽不出空来大肆寻人。
    “如果受伤了可以和我说,寻常小要求我还是可以答应的。”
    他松了口,阿宓却并不信。她已经隐隐明白了许多事,至少清楚如果自己真是被掳了,十有八|九是大人的仇家。
    她才不要因自己而让大人被仇家抓到任何把柄。
    闷嘴葫芦的她没再对徐青说任何话,徐青自然也不会自讨无趣,受伤也没办法,人家不相信他。
    等吃了些苦,她大概就知道要服软了。
    徐青想着就要退出房门,夜空中却传来雄鹰长鸣。
    这么晚了居然还有鹰?徐青内心嘀咕了声,并没有提起警惕,是以下一刻在感到雄鹰俯瞰而下朝自己扑来时也完全反应不及。
    “咚——”的一下,他被从天而降的巨大木块砸晕了。
    啁啁收翅出现在院中,摇摆着进门,对阿宓鸣叫了两声。
    阿宓再忍不住害怕,呜得一声差点哭出来,扑过去抱住这只异常勇猛的鹰,“啁啁——”
    啁啁应声,叫了两下后腾出一翅拍了拍她,像在安慰。
    第54章 啁啁
    作为一只雄鹰, 啁啁无疑是其中出类拔萃的一员, 它能追到这儿来砸晕对方救出阿宓, 给了阿宓莫大的安全感。
    它聪慧且勇猛,此时被阿宓的泪水濡湿了内侧最为脆弱的羽毛也没推开她,而是任小姑娘半趴在自己身上, 偶尔转过脑袋敏锐地扫一眼屋外。
    “咕咕”它口中又发出那种奇特的声音,阿宓大致明白了过来, 轻轻道:“我们该走了对不对?”
    啁啁歪歪脑袋, 自然不会真听懂她的话,但确实是这个意思。
    阿宓扶着它站了起来, 感觉到身下动静, 顿时无措。翠姨给她放的布条终于支撑不住了,她再走几步, 恐怕衣裳也不保。
    挪了一下,啁啁也闻到了血味儿, 不由奇怪地看着阿宓, 发出低低的鸣叫。
    被这样盯着, 阿宓脸颊通红,却见啁啁低下脑袋就要往她裙底钻,被她一把抱住, “不可以!”
    声音中带着小女儿家的羞愤,阿宓用手掰过啁啁的脑袋, 腮帮鼓起, “不可以钻裙子。”
    “啾——?”
    阿宓看了看它, 想到啁啁啄一下的力度,忽然有了主意。
    小半会儿后,在啁啁帮助下终于得以轻松的阿宓跟在它身后慢慢走进院落。
    他们运气不错,那群人掳来阿宓后还有许多事要做,当夜并没有多少人留在此地。也是没把阿宓这个小姑娘放在眼里,柔柔弱弱的连只鸡都拎不动,便放心地只留了徐青,哪会想到她还有这么个帮手。
    “啁啁你认识路吗?”走出了一段距离,直到看不见院落时阿宓停步,左右望了望,“可以带我去找大人吗?”
    当然不可以,如果啁啁认识路,当初就不会带着阿宓在长廊瞎逛了。
    一人一鹰大眼瞪小眼,阿宓先败下阵,摸摸它的脖子小声道:“好像是有点为难你哦。”
    “啁啁——”阿宓被它蹭了把,痒痒的,不觉露出笑容。
    两只都还没什么危险感,阿宓是觉得离开了那些人就没事了,而啁啁只要感觉不到危险就放松下来。
    她想了想,做了个坑了沈慎等人和这群绑匪好几日的决定,“那我们自己去找大人吧。”
    “啁——”啁啁兴奋地拱拱她,乖巧地被阿宓牵着翅膀走。
    这群人找的地方很隐蔽,连侍卫都一时找不到,阿宓就更别想凭着一己之力轻易寻着出路。她只懂沿着林中小路走,走着走着,不仅没往下,反而在顺着和沈慎他们截然相反的方向向上攀。
    阿宓正是信期,身娇体弱,有盖半的路都是啁啁支撑着她走的。山路泥泞难行,好在啁啁爪子有力,几次在阿宓快摔倒时用鹰喙或翅膀拦住了她。
    一炷香时辰,阿宓肚子咕噜起来,她饿了……
    “呜……”她伏在啁啁身上低低出声,不好意思道,“啁啁,我没力气啦。”
    “啾?”啁啁叼着她袖口扯了扯,没动,便疑惑地看过来,看了看便仿佛明白了什么。
    感觉到啁啁要离开时,阿宓眨了下眼,“要去做什么?”
    面前身姿异常高大的雄鹰从喉间发出几声,觉得阿宓应该听懂了,瞬间振翅上天。
    阿宓呆呆看了会儿,倒没有心慌,她相信啁啁不会抛下自己的。只是小腹那儿又饿又疼,她无力地蹲下身,视线转了转,发现一种熟悉的草,便扯下其中柔嫩的草心含入嘴中嚼起来,少量甘甜的汁液浸润口腔,再沁入心脾,总算舒缓了会儿空荡荡的胃。
    这是以前在洛府学到的,她倒不曾饿过肚子,只是小孩儿没有零嘴总不舒服,她有次无意摘了棵草含在嘴里玩儿,觉得挺甜,自此便爱上了尝草。
    阿宓快把院子里的草尝了个遍,这事才被翠姨发现,对她当真心疼又觉得好笑。好在这些草都无毒,巧合之下竟真被阿宓试出几样既可以当零嘴还可以用来做菜的草。
    这些,除了她们二人,自是不会对外人说道。
    阿宓渴急了,摘了大半含在嘴中,候了约莫小刻就听到啁啁的叫声。
    闪着微弱星光的夜空陡然出现黑点,随着黑点靠近,雄鹰身形愈发明显,健壮有力的翅膀披了层银白色的光芒,充满了力量的美感。
    它越来越近,阿宓抬首望去,正好望见啁啁收翅的刹那,双翅带起短暂而猛烈的风,将她周围的叶片都吹了干净。
    阿宓双眸明亮极了,在啁啁把好些红果噗通落到自己身边时更是忍不住一把抱住它,“啁啁,你好厉害啊。”
    小美人主动投怀送抱,啁啁享受极了,得意得翅膀都不会好好收了,就歪在那儿感受了片刻阿宓软软的胸怀,喉间舒服的咕噜声不断。
    好半晌,它才轻啄了下阿宓手臂,示意她赶紧吃东西。
    它不仅带回了清甜的红果,还有一条细长无毒的蛇。鹰本身就爱吃蛇,这没什么问题,可阿宓根本不会料理,所以她即使再惦记昨夜用过的美味,也对它没辙。
    “这个你吃吧。”阿宓把蛇往啁啁那儿推了推,“我用果子就好。”
    她重复了几遍,啁啁才大概明白意思。当下也不客气,低下脑袋一啄,那蛇就挣扎着被它叼了起来,没几下就成了鹰的腹中餐。
    这大约是阿宓从遇见沈慎后用过最简单的一餐的,她并没有什么不满足,美食固然是她所爱,但这也是啁啁辛苦为她采摘的,她向来很容易满足。
    雄鹰其实不适生存在山林间,翱翔所需的空间大,山间树林密布很是阻碍它们。可啁啁与众不同,不仅能在这儿帮阿宓采到果子,还轻而易举带她找到了清澈的山泉。
    它极为敏锐,恰好避开了那些存在危险的路,所以阿宓顶多是在山路走得吃力了些,其余问题倒没有什么。
    换个角度而言,如果沈慎留侯等几人和阿宓一样,都这样在山林间行走,说不定还没有她来得安逸。毕竟他们应变能力虽强,可在这种境地,一些直觉绝比不上天生的雄鹰。
    何况啁啁还是鹰王。
    只慢慢走着,阿宓都开始觉得这样和啁啁待在一块儿的感觉也不错,不用看见那么多人,也不用想那么多。啁啁的世界简单而直接,饿了觅食,渴了寻水,累了便休息。
    最为重要的是,啁啁从来不受拘束,它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即使当初被特意系上绳索,都能打败那些人偷偷溜到阿宓这儿。
    阿宓只可惜自己不能和啁啁一起飞,就不用麻烦它一直跟着自己走了。
    越往上,凉山山石嶙峋,奇峰险立。又过了会儿,阿宓几乎要忘了自己是刚逃出来,要沉进这令人心惊胆战的美景中。
    沈慎所猜不错,她骨子里确实有些喜爱冒险和追求刺激。若偏于安逸,当初在洛府醒来,她就不会一心想着离府去京城了。
    毕竟除去那两年后的一杯毒酒,在公子身边的两年都是平静无忧的。
    她没能开心多久,腹中绞痛忽然袭来,疼得她几乎站不住脚。
    李太医说过阿宓本来底子就不好需得小心养着,她方才却还用了冰凉的泉水,不疼是不可能的。
    扶着身旁的大树蹲下,阿宓咬着唇脸色惨白,刚洗过的脸又被汗水冲刷得湿漉漉,低低痛吟出声。
    翠姨对她说这是姑娘家都要经历的事,不然就没法儿长大,也没法儿孕育子嗣。阿宓此刻就在想,她再也不想长大了,也一点都不想生孩子……
    啁啁急得扑腾了两下翅膀,围在她身旁转了两圈,它再通人性,终究也只是只鹰,很多时候无能为力。
    阿宓被它转得眼晕,干脆一把抓住它脑袋抱了过来。啁啁翅膀外边儿略显冷硬,稍微往里却柔弱而温暖,这是寻常人触不到的禁区,它却对阿宓格外容忍,让小姑娘把里面脆弱的绒羽当成暖热的被褥缩在里面,半天没有动静。
    有啁啁的羽毛在,另带了件厚厚的衣裳,夜里的山间也不是那么难以容忍。
    一人一鹰都不认识路,阿宓又着实累了,便也没急着走,就着这样的姿势靠了一夜。
    有啁啁在,但凡有危险的蛇虫鼠蚁靠近,都会被它赶跑,阿宓睡得格外沉稳。
    …………
    晨光朦胧,透过山林上空折下,映在清泉上好似有了点点闪耀的光芒,璀璨如玛瑙宝石。
    阿宓被啁啁拍醒,睁眼就看到大堆红果朝自己丢来,啁啁叼起了一只往她这儿推,意思大约是示意她用早膳。
    它跟人待了一段时日,也明白他们是要按一日三顿来进食的了,而非像它们只有饿了才用。
    阿宓再次换过布条,去泉水边洗了把脸,休息一夜后蔫巴巴的脸色总算好了许多,粉粉嫩嫩,透着朝气与活力,这是一种相较于单纯美丽的外貌更动人的状态。
    啁啁觉得她身上香香的,即使在山间歇了一夜也丝毫不减,不由凑近了些,用鹰喙啄起几缕乌发。
    “这个不可以吃。”阿宓第一时辰把头发抢回,并戳了戳啁啁教育它。身形硕大的鹰委屈巴巴地缩着脑袋,偶尔从喉间发出意味不明的咕噜声。
    它真的有些太听话和通人性了,阿宓不知啁啁为什么独独对自己这么好,但她毫无疑问已经很喜欢并有些依赖这只鹰,便揉了揉它,“下次做好吃的给你。”
    一顿停歇后,再度踏上寻找归途的路。
    然而单纯凭借这两只的直觉,恐怕这辈子阿宓都难以再和沈慎相聚。
    起初是啁啁先闻到了不同的气息,开始扯着阿宓往树丛里走。两旁的树枝都被它翅膀给扇开了,得以给阿宓开辟出小路。
    随后阿宓便瞧见了一张熟悉的脸,是留侯。
    侯爷怎么会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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