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笛传来,依莎拉穿着黑色的纱裙,为每一座新坟添一捧土。暗夜精灵穿过忧伤的人群,用精灵语低声吟唱,歌声凄婉悠长。
    墓地边缘,程晓天盘坐在地,用拳头托着腮,听得入了神。老道森陪在一边,闭着眼睛也在侧耳细听。
    “这首歌,唱的是什么?”程晓天轻声问。
    老道森没有答,和着风笛声,用通用语(人类语)唱起了曲调相同的歌谣。
    不要在我的墓碑前哭泣
    我不在那里,我没有长眠
    我化作凛冽的风
    掠过诺森德的雪原
    我是温柔的雨
    滋润西部荒野的麦田
    我是清幽的黎明
    弥漫在荆棘谷的林间
    我是雄浑的鼓声
    飞跃纳格兰的云端
    我是静谧的群星
    点缀达纳苏斯的夜晚
    我是高歌的飞鸟
    留存于美好人间
    不要在我的坟前哭泣,我不在那里,我不曾长眠……
    听着听着,程晓天终于抑制不住,一把捂住嘴,用力哽咽着。
    歌声、笛声、风声、哽咽声,混成一幅厚重的剪影,凝固在天地之间。
    谁说男儿不情长……
    不知过了多久,葬礼结束,人们相互劝慰,向程晓天鞠躬默默离开。程晓天木木看着草地,始终没有抬头。
    那枯黄的草芯里,分明抽出了一点新绿。
    又不知过了多久,远处有一人跑了过来,边跑边喊:“大人,领主大人。”
    待看清来人是小巴顿后,老道森眉头皱了起来。
    跑到程晓天身边,小巴顿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摘下帽子,对着墓地深深一躬到底,维持了3秒后,方才起身戴上帽子,带着歉意对程晓天说:“抱歉,大人,出了点事,需要您去亲自处理。”
    “是不是兽人又有了军事行动?!”老道森连忙问道。
    “没有没有!”小巴顿被他的话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有两位冒险者闹事,被我们控制起来了,可她们不服,还扬言要告我们,我们又不知该怎么处理,只好来请您。”
    程晓天和老道森对望一眼,同时起身朝村里走去,这次战斗冒险者出力不小,可不能马虎处理。
    穿过居住区,这里的生活秩序已基本恢复,不时有地精端着古怪的仪器在做实地勘探。其实三天前,风险投资公司的设计团队就已经到达,现在的勘察已近尾声,设计方案应该很快就能拿出来。
    军事区尽头有一座营房,就是曾经关押过凡妮莎那栋,这次竟然奇迹般的挺过了战火,现在被当做对外接待处用。说白了,就是收人头,发赏钱……
    程晓天到来的时候,里面正有两拨人在吵架,气氛相当的热烈,看架势,就快打起来了。
    “你们这是言而无信!”离着老远,程晓天就听见屋子里传来愤怒的喊叫,嗓音是个女人,还怪好听的。
    “你们这是谋杀!我没立刻把你们捆起来,就已经很克制了!”屋子里又传来男声吼叫,程晓天很熟悉这声音,却叫不上名字,只知道是落星骑士团成员。
    哐当!
    门被一把推开,程晓天站在了门前,屋子里立刻噤声,所有人都看着他。
    “老板!您还认识我吗?我是罗娜啊!”一位女侏儒首先反应过来,兴奋地跑到程晓天“脚下”,抽了抽秀气的迷你鼻子,一双大眼立刻蒙上了水雾。
    “您的手下欺负我们……两个弱女子……嘤嘤嘤……”女侏儒罗娜哭了,程晓天也快哭了,这样还怎么办事?
    不过这位罗娜他还真认识,头一次在南海镇冒险者旅店见面的时候,就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而这一次,她目前还牢牢占据着“人头榜”亚军,就这,她能是弱女子?
    “说吧,怎么回事?”程晓天不动声色绕过罗娜,对那个坚持和她们吵到现在的骑士投去个眼神,意思很明显,难为你了……
    “大人。”年轻的骑士脸上苦的都能拧出水来,哀声道:“那位女牧师带了两颗人头来领赏,可其中有一颗是人类的,这您说我该怎么处理?”
    程晓天这才注意到,角落里还站着一位年轻的人类女牧师,正怯生生看着自己,有些手足无措。
    片刻后,女牧师似是下了决心,抬起头来迎着程晓天的目光说道:“大人,当初您悬赏的时候,我就在您旁边,听的清清楚楚,您说的是一颗敌军的头颅换10枚金币,而不是兽人或者巨魔的。”
    程晓天一愣,反问道:“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女牧师笃定,抓起脚边一个布袋扔在了办公桌上,说道:“这里就有两颗敌军的头颅,一颗是兽人的,一颗是人类的,请您兑现诺言吧。”
    “这是怎么回事?”程晓天回头看向老道森。
    老道森点了点头,说:“少爷,兽人抢走你的领地也有些年头了,的确有一小部分人类加入了兽人军队,我们当地人称他们为……伪军。”
    程晓天闻言,刚才的阴郁顿去,差点没笑出来,感情这里也有汉奸那?居然也叫伪军……
    “可是,道森大人,一颗人类的头颅,怎么能判断出来他是不是伪军?”那位年轻的骑士犹自不服。
    “这很简单。”老道森干脆走到办公桌前,解开袋口,拎出那颗人类的头颅做示范。
    “对于兽人来说,人类长的都一个样,很难分辨,所以,他们都会在伪军的耳后烙上名字和序号,方便辨认。”老道森说罢,掰过头颅的左耳,只见那耳后果然烙着一排小字。
    艾迪-墨菲14下
    “名字叫艾迪-墨菲,第十四守备队,居然还是个下士。”老道森“啧啧”摇头,满脸厌恶,抬手就把这颗头颅扔进了一旁专门收集人头的木桶内。
    “给她钱吧。”老道森摆了摆手。
    忽然身边人影一闪,只见程晓天一头扑在木桶上,抓起那颗人头就向外跑。
    “你们忙,我还有事,都不用跟来了。”声音传来,程晓天已去得远了。
    屋子里的人莫名其妙。
    忽然光线一暗,程晓天又出现在了门口,圆睁双眼看着办公桌。那桌上的布袋摊开,一颗兽人头颅露了出来。
    老道森顺着他目光看去,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这人他再熟悉不过。
    只是往日的勇士,现在只剩下这没了灵魂的一张脸……
    “这个人是你杀的?”程晓天皱着眉问那位女牧师。
    女牧师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下意识点了点头,又使劲摇了摇,最后索性鼓起勇气实话实说:“大人,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应该是自杀的。”
    “哦……”程晓天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对那位年轻骑士说道:“给她的赏金加倍,然后,埋葬了这颗头颅,再给他树个牌子,他叫——乌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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