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明月初升。
    陈止回到自家宅子,便见到了被接过来的马家几人,他们在马受的带领下,一个个朝陈止道谢。
    陈止摆摆手道:“诸位是为陈某做事,我又岂能放任不管?”一番安抚下去,马甫等人千恩万谢的离去,那位老人马受则留了下来。
    陈止直言不讳的道:“马老,既然你让家人过来了,那想必也该清楚,这人若是不来,还可以隐瞒一二,人一来到我这里,就无从隐瞒,那觊觎窥视之徒,只要稍有心探查,就可知之。”
    马受点点头,拱手道:“一切全凭太守安排,老夫既然已经将消息通报太守了,那这事想来是瞒不过有心人的,与其冒险留下来,博取一个可能的安稳,倒不如承了太守的好意,也好让太守知道,我等是真的没有二心。”
    陈止闻言,点了点头:“老先生能这么想,那是最好的了,只要你们在我府中,我定然不会让你们有闪失!”
    “多谢太守!”马受致谢之后,这便离去。
    因为是临时安排,他们也不是陈止的亲眷,因此这些人并没有被安排到后宅,而是在前面院子的厢房中安顿。
    不过,陈止的这个陈府,虽说地方不是很大,但里面的布置和安排十分巧妙,充分利用了空间,而里面的摆设,这些天以来,也被陈舵重新换过,可以说是低调奢华、古风典雅,马受等人一进来,便觉得舒坦,将心中的担忧和拘谨都冲散了几分。
    告别了马受一家,陈止则径直来到后宅的书房,取出诸多手稿,开始书写起来。
    “通典最近就要完全拿出,这正好也是运用印刷术的机会,李立那边差不多算是准备完成了,而这印刷术若正式推行,大概又是一个收割名望的好机会,或许可以让名望金液重新充盈,毕竟只差一点就到了第五格了!这第五格的上上签,可每次都不一般!”
    整个五行刻度格,一共就五个格子,一次性全部消耗,获得的上上签,拥有的能力就算不能说是改天换地,也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作用,有一些当时不会显现出作用,但最终还是会体现出价值。
    “比如我的第二次重生!”
    想着这些,陈止的心思却又疑惑于当前的这个情况。
    “但为什么现在这最后一点,却怎么都没有增长的感觉了?就算是前世,虽然同样积攒不易,看上去毫无寸进,但依旧能感受到一股缓缓增长的变化,但现在是真的没有半点感触,莫非真是因为这枚铜板?这铜板得到之后,帮助不小……”
    正当他在这边思量之际,陈舵忽然过来回报了一个消息——
    “启禀主上,两位葛道长求见!”
    “葛禄这个时候过来了?”陈止点点头,虽然有些意外,但这几天葛禄在矿场那边忙碌操持,确实有许多问题不断出现,此时过来找自己,却也合乎情理,正打算吩咐陈舵把人带过来,但紧跟着却是一愣。
    “你刚才说是两位葛道长?”他看着陈舵询问起来,“还有一位葛道长,是谁?”
    陈舵躬身回答道:“除了葛禄道长之外,还有一位,看上去两人年岁差不多,但葛禄道长却毕恭毕敬,在旁时候,小人过去也见过葛道长几次,这位都是丰神俊朗,气度令人心折,但今日他却格外谨慎。”
    陈止点点头,随后问道:“你这么说的话,那第二位葛道长,大概是没有表露身份的,那你是如何知道他的姓氏的?”
    陈舵就道:“是那位道长自报的姓氏。”
    陈止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有了猜测,旋即吩咐陈舵把人带过来,不过跟着又摇摇头道:“算了,我当亲自过去迎接。”
    这么说着,他快步前行,等到了大门口,终于看到了那两道身影,旋即笑道:“什么风,把道长请来了,真是阖府上下蓬荜生辉啊,当日一别,如今思及,道长的风度依旧清晰在心。”
    门外,站着两名身着道袍之人,其中一人神色从容,另外一人则显得拘谨,立于第一人的身边,正是葛禄。
    那神色从容的道人笑道:“太守言重了,贫道不过山间一散人,略有薄名而已,当不得太守如此称赞,倒是太守如今的成就,令人望尘莫及。”
    原来此人正是当日在彭城,与陈止有过接触的小仙翁葛洪。
    这位葛洪前些年闭关著书,成就一部抱朴子,而在这之前,也早就名满一方了。
    葛洪背后的葛家,本就是道教世家,追溯道法源头,甚至可以直接联系到东汉末年的左慈。
    而葛洪的出名并非因为家世,其本人便精通道教典籍,在玄学上更是宗师人物,所以才被人称为小仙翁。
    这样的人物,陈止在北上之前也曾邀请,葛洪也答应相随,不过车马劳顿,却是不利于其人修订书作,最后还是婉辞,但却派了自己的子侄、弟子葛禄跟着陈止,来维持两边的联系。
    葛禄对陈止的帮助也是日渐增长,逐渐被看重,但在葛洪的面前,依旧紧守本分,不敢有半点不敬,也能从侧面衬托出这位道长的能耐。
    只不过,先前邀请没有过来,眼下战后却突然出现,到底是什么缘故?
    心中疑惑,陈止却没有忘记礼节,请葛洪、葛禄走入院宅,直接前往正堂。
    不过这走着的同时,他也在思考着里面的缘由。
    按时间来算,葛洪现在抵达代县,代表着一两个月以前就从徐州那边动身前来了,哪怕其人消息闭塞,但算算时间,在半途也该知道代郡遭遇战火的消息。
    “代郡战火刚刚燃起的时候,没有人看好此处,连在县城内外的,但凡能离开、逃遁的,都是第一时间就走,留下来的不是走不了,就是有着依仗,可见当时局势多糟,旁人在战争之前,可是没有想到会有新式武器登场的,而葛洪半途知晓消息,说不定刚刚踏入了战乱的冀州,这种局面下,不仅没有退去,居然还要过来,原因何在?”
    陈止暗暗思量着,与葛洪、葛禄同至正堂,此处早已灯火通明,家中仆从已经摆好了一些点心。
    陈止问了一下葛洪有无吃过晚饭,若是没有,就让仆从去准备,得知葛洪在来之前,已经用过膳食了后,便就作罢,让人拿来些许水果,就让仆从退下,只留下书童陈物。
    随着众人落席,便按着风俗规矩,先话家常,说了些没有营养的话。
    无非就是陈止与葛洪商业互吹,然后陈止表示葛禄对自己的帮助有多么多么的大,而葛洪则感谢陈止对葛禄的照料。
    一来二去,这气氛逐步热络起来。
    但是陈止心里的疑惑却始终萦绕不去,按着正常的思路,先前那般局面下,连无利不起早的商贾,都没有几个敢冒着风险过来代郡,就是担心好不容易过来,迎来的却是一个破落城池。
    不过,陈止很清楚,葛洪既然来了,就肯定会说明其中原因,倒也并不着急。
    果然,葛洪接下来就提到:“太守,想来你定是疑惑,贫道何以此时到来。”
    “不错,”见终于入了正题,陈止也不掩饰念头,“不知道长此来,到底是因为什么?”
    “太守若是知道贫道过去所为,大概也该知道,贫道所求为何吧?”葛洪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而问出了一个问题。
    旁边,侍候在陈止身旁的陈物,不由在心里嘀咕一声,这些个名士、谈玄论道之人,就是喜欢故弄玄虚,有事没事来个反问,仿佛只有看穿了他的目的,了解了他们的生平,才能继续下面的对话,多累啊,直接说不行么?
    这么想着,他不由摇了摇头,但还是尽量倾听。
    边上的陈止则神色如常,笑道:“我岂能不知,道长之雄心,足以照耀千古,您是想要给天下学道之人立下道统,找到正途!”
    “道统这个词,古已有之,但如今为世人所知,还是靠着太守的一篇《师说》,至于贫道的这点念头,根本不足为人道哉,更当不得雄心之称,最多是一家之言,为我葛家一脉确立道统。”葛洪摇了摇头,语气真诚的说着,“当然,若是对大道能有一点启发,能为更多之人知晓,那也是邀天之幸。”
    这可不是夸张,兄弟您未来的成就,那是流传千年的。
    心里这么想着,陈止嘴上还是称赞。
    葛洪跟着就道:“贫道的一点念头,无非是为了正神仙名罢了,盖因当今天下谈玄论道,崇老敬庄,而这玄学本就是我家这一支学说的源流,只是无论玄学经意有多么玄妙,终究是凡俗之说,而非神仙道,是以贫道便做一微小之事。”
    谦虚,真是谦虚了,您这一点微小的工作,对后世的影响,那可真是翻天覆地啊。
    陈止心中想着,却也明白,葛洪的这番说法,其实还是为自家学说找个高大上的来历,往黄老之说靠拢,但作为后世道教理论的奠基人之一,其学说虽有很多道家余韵,但道教本身和道家并不是一回事。
    “不过,这位丹道宗师过来的理由,大概和他的理论有关,只是为何要来代郡?莫非……”
    莫名的,陈止想到了百家签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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