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止看着众人都拿到了纸,便笑道:“诸位各看各的,且不可相互交换,当然了,看了里面的东西,你们也不会轻易交换了。”他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便头也不回的迈步离开了。
    对于陈止的离去,这满屋子的人,居然都没有什么反应,因为他们一个个的,都是神色各异的看着手上的单子。
    虽然表情不同,但或者是郑重,或者是满头大汗,就算是唐典、唐资这样的人,也是神色不属。
    他们这样的表情,持续了好一会,根本没有心思注意旁事,使得整个屋子里的气氛都越发的凝重起来。
    等众人回过神来,再看陈止的时候,这才发现其人早就离开了。
    只是现在没人还有心思,要再寻陈止去说话了,这些人一个个的都是匆忙起身,用警惕的神色看着彼此,随后又不失礼数的告别,便就接连退去。
    他们离开的甚急,引得不少人瞩目。
    “老爷,那几个大家族的人,到底是怎么了?”街道的另一边,已经坐上马车的小书童陈物,忍不住向身边端坐着的陈止询问起来,“他们这就都回去了,先前过来的气势还挺大的,那纸上到底是写了什么?”
    陈止回头看着书童,笑道:“你想知道他们为什么离开,但可知道这群人因何而来?”按着规矩,他的书童本不该同乘,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少人都意识到,陈止是将书童陈物当做弟子、学生在培养,这待遇上当然会有不同了。
    陈物思考了一下,才道:“这群人兴许是因为老爷您动了郑家,让他们觉得不安全了,有了兔死狐悲之感,偏偏又忌惮老爷势大,是以动弹不得,才会结伴而来……”
    “你说的不错,想的也不错,只不过那是正常的发展途径,”陈止笑着摇了摇头,“但有一点说错了,今日这群人过来,是不想结伴的,不仅不想结伴,还会想着尽可能的不和其他家碰面,想着比其他家要快上几步,所以他们一起出现,是因为我邀请了他们。”
    “是老爷您请他们来的?”陈物眼睛瞪得不小,随即心中灵光一闪,“那您刚才又给了他们一人一张单子,难道请他们过来,就是为了给单子?那单子上的是什么呀,这么厉害?一下子就把这些人都吓住了,我听说他们在代郡,都是很厉害的人,相当于咱们家在彭城的地位呢。”
    陈止轻轻点头,说道:“他们啊,确实相当于彭城的陈家、刘家,但却不是身处彭城,所以我不能放任他们,所以邀请过来也好,发给他们单子也罢,都只是手段,不是目的,他们的恐惧,也不是我要的。”
    陈物一脸好奇的问道:“那您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啊?”
    “到了。”
    陈止指了指车外,那里正是用来招待洛阳客的酒馆,陈止走下车来,回头对陈物笑道:“这里面有什么关键,还不是你该学的,把昨天给你的几本书,先去看看,把功课做好。”
    说着说着,他走下了马车,整理了衣衫,踏入了酒馆。
    迎面就有那张景生和王快迎了上来,两人一脸笑容,口中连说敬仰,嘴里的客气话,不断的说出来。
    在这二人身后,则是显得不那么热切的罗央。
    “三位,里面请。”陈止以地主姿态,引着三人走进去。
    那罗央回看了外面一眼,说道:“没想到太守是乘坐马车过来的,这边疆果然不一样,在中原腹地,那大族也好、官吏也罢,多数都是乘坐牛车的,没想到这边的规矩还不一样。”
    话是平常的话,语气也是平常的语气,但任谁都能听得出来,这话里话外其实存有一点挑拨、挑衅的味道。
    这让张景生和王快心里一跳,暗暗焦急。
    以他们的身份和背景,就算是再尊敬陈止,也不会担心得罪他出什么变故,但此行过来,表面上是拜访陈止,其实却是为了陈止所著的通典。
    通典在洛阳周边,渐成风尚,有风行天下的趋势,其中更蕴含玄学之妙,可以预见的将来,或许能成士林之中的又一股重要力量。
    若能提前得到,钻研一二,以得其妙,未来传出去,自是塑造风度。
    更进一步的,若能得到陈止这个著作之人的讲解,更可创立先机。
    说到底,陈止身居边疆,著作通典,风行天下,本身只要不回归中土,那这通典的权威解释就是其他人在争夺,谁得先机,谁得名望,有了名望,便可在家族、仕途上皆大欢喜。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世家之人觉得这部通典会有流行,但也只是一时风头,等陈止离开北疆,回归中土,那这股东风也该过去了。
    正因如此,张景生和王快,可不愿意一路快马加鞭的过来,就是为了得罪陈止。
    但不等二人打圆场,陈止就先笑道:“这马本就是稀缺资源,朝廷先前为了北出塞外,这马政就越来越重要了,尤其是经历几十年战乱,到宣武一统南北之后,战马奇缺,以至于连皇家出行,想要挑选出毛色一样的马匹,都尤为困难,更不要说其他了,于是士大夫、世家,便以牛车代之,久而久之渐成俗定,只是这边疆又不同了。”
    几个人边走边说,陈止这番话说出来,张景生和王快固然惊奇,他们二人读书不少,但并没有关注过这些细节,而那罗央也是颇为意外,他本就受偏见影响,所以尽管知道不合适,可见面之后,还是忍不住出言了,被陈止这番通古博今的介绍,也是啧啧称奇。
    “边疆又有什么不同?愿闻其详。”
    忽然,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随后,一名面容英俊、宽衣大袍的男子,便从一侧走过来,对着陈止行了一礼。
    但看着这人的打扮,陈止神色微动,虽然和记忆中不同,但面前这人的穿着,和葛洪相似——
    他穿着道袍!
    这是个道士。
    但陈止也不询问其人来历,反而顺势道:“边疆多马而少牛,牛乃耕作之根本,又有塞外胡人入寇劫掠,是以更为宝贵,反而不能拿出来拉车,与之相比,马匹反而较多,有许多是从战阵上淘汰下来的,前任刺史不善经营,马匹流出,世家买之,以之拉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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