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请帖送来,陈止看过之后,又见了那送请帖之人,与之交谈两句,询问缘由。
    陈止很清楚,若说自己与王家的联系,那也就只有当初在卧冰楼中,和王皿、书痴王奎说过话了。
    “不过王奎在王家并无太大权柄,王皿其人更有颇多疑点,到底是不是王家的人都不好说,除此之外,我与王家之间再无联系,为何突然送来请帖?”
    陈止有着自知之明,他现在身具三品乡品,又有不小名声,更在开阳蓄势,然后过来参加王家文会,看起来似乎风头不小,但说到底还是打基础的阶段,在王家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根本算不上什么。
    王家这样的势力,选在这个时候送来请帖,着实反常。
    不过送信的王家仆从虽然风度翩翩,但所知有限,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等人一走,这酒宴的重心又再次都转移到了陈止身上,与会众人一个个都看了过来。
    “早就听说陈先生与我王家有交情,如今看来果然如此,你一到,家中就坐不住了,立刻送来了请帖,刚才那个仆从乃是宗家之人,连我们这样的旁系想要见到都不容易。”王启说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一点惊叹,他身为王家体系的一员,更能体会到这种请帖的分量。
    张笑也点头说道:“这人一到,王家就发出邀请,这种事并不常见,但也不能说罕见,不过那些都是成名已久的宿老,或者早已名满天下之人,陈先生如此年纪,又未出仕,就能得享这般待遇,确实不简单。”
    王启点头附和,跟着道:“以陈先生的乡品、民望,若是即刻出仕,恐怕最低也是一个五品的位置,要不了几年就能得了实权。”
    此言说出,陈止确实心中一动,不由思考起出仕的问题来了。
    由于种种因素的影响,陈止如今有了这般名望,无论是家族,还是自身,乃至背后的二弟、三弟他们的境遇,都让陈止不得不走上这么一条路,至少得走上一遭,之后无论是隐居东山,还是有其他打算,都会更顺利的展开。
    “不过,出仕的问题,也有值得操作的地方,前世的勾心斗角已经足够,今生若再来一回,未免无趣,或许诸葛言、姜义他们所为,也是为了杜绝无谓掣肘。”
    他在想着,其他人就在谈论着王家的邀请,唯独左渊、左清等人神色略显紧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最终没有在宴上说出来。
    等酒宴之后,左家引着几人来到准备好的房间,到了陈止的房中,左渊又是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陈止看了,笑道:“左兄,若是心里有话,尽管说来。”
    左渊苦笑道:“王家邀请陈兄,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
    “两日之后。”陈止并不隐瞒,他也看出了对方的顾虑,笑道,“左兄,你可记得,你在徐州送贴的时候,我是怎么说的?所以无须担心,陈某不是食言而肥之人。”
    左渊露出一点惭色,点头道:“我是相信陈兄的,只是关心则乱,况且陈兄一到临沂,王家就发出请帖,难免让人多想,加上前阵子那匈奴小王子的事,闹得临沂满城风雨,就想着王家是否在动心思。”
    很显然的,左渊是担心王家的邀请,是为了拉拢陈止,这对于左家而言,可以说是釜底抽薪了,和王家比起来,左家根本算不上什么,王家能拿出来的条件,很少有人能拒绝,万一陈止一走,左家就连个支柱都没有了。
    “陈兄,你不要怪我多心,我跟你交一个实底,由于这次杏坛论道的关系,诸多胡人到来,如那匈奴小王子之辈,着实搅动了不少风浪,引得各方关注,所以这次文会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一个家族的风评,若我左家在文会上一败涂地,影响太大了,可能家族要一蹶不振。”
    左家的崛起,是靠着左思与他的妹妹,但这些早已时过境迁,乃至左思最后还犯了不少错误,因此左家的根基并不稳,随时有崩塌的可能,这些年是靠着左家子弟拼命为学,勉强维持住家世,碰上了如今这个局面,随时有倾覆的可能。
    “你的顾虑,我明白,勿虑。”陈止给出这么一个答复,语气没什么变化,更算不上坚定,偏偏左渊听了之后,莫名的一阵心安。
    众人至此休息下来。
    随后两天,临沂县城不断有宿老、名士自四方而来,每一个的到来,都会掀起一阵浪潮,诞生众多话题,好似一浪一浪的海水,将前面的种种覆盖,连姜义棋败的消息,都很快有了消散的迹象,更不要说陈止的到来了,他就像沉没于海水中的一块石子,显不出什么,除了左家的众人,他人已然遗忘。
    在这种情况下,时间到了第三天,这是陈止要去王家赴宴的一天了。
    王家是大家,又第一时间给陈止下帖,算是有礼,所以陈止也要以礼相待,这早上就做好了准备,然后带上书童陈物,乘着左家的牛车,前往王家。
    琅琊王家,在外面叫得响亮,仿佛是一个整体,但在他们王家的大本营,就是另外一副光景了,因为家族强势,人口众多,哪怕是宗家主系都分成了几个山头,但因为家训尚孝,所以彼此之间同气连枝。
    如此一来,光是王家大宅,在城中就有不止一处,给陈止下帖子的是其中一座,其主名为王导。
    “王与马共天下,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和王导扯上关系。”
    待得牛车停下,陈止下得车来,见前面的王家宅子早就依礼打开家门,有几名家丁列队迎接,不由在心中感慨起来。
    王导之名,名传千古,对华夏历史有很大的影响。
    不过,陈止前世已见过不少这等人物,所以固然感慨,却没有太多表现,表情也是寻常。
    何况,这次请帖的落款并非王导,而是他的一名侄子,名为王广。
    陈止也向王启了解过王广,知道其人父亲早亡,与宣武北征有关,之后就被王导收养,待之如亲子,岁数约莫二十出头,写得一手好书法。
    实际上,凡与王导有关之人,几乎都是有名的书法家,而且陈止在下车之后,脑子里还蹦出了一个名字。
    “不知道,那位书圣是否能够见到。”
    带着这样的念头,陈止看着面前的红漆大门,以及门上牌匾,见着那“王府”二字,立刻捕捉到其中的一缕厚重气息。
    “陈先生,我家少爷久候多时,请随我进去。”
    这个时候,一名年岁不小的男子走了过来,他的发丝有不少花白,但腰杆挺得笔直,行走间脚步很稳,每步的间距都仿佛经过精确测量,没有多大的出入。
    这人口中说着欢迎的话,但眼睛里没有半点欢迎的意思,古井无波的扫过陈止和陈物,貌似并不在意。
    但陈止却从其人的眼中,看到了一丝防备之意。
    “这人身有武技,而且造诣不低,同时时刻警惕着。”陈止的目光,在那男子的双手上扫过,见多有青筋与老茧,就看出了几分底细。
    收敛了心思,他跟着这人步入院中,穿过青红相间的庭院,见有一名年龄不大的男童正在院中一角奔跑,似在玩耍。
    比起左家的那座宅院,这座王府可谓大得多了,就算是彭城陈家的祖宅,也是比不上的,光是稍微大一点的厅堂,就有不下三间。
    一直走到了最里面的偏堂,带路的人才停下来,立于门边,做出了“请”的动作。
    “陈公子,请入堂中,几位少爷、小姐都在里面等候。”
    “小姐?”陈止略感意外。
    这个时代的男女之防,并无后世那般严密,但大户人家的女儿,依旧不会轻易抛头露面,而会客这样的事,更是甚少听闻。
    不过王家乃是大族,或许情况又有不同,况且他乃是客人,马上就要见到正主了,没有必要多问,因此点点头,就踏入其中。
    陈止一走,陈物就要紧随其后,但走了两步,就被那领路人挡住了,就听他道:“此处乃是我族会客之处,还请陈公子一人入内,这名小厮就暂时在外面等候吧。”
    陈止停下脚步,微微眯起眼睛,看了那人一眼,见他丝毫不为所动。
    书童和一般的仆人不同,算是个伴儿,一般士人多有相随,偶尔还有逸闻传出,结果这次来王家,正主还没见到,就先挡了书童。
    下马威?
    陈止心中转念,明白几分,对这次会面的原因有些把握了,笑问:“不知几位王家的少爷、小姐,是否也让书童在外等候了,若是如此,不妨让我这个小书童过去,和他们待在一起,毕竟王家府高宅广,他一个人等在这里,难免心焦。”
    那领路人神色不变,就要开口,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堂中传出——
    “无妨,让那书童一起进来吧,正好见识一番陈兄教人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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