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少女的这副模样,丫鬟欲言又止,最后自己打起精神欢快的和少女说道:“小姐你就放心吧!老爷和夫人他们这么厉害,一定会没事的!你说对不对。”
    说着那丫鬟撞了一下身边的人,打了个眼色。
    身旁的人反应过来也连忙附和的应道:“是呀是呀,老爷夫人一定没事的,而且少爷也跟着一起去呢,小姐你就别担心了!”
    闻言,少女沉默不语。
    怎么可能不担心,那可是让人闻风丧胆的瘟疫,爹娘和大哥他们纵使再厉害,也只是凡人之躯,也是会被传染的啊!
    要是有了个万一,她又该如何是好。
    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听到动静,少女眼前一亮,当即跑了出去。
    然而回来的人并不是她所期待着的那些人,而是一名陌生的男子,而且还是被自家侍从放在担架上扛回来的。
    看到眼前的来人,少女神色微变,看向周围的家仆,也没有看到身后还跟着人,当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爹娘他们呢?”
    “老爷和夫人他们跟少爷还在救治着那些村民,这名男子是为了救被流寇纠缠的少爷所伤的,并没有染上瘟疫,这才将其送了回来。”说着那名家仆就想着将男子送回去休养。
    而少女也就是匆忙间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眼神,对比于眼前的这人,其实她更担心自家爹娘还有大哥。
    只是这一等,又是数日,少女也没有等到任何关于爹娘的消息,只有当初被救回来的那名男子醒来了。
    “小姐,你吃点东西吧,这几天你都吃不下东西,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万一夫人和老爷他们回来了你却倒下了,他们也担心啊。”一旁的丫鬟看着少女这幅模样,也不由苦口婆心的劝道。
    闻言,少女虽然还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但也还是努力将丫鬟准备的东西吃了下去。
    就在这时候,另外一名丫鬟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看到少女终于肯吃东西,脸上不由一喜,倒是小欢注意到那名丫鬟的神奇,神色微变。
    小姐好不容易能吃下东西,可别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啊。
    “怎么了,是不是爹娘他们回来了?!”少女放下手中的东西,眼睛闪亮的看着跑进来的丫鬟,眼底充满了期待。
    被这么看着,那丫鬟压力巨大,连忙摇头,“不,不是,老爷夫人他们还没有回来,不过当时救了少爷的那位大人醒了,想当面向小姐你道谢。”
    闻言,少女怔了一下。
    说起来,好像的确是有这么一个人,只是当时她注意力都在别的上面,这几天倒也是忘记了,如果不是小桃说起来,她都忘了有这么个人的存在了。
    “小姐,你要见一下吗?”小桃有些忐忑的问道。
    然而少女犹豫了一下,便点了点头,“那就见一下吧。”怎么说对方也救了大哥,她到底也是欠了一句道谢。
    少女没想到的是,这一见,就结下了不懈之缘。
    当初男子十分的狼狈,哪怕是少女也没有想到,整理干净之后,竟然有着如此惊人的样貌,饶是少女见惯了自家大哥的绝美容貌之后,如今看到男子,眼底也不由露出了惊叹之色。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有人能与她家大哥媲美的存在。
    所谓一眼万年,在这之前,少女都不曾会相信这些说辞,可是在看到男子之后,仿佛有什么改变了。
    因为男子本就是为了瘟疫而来,在得知少女的家人毅然进入了宁都就是为了救治那些染上瘟疫的人,便决定留了下来。
    之后虽然老爷夫人都有回来,但每一次回来都是匆匆忙忙,而且神情也越来越疲惫。
    少女也仅仅只是远远看过一眼,因为身体的缘故,老爷和夫人甚至都不允许靠近,因此少女的神情也日渐低落,只有一开始还会主动过去,直至后面,少女已经待在院子里足不出户了。
    这日,夫人回来拿药,而且还因为一些事在主院那里逗留住了。
    “你不去见一面么?”男子,也就是泠霜,看着静坐在亭子当中装作不在意的画着画作的闻涟雅,轻声问道。
    闻言,闻涟雅手一顿,握着毛笔的手一重,墨水在画纸上晕染开来了一大片,就在泠霜以为闻涟雅不会回答的时候,闻涟雅这才轻声说道:“娘她不会愿意我过去的。”
    “为何?”泠霜有些不解,之前两人不曾回来的时候闻涟雅一直都在念叨着,怎么回来之后反倒是还不去找了呢?
    而且要说之前匆忙没来得及,可这次显然逗留了,与其一直挂念,倒不如去见上一面说几句话,那样也能放宽心。
    一旁是丫鬟看着闻涟雅这般模样,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被机灵的小桃拽着拉走了。
    一时间,亭子当中也仅剩下闻涟雅两人。
    闻涟雅看着眼前的画作被墨水晕染了一大片,不由放下手中的笔,微微咬唇说道,“因为我体质的原因,爹娘他们不会让我接近的。”
    放在平时都不愿意让她踏进药房,现在有瘟疫,就更加不会让她靠近了,早在一大早小桃她们就劝着让她不要太靠近主院那边,一开始她还以为的出了什么事,直到娘回来,她才意识到原因,定然是娘回来前交代下来的。
    其实只要知道爹娘无碍,哪怕她看不见,只是从别人口中听到消息,她也满足了。
    但话虽如此,一家子的人都为了瘟疫的事忙得焦头烂耳,可是唯独只有她什么忙也帮不上,这一种无力感,也让闻涟雅感到深深的失落。
    如果说她的体质能好一点,那就好了。
    闻言,泠霜眉目间染上了一层担忧,看着闻涟雅这一副模样,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然而还没有等他思考清楚说出来,一名小厮跑了进来,还没看清泠霜身边的人是谁就喊道:“泠公子,老爷他们有事找你商议。”
    结果话刚一说完,就注意到了泠霜身边的自家小姐,当即神色一变,“小、小姐。”
    那名小厮心底一凉,欲哭无泪,完了完了,说错话了!
    果不其然,就连泠霜的神色也一下子沉了下来,不悦的看着那名小厮。
    倒是闻涟雅先打破了气氛的尴尬,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冲着泠霜说道:“我没事的,你快去吧,不要因为我耽搁了。”
    这笑容,看得泠霜心头一揪,心底不可名状的感到了一丝心疼。
    沉默的看着闻涟雅看了许久,最后泠霜叹了口气捂住了闻涟雅的眼睛,温声道:“不要勉强自己,我很快就回来了。”
    说完,泠霜转身离开,而闻涟雅看着泠霜离开的方向看了许久,出了神。
    *
    “呐,你为什么会来宁都?”闻涟雅好奇的问着身边抚琴的人。
    世人都说宁都可怕,人人畏之,除了她家爹娘之外,再无他人敢主动踏足宁都,而泠霜却是一个意外。
    “奉师父之命。”
    “那你知道宁都有瘟疫吗?”
    “知道。”
    “那你为何还要来,难道你不怕么?”
    “怕又能怎么样,这世上没有因为怕就不用面对的事,而且人固有一死,在活着的时候做到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我觉得那便够了,至于结果怎么样,那也只能说是命。”泠霜轻笑一声,看得很开。
    而闻涟雅听闻这些话,也心有感悟。
    确实,爹娘他们也同样如此。
    *
    “小姐,当心啊!”
    “不要紧的,我会小心的。”闻涟雅小心的护住树上的鸟儿回到窝里,刚松了口气,结果脚没站稳,直接从树上滑落了下来,惊得一旁的丫鬟瞬间白了脸。
    一阵清风吹过,泠霜接住了闻涟雅的身子,忍不住在其头上敲了一下,“你呀。”
    而被接住的闻涟雅轻笑出来,对着泠霜吐了吐舌头,“我又不是故意的,下次会小心的。”
    “还有下次?”
    “没了没了!”闻涟雅连忙摇头。
    而一旁的丫鬟早就被吓得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我说泠霜,如果,我是说如果瘟疫解决了,你会去哪里啊?”
    “我么?我大概会留在这里吧.......”
    清风卷起一阵轻纱,依稀能看到屋子里两人坐在桌子前轻笑着低语,两人之间带着一股缱绻的气息。
    *
    宁都五十三年。
    瘟疫爆发更严重,整个城被封,彻底与世隔绝,在宁都里面,宛如一座死城。
    无数人被困在城中不得而出,纵使闻家的人再厉害,经过三年的救治,也渐渐有心无力了。
    人一旦松懈了下来,就容易生病,而闻家的许多人也因为长期的劳累染上了瘟疫。
    哪怕是闻家家主,主母都不曾例外。
    关于这个消息,闻家上下瞒得死死的,可是在三个月都不曾听闻自家爹娘回来的消息,闻涟雅终于忍不住了,拉过小桃问道:“小桃,你老实跟我说,爹娘他们,是不是出事了?”
    闻涟雅拉着小桃的衣袖,手都在微微颤抖,尽管如此,还是固执的看着小桃,希望能从其嘴里的道一个答案。
    “小姐,你在说什么呀,老爷和夫人好好的呢,可能只是太忙了,所以才没有回来。”瞒了三个月了,小桃也心知应该瞒不住了,可是此时被问到,也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小桃,你不要骗我!”真当她什么都看不出来么!
    如果真的没有事,那为奉何管家要这么频繁的回来取药,而且她也能感觉得到,近些日子泠霜也把自己关在药房里研究着药方,显然也在争分夺秒。
    这些事情她一直都知道,只不过是心理安慰自己没事的所以才一直没说出来罢了。
    可是这么久了,她都不曾听闻爹娘的消息,身为女儿,她不想她是最后一个人知道的。
    爹娘什么事情都瞒着她,她平时都妥协了,可唯独这个,她没办法妥协。
    闻言,小桃眼眶瞬间就红了,抽泣的说道:“老爷和夫人........也染上瘟疫了。”
    虽然已经有所猜测,可当闻涟雅真正从小桃那里听到这个消息,闻涟雅还是觉得一阵晴天霹雳,眼前一黑,差点站不住了。
    下一秒,闻涟雅猛地一下站了起来,二话不说就跑了出去。
    小桃都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自家小姐已经疯狂的冲了出去,当即神色大变,惊呼道:“小姐!不好了,快去喊泠公子!”
    对着身旁的人喊出这一句,小桃连忙追了上去。
    一夜未眠的研究着药方,刚有了一些头绪的泠霜还未来得及将其付诸实验,就听到小欢的惊呼,当即神色一变扔下东西跑了出去。
    最后,在闻涟雅即将要踏出屋门的时候,泠霜将其拦了下来。
    看到眼前拦住她的人,面上那疲惫的模样,再想到自己,闻涟雅彻底控制不住眼泪顺着眼角留了下来,扑在泠霜的怀里泣不成声。
    抱住怀里的人,那一声声的哭声也犹如刀割一样刺痛着泠霜的内心,将其搂住,泠霜沉声道:“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将他们救回来的。”
    包括这一场瘟疫的出现,他也会找到最根本的原因!
    仿佛是将这些日子来憋在心中的情绪都宣泄了出来,最后闻涟雅是在泠霜怀里哭着睡过去的,哪怕是睡着了,闻涟雅嘴里也还在低喃着。
    画面一转,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
    在泠霜身边出现了一名老者,老者看着泠霜面色苍白的模样,不禁摇了摇头,“你救不了的,这是宁都的命数,早在他们祖上犯下孽账之时,就注定了他们要遭受这一场瘟疫之劫。”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闻家的人,闻家是受到牵连的。”
    “没有办法,这是天命,我们凡人又如何可以逆天?”老者轻叹一口气。
    “那闻家的人,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闻家人救命无数,我不相信他们一家会命丧于此。”泠霜固执的说道。
    “倘若他们不参与进这一趟浑水,根本就不会经历这一场劫难,孩子,趁现在抽身还来得及。”老者劝道。
    对于这个他收下的弟子,他也是赋予了厚望。
    却不想泠霜苦笑一声,“师父,来不及了,弟子已经没办法从其中抽身了。”哪怕救不了闻家的人,他也不可能放下闻涟雅自己一个人独自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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