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帝万万没有想到汉王可能会打京城的主意,听了李云天这么一说才意识到形势的严峻,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要是汉王真的铤而走险偷袭京城,京城可就危矣,而平叛大军也会随之陷入险境。
    当年靖难时,永乐帝率兵南下,绕过了驻守在济南府的南军后,从山东一路打到了南直隶,期间经过的时间长达半年。
    就在这长达半年的时间里,南京城的防务并没有得到加强,进京勤王的部队寥寥无几,绝大多数的人都在观望,等待永乐帝和建文帝一决胜负。
    毕竟这是大明皇族的内斗,无论谁胜谁负江山还是朱家的,那些地方官员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况且,谁也不想在永乐帝和建文帝胜负未分时站错了队,那样的话将遭受灭顶之灾,还是按兵不动最为稳妥。
    话又说回来了,虽然南京城兵力薄弱,但城高墙厚,拥有大明最为坚固的城墙,要是守军固守待援,永乐帝要想攻下南京城绝非易事,等到追击的南军到达,永乐帝唯有撤退的份儿。
    可谁能想到,守卫金川门的李景隆和谷王竟然会开城投降,使得燕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进入了固若金汤的南京城,永乐帝也因此夺取了天下。
    如今,宣德帝和汉王之间的情形与当年的靖难何其相似,除了忠于双方的军队外,两人在分出胜负前很难获得各地方都司兵力的支持,那些外地的文武官员绝大对数都会处于观望中,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也就是说,宣德帝和汉王的这场战争,参与进来的军队除了南直隶的京畿都督府和山东都司,也就只有周边的大宁都司、山西都司、山西行都司和河南都司会卷入其中,其余都司不是鞭长莫及就是心有顾虑。
    如今,忠于宣德帝的明军和忠于汉王的叛军在居庸关、宣府镇、大名城和真定城等处对峙,那么世间的注意力就都集中在了御驾亲征的宣德帝和坐镇德州的汉王之间的较量。
    一旦汉王出其不意地兵临城下,那么京城的文武百官绝对会慌成一团,惊恐不已,届时会不会有李景隆和谷王之类的人为了荣华富贵或者其他原因打开城门投降,那就未尝可知了。
    归根结底,宣德帝和汉王之间的战争属于皇族之争,又有靖难之役的例子摆在眼前,届时京城里能有多少人效忠宣德帝可真的不好说了。
    张辅神情诧异地望着李云天,当前的局面是宣德帝处于攻势而汉王处于防守姿态,可年纪轻轻的李云天竟然能敏锐地意识到汉王潜在的优势,这可着实令他大吃了一惊。
    “陛下,倘若汉王真的有此打算,我等不得不防。”随后,张辅回过神来,郑重其事地提醒宣德帝。
    或许在外人看来,汉王偷袭京城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先不说尾随而至的平叛大军,居庸关、宣府镇、大名城和真定城得知消息后肯定会派兵前来驰援京城,届时汉王将面对被围歼的局面,无处可逃。
    可正是因为众人都这么看,反而给了汉王一个出奇制胜的机会,在张辅看来,能看穿这一点的人实在是殊为难得。
    “陛下,臣也觉得应该在山东境内与汉王决一死战,不宜让其踏足北直隶。”张昊也对李云天的分析表示了赞同,颇为欣赏地望了李云天一眼,就连他也没能想到汉王可能会采用这种孤注一掷的做法。
    “如何将汉王留在山东?”宣德帝蹙着眉头望着李云天,既然李云天给他出了一道难题,那么应该有破解之法。
    “陛下,臣以为,倘若汉王真的要偷袭京城,那么一定会走沧州,然后经沧州北上京城,这是一条抵达京城的最安全捷径。”
    李云天闻言沉吟了一下,伸手指着地图上景州城和沧州城之间的一个地点说道,“如果能确定汉王有此意图,我军可在白河沟设伏,给予汉王迎头痛击,使得他以后不敢轻举妄动。”
    白河沟是从德州前往沧州的必经之地,是一个狭长的多山地带,此时正值初秋,山上的树木枝繁叶茂,正好用来打伏击。
    “如何才能知道汉王想要偷袭京城?”宣德帝望了一眼地图上的白河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神情严肃地问道。
    “陛下,战局瞬息万变,臣现在也无法说清楚,只有静观其变。”李云天摇了摇头,现在他手头的信息量太少,无法做出判断。
    “来人!”宣德帝闻言沉吟了一下,喊进了守在御辇车厢门外的金英,郑重下达了谕令,“告诉阳武侯和清平伯,让两人小心行军,提防叛军的伏击。”
    几天后,当宣德帝的御辇即将离开河间府的时候,前方传来了一个糟糕的消息:
    阳武侯和清平伯所率领的先锋部队在景州以北的阜城县遭到了叛军的伏击,历经半天的苦战后落败。
    在阳武侯的指挥下,明军奋力厮杀最终冲出了伏击圈,不仅清平伯在混战中身受重伤,也因此折损了一半的人马,伤亡惨重。
    面对溃逃的明军,叛军担心景州城会派兵来救,又忌惮阳武侯的威名,怕阳武侯阻止部队反戈一击,因此并没有趁胜追击而是迅速南撤,退回了德州城。
    得知这个消息后宣德帝不由得勃然大怒,将奏报重重地扔在了地上,他先前已经提醒了阳武侯和清平伯,结果两人还是落进了叛军的伏击圈,实在是太过可恶。
    其实,这也怨不得阳武侯和清平伯大意,谁也没有想到叛军居然会孤军深入,竟然潜行到景州以北的阜城县去伏击他们。
    况且,叛军的统帅是庆义伯吕平,不仅是汉王的心腹而且还是大明勋贵中最擅长远程奇袭的人之一。
    吕平是后军都督府的都督同知,本在京城的后军都督府里任职,三个月前被派往山西都司执行公务,谁也没想料到他会出现在这里,着实令人感到意外。
    此次伏击吕平轻车简从,带了五万叛军悄悄埋伏在了阜城县,出其不意地给了明军的先锋部队一记痛击。
    本来,按照吕平的打算他准备将先锋部队全歼,可阳武侯毕竟不是等闲之辈,硬是指挥着人马冲破了吕平设下的两道防线,最终得以带领残部脱离了伏击圈。
    宣德帝被汉王给了一记下马威,心中不由得万分恼怒下令部队加快行进速度,尽快赶到景州城。
    不过为了稳定军心和鼓舞士气,明军在对外宣传的时候将先锋部队的大败变成了大胜,表示此战歼灭叛军两万余人。
    八月二十七,经过七天的行军后,宣德帝所率领的平叛大军终于抵达了景州城,坐镇景州城的青阳伯鲁庆率领城内文武官员出城迎接,整个景州城已经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兵营。
    青阳伯鲁庆是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半个月前率领五万大军进驻了景州城,在与汉王的对峙中采取了守势,静待平叛大军的到来。
    进入景州城后,宣德帝召集了文武重臣商议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从目前的局势看,景州城的明军有三个进攻方向,一是德州城,二是乐安,三是沧州。
    其中沧州的兵力最弱,只有两万人,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城里的叛军一定会固守不出,凭城坚守。
    考虑到守城方的地利优势,像这种攻城战的话,如果攻城方的兵力不是守城方的数倍,那么很难将城池攻下来。
    德州和乐安的兵力都很充裕,又互成掎角之势,要想攻下这两座城池中的任意一座的话并非易事,需要济南城的明军相配合。
    “捷报,捷报,我军在真定府歼灭山西叛军两万余人!”就在众人各抒己见,议论纷纷的时候,一名侍卫官手里高举着一份公文快步走了进来,口中高喊着。
    听闻此言,宣德帝眼前不由得一亮,连忙拿来公文查阅,脸上随即流露出喜色,暗中松了一口气。
    就在阳武侯的先锋部队遇袭后的第二天,坐镇真定城的周征主动出击,偷袭了进入真定府境内的山西叛军,使得山西叛军不得不退出了真定府的地界。
    山西叛军一共有十二万人,真定城有驻军十万,是明军在北直隶地界中驻扎军队最多的城镇,仅次于京城。
    单从兵力上看,双方的实力相差无几,真定城守军虽然能够依借城墙的优势来阻击叛军,可是叛军一旦绕过了真定城向京师或者德州而去,那么真定城的守军必将陷入被动中。
    因此周征可不想将战局脱离了真定府,那样可就会失去控制,故而主动出击,打了毫无防备的山西叛军一个措手不及,肯定不会再贸然出击。
    直到这个时候,在座的众位大臣才知道坐镇真定府的人竟然是忠国公周征,同时也得知了山西叛军统帅的身份――威国公鲁仲乾,震惊之余暗暗猜测两为国公谁技高一筹,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经过众人的一番商议后,最终决定集中兵力强攻德州城,只要将德州城拿下那么汉王将失去手中最重要的军事重镇,势力随之会大为受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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