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大错特错!这好事儿可不是落在你们身上,而是我李金库张大嘴巴咬到了天上掉的馅饼。”李金库大大咧咧地把头一扬,特得意:“我和你们把话说清楚了,这好事人大老板只是照顾我一个人的。你们……人家认都不认识,谁能照顾你们啊?”
    这话,李金库说得不客气,可越是不客气,乡亲们还真就是越吃这一套。
    “可不是,知道李哥你实在,惦记着我们这些乡亲,才把这好事儿分给我们……”
    李金库撇嘴:“我和你们说实话吧,我要不是贪心,想着多投资点钱占的股分多些,能多点话语权,我压根就不回来了。你们看看,我这好心为大家伙,可这说啥的都有,生生把我的好心变成了驴肝肺。得,你们不想投资也没啥,这样吧,钱算我借的,不管谁,我出五分利,五分啊!月息……”
    五分的月息,可算高利贷了。一百块钱,一月就五块钱的利,一年就六十块。
    这样的大话一放出来,原本觉得李金库说的话不靠谱的,也不禁动心。
    投资不靠谱,那借钱就不用担心亏不亏本的事儿了。
    “有啥好怕的?我李金库户口还在咱屯子呢,我的房子地都还在呢!再往狠点说,我儿子不还在这儿呢嘛!还有玉凤,唉,我们两之前离了那都是被逼的,马上就要复合了。大家伙寻思下,我的房、地,老婆孩子都在你们眼皮底下,你们还怕我跑了不成?”
    李金库说得大方,又隐隐约约透露出谁先借钱给他他愿意多给点利息的意思。
    当着大家伙的面,没人说啥,可到了晚上,就有人偷偷溜到老李家,讨价还价,利息提高到了六分,这样的高利息不答应就傻了是吧?
    口袋里卷成团的钱掏出来,换回一张按了李金库手印的欠条,憋着笑回了家才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以为自己讲了个好利息,可没过几天,就知道屯子里借钱给李金库的人,个个都提了利息,最高的老白家利息都有八分了,他那六分都算是少的了。
    气个半死,也没法子,谁上他自己个没狮子大开口呢?更何况李金库已经拿了钱又往南边去了,他就是想找人理论都没地儿找去。
    李金库走了一个月,还没捎回一封信,借他钱的人倒无所谓,反正到时他还钱就是,可拿了钱要投资当小老板的就急了,三天两头到李家问白玉凤李金库有消息没。
    白玉凤先说大家伙再等等,可没几次就烦了,居然梗着脖子说”关我什么事啊”?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两早就离了,他这回回来也没和我复婚,我上哪儿知道他的事儿啊?实话说吧,他根本就不会给我写信。
    啥?没复婚?!
    这回借钱的人也急了,扯了白玉凤再三追问,白玉凤索性敞开了说,告诉大家伙李金库就是回来淘腾钱的,压根就没想要和她再续前缘的事儿。
    有那精明的,直觉不对劲,很是怀疑李金库骗大家伙,可有那实心眼的,还觉得不大可能吧?
    “李金库那不是在南边发财了吗?你看白玉凤手上那金戒指!我都掂了,可沉了……”
    白玉凤一听提到她手上的金戒指,立刻毛了,一个劲地把手往口袋里揣:“你们也别急,我是不和李金库复婚,可老夏家还养着他儿子呢,有事儿你们找老夏家啊!”
    找得出吗?
    还真就有人找到夏家闹了。
    夏飞仙顾着孩子,无暇争辩只能冷着脸不吭声。
    夏明慧倒想张那个嘴,可这些人一来,夏飞仙就让她带着李拴柱躲到她屋里去了,没办法,夏明慧再想凑这个热闹也只能带着李拴柱回了屋,摆了炕桌,让李拴柱坐在桌边吃点心,自己却是竖了耳朵听正房的动静。
    隐约听到张长康直乐:“什么意思?你们那意思是让柱子替他爸还钱?中啊,你们把人带走,看看能卖出钱来不……我说大家伙,你们过过脑子吧,柱子为啥在我们家?那不就是因为李金库把人丢下跑了吗?他能跑一回,就不能跑第二回 ?柱子这样的,他根本就没把他当儿子好吧!”
    说完这句,他还笑着指了指被一群人硬扯来夏家的白玉凤:“这柱子的亲娘,你问问,她现在想把柱子带回去养吗?”
    白玉凤脸色一变,强辩道:“呸,咋说话呢?我倒是想把我儿子领回去,那不是你们家硬抢了我儿子吗?”
    第三百九十三章 黑心鬼
    被白玉凤厉声指责,张长康脸色不变,笑哈哈地看着白玉凤:“好啊,要领人你现在就领回来,我们绝不拦着。”
    白玉凤一窒,缩了下脑袋,愣是不敢说话。
    张长康见状,就笑了:“可不是咋的,身边没个傻小子碍事儿,活得多滋润啊!”
    张了张嘴,白玉凤想说话可是不知咋的又咽了回去。
    看她那脸色,张长康也没一昧损她,只笑道:“你们想想哈,要你们是李金库,弄着钱了,还会把个傻小子带在身边吗?儿子,有钱找女人不就能再生了。”
    这话说得不能再直白了,一起来的女人直拿眼横张长康,可是几个男人却都露出”说得也是”的表情来,惹得自家婆娘忍不住上手拧了胳膊一把。
    “我说哥几个,话我是和你们说得清清楚楚了,你们要是还觉得能拿柱子逼着李金库回来,那现在就把柱子带走。柱子这孩子,也不是太难照顾,只要给他吃饱了就中,一顿吧,他也吃得不算太多,三大碗饭或是四个大馒头就成……”
    这饭量,可都比成年壮汉不差啥了。
    张长康却像是没看到他们铁青的脸色,继续道:“白天吧,柱子自己知道上厕所,可到晚上,你们得喊他起夜,要不然他憋不住可就得尿炕了。”
    话说到这份上,可真是没哪个再想抓傻子当人质了。
    “那、那咱们的钱就这么完了?”
    看来的几个人都是脸色铁青,张长康忍不住问他们到底借了李金库多少钱。
    口齿微动,其中一个竖起了一根手指。
    张长康松了口气:“一百啊?还好……”
    “好啥好?屁个好!不是一百,是一千!”气得直哭,那人破口大骂李金库是骗子,一抬头看到缩着脑袋当鹌鹑的白玉凤,忍不住骂道:“不要脸的骚货,装个屁?你们两口子合起伙来骗大家伙,你还在这装无辜,像个没事儿人似的,把大家伙当傻子是吧?”
    男人还好,只是骂,一起来的老娘们却是眼睛都红了:“可不是咋的,臭不要脸的,你看她手上戴的那戒指,还好意思说李金库也骗了她?我呸,指不定他们两口子背后怎么商量的呢?没两天她手腕上那就得戴上金镏子了。”
    越骂越气,扑上前扯平丰她的胳膊,硬撸她手上的戒指。
    白玉凤怎么肯让,又挣又骂,上手就挠,可架不住她就一个人,几个老娘们把她按在地上,又打又掐的,没多大会,白玉凤手上的戒指就把撸了下去。
    白玉凤哭喊:“你们这是明抢啊!我要报警、报警……”
    “呸,你报去啊!大家伙正想去报警呢!赶紧的把你男人抓回来,大家伙那拿得回钱……”
    “还骂啥呀?快看看那戒指,我说这戒指可不能就你一家得,卖了钱大家伙分分……”
    “分啥分啊?谁抢下来的就谁的……”白胖儿娘啐了声,把捏在手上的戒指塞进嘴里一咬,眉毛立刻竖起来。
    “呸,白玉凤,你那金戒指呢?戴个假的唬弄谁?”
    白玉凤也急了,顾不得脸上青青肿肿的,扑上去抢戒指:“谁说是假的了?我的戒指怎么可能是假的?”
    白胖娘撇嘴:“你当谁没见过金子咋的?那真金是软的拿牙就能咬动,你看看你这破戒指,能咬动?”
    白玉凤嘴都快气歪了,抢过戒指往嘴里塞。
    好不容易得了个金戒指,她连戴在手上都生怕丢了,哪舍得去咬啊,这会儿一咬,牙都快崩坏了。
    又气又恨,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起来:“李金库,你个黑心鬼!缺德冒烟的玩意儿啊!我跟了你二十来年了,你就这么对我……”
    她哭得凄惨,却没半个人同情她,甚至还有人上脚踹了她一脚。
    坐在炕上的夏飞仙下意识起了下身,虽然没出声,可明显是觉得这事儿不妥。
    刚才白玉凤挨打时她就劝来着,要不是还抱着孩子就上手拉架了。
    张长康也是气到了,沉声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恩怨,要掐要打都出去,我这屋里不是让你们打架的地儿——再说了,我话都说清楚了,是你们自己不愿意带柱子回去的,还在我这里闹啥?咋的?你们不是还想让我帮着李金库还钱吧?你们要真好意思说,那咱就再好好说道说道……”
    沉下脸来,张长康还是有点唬人的,被他一一看过去,刚说抓李拴柱当人质的人脸上发红,虽然没吭声,可分明就是刚才真有那样的心思。
    张长康冷哼一声:“难听话我就不说了……”上当受骗还不是因为贪!
    “你们啊,痛快去公社上报警,说不定还能抓着,要不误了时间李金库跑得更远了,你们哭都没地儿哭去。”
    现在就没地儿哭了……
    眼看大家伙的脸色阴得难看,白玉凤怕得直哆嗦,伸手还想扯着张长康:“大哥……”
    张长康身子一闪,直接就下逐客令,白玉凤还想留,却让几个女人架着拖了出去。
    下晌时就听说李家被翻了个底朝天,连锅都被撬下来拿走了。
    这还和之前二驴他们来要债时不一样,那会儿乡亲们还同情李家,可现在骂不够恨不完,要不是房子不能拆,真是恨不得把他家房子都拆了搬回自家。
    这回王桂花可是乐了,隔壁住着,看热闹看了个饱:“我就说老二那人靠不住,也就你们这群没脑的才上当……”
    瓜子皮满天飞,王桂花顺便还戳了戳旁边在地上用尿和泥巴的小黑孩:“去,狗子,给我端杯水去……也不知像谁,这么懒,八成就是随了你妈……”
    小黑孩头偏偏,还不能完全理解,可才三岁的小孩,却已经知道自己不受待见,虽然委屈却半声都没吭,还真去灶房里端了水缸子过来。
    王桂花还不满:“啥事儿都干不了,瞅瞅你洒了多少水?”
    抬头看到刚进院的李铁蛋,扬声道:“铁蛋,饭在锅里,你自己拿出去吃,不用给你爸留。地里活不好好好干,也不知又上哪儿鬼混去了,饿死他……”
    李铁蛋没吭声,看到侄子张嘴,把脏兮兮的手指含在嘴里,脸更沉了几分,也不说话,只是冲着小黑孩招了招手,让他跟着进屋去。
    第三百九十四章 狼出笼
    王桂花哼了哼,也不理会,又转头去看热闹,还和栅栏那边翻篓筐的白胖妈唠:“我说,你家让老二骗了多少钱啊?你们两口子平时也挺精的人啊,怎么还上当受骗了?要我说,这人啊,不能谁都信。你看看我们家,老二一说那话,我就和铁牛他爸说,这事儿绝不能信,老二那种人哪儿那么好心啊!还啥给高利息,哪儿是那回事儿啊?我去问了一嘴,白玉凤连十分利都不肯给。”
    白胖妈气个够呛,还好意思说别人贪!王桂花之所以没上当,是因为她太贪,要是李金库他们答应了十分利,王桂花还能不上当?
    她想得没错,不过也是当时王桂花问的是白玉凤,要是问李金库,他一早就存着行骗的心,就算十分利多了点,也会照样答应下来。
    白胖妈拉拉着脸,没那心思搭理,猫腰在篓筐翻东西,寻思着能再找点抵钱的东西,头都没抬,顺嘴就问:“铁牛妈,你家铁牛是不是要放出来了?我咋记得他是判了一年半呢?咋这么长时间还没出来呢?”
    王桂花原本看热闹看得乐呵,冷不防白胖妈突然呛了她这么一句,脸立刻就沉了下去。
    “都是孙燕那臭婊子害的,我儿子好好的小伙子,要不是她能进那破地方?好好的好爷们都毁在破鞋手里了……”王桂花越说越气,一眼扫到小狗子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拿着块两掺面的馒头,立刻火上心头。
    大声呵斥着小狗子过来,没等人到跟前,就一把扯住他的手臂抓过馒头,顺手一巴掌甩在他头上:“谁让你吃的?谁让你吃的?老娘还没吃呢,你倒先吃上了……”
    李黑挨了打,眨巴眨巴眼,”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栅栏对面的白胖妈就有点过意不去:“这是干啥啊?嫂子,好歹也是你亲孙子呢!”
    王桂花脸拉得长:“谁知道是不是我亲孙子啊?”她是恨死了孙燕,连带着孙子也恨得不行,之前取小名小狗子没啥,农村里小名叫这个狗那个狗的多了,可现在孩子四岁了取个大名还叫李黑就很敷衍了。
    又眼一剜:“别以为我不知道屯子有人在背后碎嘴说坏话呢!我呸,不就是欺负我们家现在没有能撑起家的男人嘛!自己破大家一个,还好意思说我儿子怎么怎么着的,等我儿子回来的……哼,到时候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
    白胖妈闻言,脸也拉长了:“说啥呢?谁有冤?谁有仇啊?”
    嘴皮子耍痛快的王桂花一噎,脸上有点讪讪的:“那啥,不是说你家……”
    白胖妈哼了声,懒得理会王桂花,拧身往屋里去:“外边我翻了,没啥好分的,你们看看还有啥,要不把这柜子分了吧……就是这地基是村上分的,不大好说,要不房子卖了还能分几个……”
    屋里头白玉凤嚎哭:“有本事你们去找李金库啊!房子是我的,柜子也是我的……”
    撇撇嘴,王桂花一口唾沫吐在地上,先是骂了声“活该”,又小声嘀咕:“看我铁牛回来的……”
    李铁牛出狱是七月中的时候。按说他的刑期只有一年半,去年入冬就该出狱了。
    可李铁牛那不是个消停客,进了刚进监狱时各种不服,和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和同牢犯人打起来,打伤了一个犯人,就又加了几个月的刑期,搞到现在才被放出来。
    但最让王桂花上火的不是儿子晚放出来,而是李铁牛当年被打中一枪之后,腿上落了毛病,走路倒还好,虽说有点儿点地,但不细看也没啥,却是跑不动了,在农村这样的可就干不了太重的活儿了,王桂花怎么能不恨?
    这个时候,李金库已经跑了一个多月了,乡亲们也报了警,可是人却没抓回来。卢公安也说这样的案子不好办,谁都不知道李金库跑到哪儿去了,跑得远那就是跨省的案子,得好几个地方联合办案,麻烦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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