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饭店的生意红火起来,从早到晚生意不断,甚至到正饭点时,还有排队等桌的。
    这人吧,他就有这样的劣根性,吃饭下馆子,哪家生意越好,他就越想上哪家吃去,总觉得人多的饭店那味道一定不一般。
    一来二去,李金库的进宝饭店就有了点名气。原本亏本的饭店就这么一下子扭亏为盈了。本来就爱吹牛的李金库自然不会低调,见人就说自家生意太好了,赚了不少钱啥的。
    等消息传到夏明慧耳里,都不知道传了多少手了,直接就成了李金库都发成万元户了。
    夏明慧倒不觉得嫉妒,人家赚的钱又不会分她,有啥可嫉妒的,各赚各的钱,这钱嘛,还能让一个赚完了。
    只是婉惜她那卖酸菜汤的主意居然落在人后了,全没想过白玉凤的酸菜汤红火成那样全是偷了她的主意。
    十二月中旬时,学校考完期末试直接就放了假,夏明慧却是不得闲。
    姜婉如倒是从京里回来了,可是夏明慧还是帮着料理店里的事儿,虽说现在赚得没有夏天时多,但因为多了个店面,事情却一点都没少。
    这次去京里,显然是开了眼界,温文清回来时那腰杆挺得直,说话也大声得很。
    只是在家里却不像从前那么霸道了,至少对姜婉如温和了许多,要是大闺女温淑芳回来,更是温柔,尤其是赶上大姑爷回来时那态度更是和从前判若两人。
    “咋的?爹是又要和大姐夫喝两盅?”拎着熟食,夏明慧挽着姜婉如的胳膊:“娘,你也别急,喝酒又不差这一会儿,这大雪天的,地上都冻冰了,咱小心着点……”
    姜婉如就乐:“知道知道,让你爹等着去,咱娘俩慢着点……”
    拐进巷子,差点就撞上迎面气冲冲跑过来的女人,还好夏明慧手快拉了把姜婉如,才没撞上。
    那女人也觉得不好意思,忙道歉,一打照面,居然还是认识的。
    “这不是她吴婶吗?这是咋了?跑这么急?”
    吴婶拉了拉头上的围巾,扯着姜婉如就大吐苦水:“姜姐啊,你是不知道啊!我们那口子——要死了!”
    姜婉如吓了一跳,还想问咋的了,吴婶却是才说了后半截:“那死鬼,居然染上了赌瘾,你说要不要死?”
    “哦……”姜婉如松了口气,心说你说话啥只说半截呢?
    吴婶已经恨声道:“我听说那个拉人赌牌九的王八犊子就住在这附近,让我找着的,不把他们家锅砸了的!还有他家老娘们,干啥吃的,也不管管自家老爷们,让他设赌局,非把他脸抓花了……”
    眨了下眼,姜婉如看看一脸铁青的吴婶,愣是没敢吱声儿。
    别说姜婉如,就是夏明慧其实也是知道设赌的是哪家,可不就是他们家前头胡同里的老梁家嘛。
    可是知道归知道,看吴婶气成这样,姜婉如可是都不敢说,要是真闹出事来可不好,看夏明慧抿嘴,她又忙扯了下闺女,生怕这闺女一时嘴快说出来。
    “她吴婶,那我先走了啊!这大冷天的,你还是回去吧,有啥事回去说,找不着你还怪挨冻的……”
    就此别过,走出一段路,姜婉如还小声说:“这些老爷们,都没正事啊!赚钱容易吗?还赌!这沾上边能好得了?你爷在没建国前可不就是赌嘛,一车的粮食都输光了……”
    “啊,我爷啊?”夏明慧两辈子还真没听过这人,正想问,却是突然扭头,拧着脖子看个不停。
    “咋了?看着谁了?”
    “没、没谁……”夏明慧顺嘴答了,心里却是狐疑:刚才那个人影好熟——是进了老梁家吧?!
    第三百二十一章 赌能坑死人
    虽说“没谁”,可是夏明慧心里始终惦记着是回事儿。
    那个背影,的确是认识的人,而且还相当熟悉。她想了很久,想出来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被她叫过爸的李金库。
    以她对李金库的了解,他在尔河是没有什么朋友的,至少那个梁家应该不是李金库的朋友。这是到尔河开饭店以后认识的朋友?
    不对,不是朋友!就像是吴婶过来找男人一样,李金库去梁家是为了赌钱!
    一想通这点,夏明慧真想骂人了。
    还真是钱烧的!才能赚多少钱?就去耍钱玩了!就算是李金库开饭店真的开成了万元户,也架不住他这样耍钱啊!
    前世时,夏明慧就知道,赌这东西能坑死人!
    又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例子?九十年代时,他们屯子上过得最好,最早自己买大车的那家为啥到最后成了最穷的?不只是穷,老婆也跑了,剩个儿子天天在屋里哭着要妈,到最后连儿子都不知道被送到哪儿去了,还不就是因为赌!
    那会还有人猜他儿子八成被他赌输了,卖给别人做儿子了,虽然没有啥证据,可都是这么传的。
    原本的第一富户,到了二十世纪时就只剩下个孤寡老头子,走路晃悠悠的,比实际年龄大了不只十岁,让人看着觉得可怜又觉得这人真是活该。
    没想到前世没沾过赌的李金库,这辈子居然陷入赌博的深渊了。还真是想都想不到的事儿。
    不过,夏明慧感慨感慨也就算了,说到底,就算是李金库把家输光了,她也半点都不心疼。
    人啊,都是自己作的,她一个外人,凭啥管人家啊?
    回头回了家,夏明慧也没和夏飞仙说起在县里看到李金库去赌的事儿,自己该干嘛干嘛。
    隔了小半个月,白玉凤居然带着李玉华回了屯子。也不说为啥突然回来,自己带着孩子在家,整天把门锁得死紧,倒像怕谁追来抓他们似的。
    李玉华还好,李拴柱哪能是被关得住的?天天在院子里嚎,惹得大家伙路过时准保往他家瞅。
    又过了两天,李金库也回来了,见了人点个头,脸上也没啥笑模样。
    人人都说这李金库在外头发了大财,回头连人都不认了。
    也有人不怕冷脸的,还上前说话,问他生意做得咋样,咋这时候回来了?是准备回来过年还是咋的啊?
    李金库勉强干笑了两声,只说生意好,就是想家了回来看看。
    这话倒也没啥,只是他那脸色太难看了,以至于他这么说人家居然没信。回了家难免要碎嘴说上两句,只说看那样李金库八成在外头是赔了钱,瞅那脸色,都发灰了。活像是被人撵回来的狗。
    话传了两天,就立刻成了李金库面带死灰,八成病得不轻,都快死了。
    夏飞仙听到这话时吓了一跳,还在家里说:“这有病可得治,不能就这么着放着不管啊!这病可不是不理就能自己好的……”
    “有啥病?还不是钱闹的?”夏明慧撇撇嘴:“娘,我之前没和你说,李金库他在县里耍钱呢!我看这八成是钱耍没了,不得不回来了吧!”
    张长康“啥”的一声,又问:“是不是在老梁家耍钱啊?那老梁家的局可是玩得大……呀,别看我呀,你们娘俩看我干啥?我可没耍钱,我这不天天都在家嘛?你看,连打个扑克不也是咱三口人打吗?”
    这倒是真的,她爹想耍钱也得能出得了屋啊?大冬天猫冬,她爹就陪着娘在家了,就连赶集买菜那也是和娘一起去的。
    “那你咋知道的?”夏飞仙瞪了眼:“以前赌了?”
    “几十年前的事儿了,那会儿不是在冰城里有头有点钱嘛,呼朋唤友的,不跟着玩都让人笑话……”张长康陪了笑脸:“媳妇,我现在可是不会了!有点钱都交给你,我想耍不也没钱……”
    夏飞仙从鼻子里哼了声,算是饶过他了。
    张长康这才往下说:“老梁家那个局打从前年就有了,先还玩得小,现在就不是了,我听说有那输得多了,一晚上就好几百。”
    这年头一晚上输好几百,可相当于后世一晚上输个几万十几万了,也难怪张长康说玩得大了。
    李金库就算真是万元户,这钱也架不住这么输,而且……
    “我听说梁家那个局不简单,还有人在里头设套。专哄那些傻瓜上套,连房子都能套过去……”
    两母女一听这话,都瞪大了眼。
    赌这东西谁敢说自己精啊?多半还是靠的运气,或输或赢,总是半对半的,可这要不是靠运气,而是有人设套,那还能赢?一准得输啊!
    “也不知道他输了多少……”夏飞仙嘀咕了句,看看自己闺女,到底没再说别的。
    张长康却是自告奋勇去打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是回县里走一趟。
    等晚上张长康回来,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直接就说“李金库那小子输大发了!”
    夏家两母女这才知道李金库真的是因为输光了钱才回了屯子。不只是把赚到的钱都输光了,就连饭店也开不下去了。
    为啥开不下去?还不是因为李金库欠了人一大笔赌债,要债的人天天堵在饭店里要钱,穷凶极恶的嘴脸,哪个吃饭的还敢上门呢?
    饭店黄摊子了,白玉凤带着闺女跑回屯子来避祸,李金库却还想着能翻本,一咬牙,就和梁老大借了钱。
    这钱可不是普通的借钱,而是利子钱,还是一分的利,借一百你得还一百一,还不是按年还,是按月还。
    老话说得好:高利贷,利滚利,有命拿钱没命还。
    李金库寻思得好,借这利子钱,他要是手风顺,一把就翻本了,还能把之前欠的钱还了。
    可他想得再好,却防不了人家那是早就设下的局啊,一场牌局下来,所有的钱输了个一干二净,直接就脚软倒在地上了。
    瘫到早上还是人家把他架着送出来的,只说过一个月来收钱,让他连本带利准备好了,再有之前欠的那个钱也一起还。
    李金库又惊又怕,这会儿回屯子那是来避祸了!
    “想得太美了!他往哪儿避?避到哪儿人家也能追来讨债!”
    夏飞仙听得直叹气,问:“到底欠了多少钱啊?”
    第三百二十二章 逼债上门
    张长康举起了一个巴掌,夏飞仙立刻瞪大了眼:“五百?这金库啊,咋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呢?这一年不吃不喝才能赚多少啊?”
    “啥五百啊?是五千!”
    这一句话,夏飞仙差点就摔下炕。
    夏明慧倒不意外:“还好没更多,不都说他家成万元户了吗?正好,这一万填赌债了。”
    气得直乐,夏飞仙嗔道:“你信他真的赚钱赚成个万元户了?那一家子两兄弟,个个都是吹牛当吃饭的,我看啊,他那饭店能赚个几百一千就不差啥了,那才开多长时间啊?一毛钱都能吹成一百了,一个万元户还不一张嘴就来?”
    恨得咬牙,夏飞仙拍了下腿:“活该!让他耍钱……慧儿,咱做饭去,今个儿吃白面饺子,帮娘掏棵酸菜,不还有油渣子吗?就包油渣酸菜馅的,五千块?咱得吃几年饺子啊!”
    吐了下舌头,夏明慧还真就起身去外屋地掏酸菜了。
    一顿美美的酸菜饺子,就着蒜泥,还有夏飞仙的唠叨咒骂,吃得贼香。
    李家的事儿是打听清楚了,可是夏飞仙这回却没再像往常一样想着帮忙。
    事实上,夏飞仙就是真想帮忙,也没法子。五千块的大窟窿,哪儿是那么好堵的?而且明摆着,这个窟窿就是个没底的,帮忙堵窟窿,连自己家都得搭上。
    就算是再念旧,再善良,夏飞仙也不可能为了李金库把自己家赔上,那样的话她自己都觉得对不住闺女还有老伴。
    也不知道李金库他们是怎么想的,许是真的以为躲回屯子里就能避开了,倒没东家借李家求的,就这么消停地锁门过了大半个月。
    80年的元旦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过去了。等到进了二月,腊月十五,屯子里家家户户就都忙着杀年猪,买年货,包冻豆包,条件好的,也有开始包冻饺子的。
    像夏明慧家,就包了半袋子白面饺子。
    在东北,也不用冰箱,仓房里的大水缸那就是冻年货的地儿,只是到了晚上,防着贼来偷,那大猪肉半子,还得拿进屋来,到了第二天早上再拿出去冻上。
    要说这贼也是摸着脉了,知道家家过年时都得有点好东西,自己家那过年也想弄点年货,越是到年关,他就越是嚣张。
    这不,前个儿就听说李富贵家丢了半拉子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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