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里的聚餐氛围依然热烈,但孟宇舟敏锐地注意到,柳悦在接了刚才那个电话后,整个人就开始变得有些心不在焉,哪怕是员工跟她聊天,她也总是带一些恍惚的表情。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坐车回家。
    柳悦坐上车后,就一直保持着托腮看向窗外的动作。从孟宇舟的角度看过去,她的眼神空空的,他看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终于,孟宇舟忍不住了,“刚才谁给你打的电话?”
    “啊?”柳悦回过神来,顿了顿后,淡淡道,“一个老朋友。”
    老朋友……
    孟宇舟看着柳悦的表情,不太相信一个老朋友会让她变成这样。他还想追问更多,却发现柳悦又扭过了头,恍惚地看着窗外。
    他发现自己突然很想问清楚那个老朋友究竟是谁,但过往的理智和自尊却制止了他。但他的胸口却突然有些闷得慌。
    这种胸闷一直持续到回家。他独自回了书房,想翻一翻今天的财经新闻,却发现自己老是走神。郁闷之下,他直接选择洗完澡后躺下,却发现自己怎样也睡不着。这对于作息规律的他来说,是个少见的现象。
    同一幢房子里,失眠的显然不止他一个人。
    柳悦也早早地躺在了床上,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
    夜已深,周围一切都沉寂下来,但她的耳边却不停地回荡着那句“小悦,我回来了”。
    那会儿给她打电话的,是喻洲。
    喻洲对柳悦来说,是个特别的人。
    认识喻洲时,柳悦刚上大一。
    在柳家,柳悦向来不受重视。柳家父母的爱几乎都倾注在了弟弟柳想身上。柳悦拼了命学习,终于考上了s市的一所重点大学,但柳国华夫妻并不以为然,甚至在她去学校报到当日,也没有亲自送行,反而去给儿子庆生。
    柳悦拖着重重的行李箱,还背了一个装满书的背包,独自去学校报到。悲催的是,她的书包不堪重负,书包带直接断掉,包里的书散落一地,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就在她手忙脚乱地捡书时,有人也蹲了下来,帮她一起捡。
    来人看到她书包里几乎都是“如何快速赚钱”的书时,轻笑出声,“你有那么缺钱吗?”
    是个男生的声音,清朗悦耳,像雨滴落在了小提琴琴弦上。
    她一抬头,就看到了喻洲。他留着寸头,五官清峻,个子高挑,有一双上挑的桃花眼,露齿一笑时,就像是夏夜的风,猝不及防地灌进了他人的心。
    柳悦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书包里的“家当”。她说了声“谢谢”,连忙接过了那些书,整整齐齐地抱在怀里,但却没法腾出手拉行李箱了。
    “我帮你吧。”喻洲顺手接过了她的书,帮她搬到了女生宿舍的楼下。
    一路上看喻洲的女生越来越多,柳悦的头也低得越来越厉害。此时的她,完全不想接受这么多“注目礼”。
    这段对她来说基本上等同于难捱的路走完后,她连忙道了谢,脚底抹油地溜走了。
    躲在一旁看热闹的死党笑嘻嘻地走了出来,“喻洲,这是你看上的妞吗?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把你当瘟神的女孩,你刚才看到没,她恨不得连跑带飞,就想躲你。”
    喻洲捶了死党一下,“别瞎说,就是学妹而已。”
    虽然嘴上说着漫不经心的话,喻洲的脑海里却一下子想起了刚才他低头时,撞见了那个女孩亮亮的双眼,就像是两簇火焰,没人灭的掉。他突然又有些愉悦,因为她那种眼神,只有他看到了。
    再到后来,柳悦向家里要了几次生活费,柳家都以家中困难一推再推,除了奶奶偷偷给她塞了些钱,她没有任何经济来源。迫不得已,她给自己找了两份兼职,一边读书,一边赚生活费和学费。
    她在晚上做完家教后,还得赶去奶茶店打工。每天十一点关店后,她都得经过一条黑黑的巷子才能回学校。
    她还记得,那天晚上下着雨,她关好店门口,打着伞,走向那条黑巷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身后也有了同样的脚步声。她鼓起勇气扭头,一下子就看到一个矮个子男人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她走他也走,她停他也停。
    她瞬间心里发毛,握紧了伞。距离出口还有一段距离,她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黑巷子旁边一家昏暗的网吧里走出了几个人。
    “喻洲,你小子今晚不给力啊,排位这么低。”
    她扭头,一下子就看到喻洲和几个男生一同走了出来。
    彼时她已经知道喻洲是大三的学长,金融系的学霸,学校的风云人物。她心里害怕,忍不住朝网吧走了几步。
    喻洲也认出了她。他的视线挪到她的身后,也看到了那个男人,他心中顿时有几分了然,对身侧的人微微颔首,“你们先回去吧。”
    “哎,喻洲,你去哪儿?”
    “送学妹。”
    喻洲径直走向柳悦,接过她手中的伞,再从容不过地说道:“走,回家了。”
    那晚之后,喻洲每晚都会出现在网吧门口,等她经过后,他就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直到她回到宿舍。
    朋友们都笑话喻洲,说他是新时代的“跟踪狂”,但喻洲只是笑一笑,并不多解释什么。
    柳悦也渐渐习惯了喻洲的接送。
    这份默契的关系在她的心中埋下了种子,直到开出爱慕的花。
    喻洲对她的称呼,从“学妹”改成了“小悦”。但两人的关系,却仅止于打工路上他的护送。
    在她终于鼓起勇气,想要在喻洲的毕业仪式上表白时,却被他的室友告知,他早就有了青梅竹马的女友,是个白富美,还在b市顶尖大学读书,两人毕业后就要一起去美国深造了。
    柳悦在操场上灌下三瓶啤酒,第一次喝醉后,主动掐掉了心中这朵爱慕的花。
    再到后来,喻洲果然出国了。
    一晃十年。
    她怎么也没想到,当年的初恋,竟然会突然给她打电话。
    他这么做……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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