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
    他抬起手,举刀便砍!
    眼见着闷声乍起,血溅三尺!
    惊魂未定的梁山伯死死握着短刀,看着面前不甘倒下的人影。
    在此人的后颈上,插着一支钢制的弩箭,劲道之强,足足从后颈透体而出,那人连挣扎都没有挣扎,便悄然无声地失去了性命。
    梁山伯咬着牙,对着此人的后背捅了一刀,又捅了一刀,手起刀落,又手起刀落,用尽全身力气在尸体上发泄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红着眼,疯了一般刺着倒在他面前的尸体。
    只把赶来援手的差吏和惊雷等人都吓得不敢言语。
    “梁山伯!”
    收起手上臂弩的惊雷翻身下马,一把从地上拉起疯子般的梁山伯。
    “祝小郎君在哪里?”
    他和半夏原本是直奔鄞县的,路途中听到这边有人惨叫之声,闻声赶来刚好救下了被袭击的梁山伯。
    “祝小郎君?”
    梁山伯颓丧地垂着双手,右手上满是鲜血。
    明明应该很是可怖,可见到这一幕的人无不莫名的感到悲戚。
    他看着手上的鲜血,喃喃地说着:“没有什么祝小郎君,祝小郎君已经死了,英台也死了……”
    “死了?”
    跟着惊雷一起过来的半夏惊得从马上直接跳了下来,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抓住梁山伯的衣袖。
    “我们家主人呢?”
    梁山伯晃了晃胳膊,指了草丛里那双脚的方向。
    惊雷和半夏简直被这番变故吓得魂飞魄散,两人奔到草丛那边,惊雷一看到死者的长相,立刻惊叫了起来。
    “王不二!这是主人派来的侍卫!”
    他从树下出来,对着那边的梁山伯喊:“不是祝英台!”
    “不是祝英台?”
    梁山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一把丢掉了手中的短刀。
    只见梁山伯站起身,踉踉跄跄地朝着正在地上翻滚惨叫的祝家部曲而去。
    他完全不顾此人身上烧起的碧火,抓着他的肩膀连声喝问:“那算吏呢!你们把那黄脸算吏弄到哪里去了!”
    此人被假册簿上的碧火烧了脸面,如今脸上已经是血肉模糊,更可怕的是他不似梁山伯早有准备摈住了呼吸,那一刻他吸入了不少粉末,连喉咙都烧灼了起来,根本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发出破风箱一般的“嗬嗬”声。
    梁山伯见这人问不出什么,又抱着一丝希望跑到了那被射死的黑衣人身边,一把翻过了他的尸体,摘下他的面巾伸手去摸他的鼻息。
    什么都没有。
    那一箭之威,让他死的不能再死了。
    霎时间,梁山伯万念俱焚,蓦地跌坐于地。
    惊雷在翻看着家中侍卫的尸体,半夏听见梁山伯在外面大吼着什么,连忙起身出来查看,见他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气不打一处来。
    马公子将九娘子好生生托付给了这人,结果倒好,他把人弄没了,还吓唬他们说九娘子死了!
    半夏气呼呼地冲到他的身前,刚要开口大骂,余光从地上那中箭的尸体上扫过,表情突然一怔。
    ???
    这好像是他们祝家庄的人?
    第233章 有求于人
    马文才身边的侍卫并不是普通的人物, 他重活一生,从睁眼开始就在盘算自己未来的路子,留在身边的侍卫也都是大有能力之人, 他既然让这个侍卫保护乔装打扮的祝英台,便是完全相信他的能力。
    也是马文才太托大, 想着不会有人为难一个算吏,有梁山伯做靶子,一明一暗, 保护两人是足够了,却没想到还有人居然会掠走祝英台。
    惊雷和梁山伯收了尸,一点都不敢耽搁, 立刻就要回去和马文才汇报此事,至于梁山伯那边会怎么处理, 已经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
    半夏是随惊雷来的, 自然要随惊雷回去。
    因为祝英台出了事, 马家的人也死了,惊雷一路上完全没有心情和半夏闲话, 只闷着头赶路。
    半夏也是能吃苦, 这般不吃不喝的赶路,若换了其他女人,一定是受不了的, 别的不说,大腿内侧磨破了皮便不是一般人受得住的,可她居然一声不吭应了下来。
    两人去的时候用了两天一夜, 回来却只一天一夜,远远的,看得见山阴县的城门了,惊雷对身边的半夏说:
    “我要立刻回学馆里找公子回报你家主人失踪之事,此事和你无关,你是去朝露楼找祝少主,还是去会稽山的别院等?”
    半夏似是走了神,惊雷喊了她几遍,她才慌慌张张地摆手:“我去别院就好了,没接到主人,不敢去见少主。”
    “也好。”
    惊雷也担心她会被责罚,如果有马家人在,也许会给少爷几分面子。
    既然不去朝露楼,惊雷便绕到了南城的会稽山,先将她送到山脚下的别院。
    见着惊雷要上山,半夏站在别院门前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追了出去。
    “惊雷!惊雷!”
    她的脚力自然是比不得马的,声音也不大,眼看着惊雷已经上了山,半夏捏紧了拳头,垂头丧气,跪坐在别院的墙边无声哭泣。
    她生是祝家庄人,死是祝家庄鬼,从小在庄中的阴影下长大,能那样喊一嗓子已经是用尽了平生的勇气了,要让她追上去,已经是不能。
    马公子是好人,惊雷更是对她有救命之恩、知遇之情,她应该将那件事告诉他们的。
    可她却不敢追上去。
    就在她自我厌恶之时,熟悉的马蹄声又踢踢踏踏地出现在了她的耳边。
    半夏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你刚才喊我了?”
    骑着马的惊雷探身问他。
    “咦?你怎么哭了?”
    “你,你怎么回来了?”
    半夏定定地看着逆光中的惊雷。
    “我回头看了你一眼,看见你似乎在看我。而且,声音是往上面飘的……”惊雷的表情中充满了各种复杂的东西。
    “你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吗?”
    他们这些当仆从的,性命向来由主家决定,马家死的那个侍卫,便是一个例子。
    半夏也是如此,祝英台如今出了事,祝家不可能让她好好的,惊雷心中担忧她,可又无可奈何,见半夏跪坐在这里哭泣,还以为她是想和他诀别,却又说不出口。
    “惊雷……”
    半夏擦了把眼泪,站起了身,走到他的马前,说了一句话。
    “当真?”
    惊雷吃了一惊,仔细看半夏的神色,确定不是开玩笑,当下眉头皱得死紧。
    “如果真是这样,祝郎君倒是没有什么危险,可梁山伯那边就不妙了。”
    “你放心,我们家公子最是恩怨分明,就因着你说了这句话,他必保你不会被祝家庄带回去!”
    他安慰完半夏,当下再不耽搁,调转马头就直奔上山。
    惊雷上山之时,马文才正在给裴公写信,要求召集游侠儿和各路人手和他一起商议要事,见到惊雷回来,他收起信,笑着问他:
    “英台接到了?”
    “属下无能!”
    惊雷单膝跪下,羞愧地说:“属下去迟了,去的时候祝郎已经被人掳走了。”
    “掳走了?”
    惊雷低着头,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又说了那几个黑衣人杀了的马家侍卫,尸身正由梁山伯雇了马车送回来云云。
    说着说着,便说到半夏在他上山时拦住了他,告诉他中箭而死的那个黑衣人,是祝家庄负责抓逃奴的一位部曲,平时凶神恶煞,庄里不少人都怕他。
    “祝家庄也在找册簿?”
    马文才先是不解,转念一想,便推测出褚向应该是折损了不少人手,便动用了祝家庄的势力。
    “看来祝英楼并没有完全信我。”
    他沉着脸,对祝家庄十分失望。
    一边和他在这边商议如何脱离褚家的掌控,一边却为虎作伥、连朝廷命官都敢杀,若说祝家庄真是什么被欺压到无路可走的软柿子,却也未必。
    想到这里,马文才对自己决意谋取祝家庄半副身家倒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了,继续低下头给裴公写信。
    “主人,那现在怎么办?可是要与祝少主交涉……”
    惊雷见主子没有再说话,心中七上八下。
    “不必,如果是祝家庄的人掳走了祝英台,那就不用担心了。多则六七天,少则三五天,祝英楼就会来求我。”
    马文才不以为然地说。
    惊雷知道主人素来走一步已经想了十步,必定是有什么后手,便没再多问。
    “那梁山伯那边是不是该告诉他一声?”
    惊雷有些不忍地开口:“我看梁山伯似乎悲戚难当,将这件事的责任全归在了自己的身上。早上他送我时,神色……神色委实不太好。”
    “怎么个不好?”
    马文才总算是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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