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事见祝英台居然被劫持了,眼前一黑,立刻就要上前训斥,却忘了大腿正被人抱着……
    “哎哟!”
    李管事摔了下去,和二牛滚做了一团,痛苦地爬了起来。
    “他是祝家人是吧?”
    勒住祝英台的胡大声音很平稳,只有被劫持的祝英台知道他的身子正在微微颤抖着。
    “你胡说什么,快放开贵客!”
    李管事色厉内荏,“我这就去喊医者来,别做傻事!”
    “他就是祝家人。他的鼻子,跟祝英楼一模一样。”胡大见李管事态度剧变,表情越发从容,颤抖的手也稳了起来。
    “谁管他们死不死。再留下去,该死的就是我了。”
    胡大表情冷酷。“叫码头那边备一条小船,等我上了船,离远了,自然会把他丢到水里……”
    他低头问祝英台。
    “你会凫水吧?”
    “开什么玩笑,大……她怎么会水……”
    知道自家小姐从来没学过凫水的李管事慌了起来。
    “会……”
    祝英台正准备说自己会游泳,却看见不远处的马文才对着她缓缓摇了摇头,立刻住口一言不发。
    “她不会水,你上了船,把她丢到水里,她还是死。左右都是死,祝家庄的人不会让你离开这里的。”
    马文才突然插嘴,以极缓慢的速度慢慢往胡大身边走去。
    “你站住!”
    胡大表情一厉,手中藏着的箭头往祝英台颈间又送了一点。
    祝英台只觉得脖子一凉,之后便是一阵刺痛,这下终于害怕了起来,两条腿顿时有些发软。
    “好,我不动。”
    马文才长得斯文,很具有欺骗性,他站住不动,胡大也就没有再继续伤害祝英台。
    “胡大,叫他们喊个医者来吧……”二牛脸上满是恳求之色,抱着脸色已经发青的兄弟,“看在我们一起干活这么久的份儿上……”
    他实在没有其他的法子了。
    “你还不明白吗?即便叫了医者,也救不活的,所以他们才从不浪费力气。我们这样的人对于他们来说,连猪狗都不如。”
    胡大冷笑着,“从去年夏天开始,我们死了多少人?没日没夜的在铁铺里忙活,累极了掉炉子里被烧坏了的,干活偷懒被打死的,和你兄弟这样得了怪病没撑过去的……”
    “这种日子我是不干了,我现在就想离开这里。”
    胡大紧紧抓住祝英台,就像抓住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是祝英楼的什么人?儿子?不对,你年纪太大了……你是祝英楼的弟弟?”
    祝英台穿着男装,又被女罗化妆化的硬朗了些,胡大虽然贴着祝英台,但没发现她是女的。
    “你放了我,我让他们放你走,我说话算数。”
    祝英台试图和他沟通。
    “在工坊的都是签了卖身契的奴隶,我可以让他们把你的身契先给你。你恢复了自由身,他们要抓你或伤你就犯了楚律,你可以大大方方地走。”
    身契对于这个时代的奴隶有多么重要,简直不用多言,胡大果然愣了一下,犹豫了起来。
    但最终,他还是无法相信祝家庄的人。
    “你们最会阴谋诡计这一套,我不上当。”
    他挟持着祝英台,将她往码头方向扯。
    “李管事,去准备船!”
    “胡大,你深受我祝家之恩,当初你们一家全靠我祝家救济之粮才没有饿死,就算你卖身,我们也没有强买强卖你,如今你竟恩将仇报?”
    李管事让女罗去准备船,又吩咐了什么,这才对着胡大喊着。
    胡大也许是个一条筋的人,无论李管事说什么,他都不为所动,只顾扯着祝英台。
    “都说了,她根本不会水!”马文才往前几步,“你若让她有个万一,祝家庄必定对你不死不休,你可以不顾自己,可听李管事的话,你还有家小,难道你连家小的性命也不管了吗?”
    他这话一说,胡大笑得更讽刺了。
    “家小?”
    他笑得一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我的老婆跑了,孩子早就饿死了。”
    马文才心中喊了一声糟。
    “那你逃出去又如何呢?没有身契,没有路引,没有户籍,你就是个逃奴的身份,不能做工,不能娶妻生子,连城门都进不去,难道你要在深山老林里藏一辈子吗?”
    马文才立刻转移了话题,指了指祝英台。
    “他刚才的提议不错,你可以考虑考虑。”
    “我不信祝家人。”
    胡大木着一张脸。
    “我不是祝家人,我姓马,是吴兴太守之子。”马文才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温和些,“胡大,你听我一言,可好?”
    祝英台感觉胡大的身子突然一紧,抓住她肩膀的力道突然大的惊人,心里越发害怕了,却听到头顶胡大犹豫着问:
    “你要说什么?”
    “胡大,你挟持我这好友,不过是为了逃命,并不是想惹更大的麻烦,是不是?但我这好友不会水,即便你乘小船离开了这处水泊,一旦将她丢到水里,还是会结下深仇……”
    他指了指自己。
    “但我不同,我会水,你让我一起上船,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你把她交给我,我们一起下水,你大可划船离开。”
    “你也要上船?”
    胡大愕然。
    “是。那时,我要带着她一起凫水离开,自然不会和你为难,你看如何?”
    马文才刻意装成少年意气的样子,挺了挺胸。
    “万一你在船上做起什么妖呢?”
    “他在你手里,我敢做什么妖?再说了……”
    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腼腆极了。“这位壮士,你看看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就算再来三个我这样的,能给你造成什么麻烦?”
    好……好演技……
    被挟持着的祝英台一时忘了害怕,瞠目结舌地看着“腼腆”的马文才。
    马文才去别人家做客时,打扮的还是很符合这时代的“审美”的,换言之,就是很娘气,很“弱不胜衣”。
    再加上胡大常年做苦力,一身腱子肉,看起来确实像是能提小鸡一样把马文才提起来的样子,别说胡大,就连李管事等人都以为马文才是和祝英台感情深厚,想要为朋友“两肋插刀”了。
    “我……我考虑考虑。”
    胡大一边闷声回应着,一边脚步不停。
    马文才见他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似乎还对祝家庄有很深的恨意,心中暗暗着急,却还要装作一副文弱且手足无措的样子跟在后面。
    祝家庄的工坊是越往码头处越繁忙,胡大挟持着祝英台走了一路,自然也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还有很多推着车子在送着什么的力士都顿住了脚步,直到被人狠狠抽了鞭子,才重新动了起来。
    拜胡大所赐,马文才得以跟着窥见了祝家庄工坊深处的秘密——那些从码头处源源不断送上岸的,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而是一车车已经生出红锈的铁器。
    这些铁器,有的看得出曾是铁锅、菜刀或是锄头之类,有些却似是兵器和大件的铁器,有些则锈蚀到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如此一来,就和祝英台所说的“废铁回炉”对的上号了。
    这么多锈蚀的铁器,难道祝家庄里还有人干盗墓的勾当?
    可祭器也该是铜啊……
    因为祝英台的情况更紧急些,马文才没办法再细看细想,只能将这一切记在心上,紧紧跟随着胡大的脚步。
    祝英台比胡大矮小许多,一路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被拖着走,她心中其实害怕极了,却又担心自己太过恐惧会让祝家人和马文才乱了方寸,一路上几乎是咬着牙提醒自己一定要镇定,直咬到牙齿都痛了。
    离码头越近,所有人的精神也就越紧绷,概因整个祝家工坊区,就属码头附近防卫最严密,几乎到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地步。
    从成品间里有那么多箭头就可以想象,一旦祝英台提前脱离了胡大的控制,面对他的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胡大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离码头越近,胡大禁锢着祝英台的程度也越严重,严重到后来李管事就差没哭着求他手中的箭头放松一点了。
    祝家人应该得到了消息,但反应还没有那么快,李管事是工坊这边的管事,在他的喝令下,一切攻击的行为都停止了。
    对于工坊里的守卫和武士来说,他们既不认识胡大,也不认识被胡大劫持的人,李管事既然让他们离远点,他们就离远点。
    也许是一路上暴露出的武力,让胡大重新审视起和祝家拼的鱼死网破的后果,等到李管事让人准备好的小船被推出来,胡大的态度终于没有那么死硬了。
    他先劫持着祝英台,连拽带拖的把她拉上了船。
    而后,一指马文才。
    “你,你也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被遗忘的大牛:……我觉得我还可以救一下。
    被遗忘的二牛:……我觉得我下场的太快了。
    第175章 人穷命贱
    为了安抚胡大的心, 祝家庄给胡大安排的船很小, 根本无法藏着其他人, 还是艘手摇船。
    胡大也是看到船后才选择让马文才上船的,他得控制住祝英台不能摇桨,所以等马文才一上船,他便让他去划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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