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帮着管家是多大的福气呢,大嫂是真心疼爱你们,才放手让你们去做的。对了,怎的不见咱们家三姑娘呢?”
    开头那番话倒还行,娇娇虽不爱管家,却也承认罗氏这是为了她们好。可等二太太接着往下说时,这话却愈发不对味儿了。
    不等娇娇开口,锦娘便别过头,没好气的道:“二婶想管家多容易的事儿,等回头离府单过时,不就美梦成真了?”
    娇娇被锦娘这话唬了一跳,忙伸手拽了她一把,又替她向二太太道了歉,借口自是万年不变的“年岁小别计较”。
    幸好,二太太并没有计较的意思,冲娇娇摆了摆手,很快就离开了。
    待二太太一走,娇娇忙压低声音训锦娘:“到底是长辈呢,你怎么着也该敬着点儿吧?”
    锦娘低头扯着袖口,半晌才道:“我就是不乐意她提起三妹……她自己不喜庶子,偏总是戳别人的痛处,哪儿有这样的?再说了,祖父都过世那么久了,他们怎么还不搬出府呢?”
    见她一副小孩子气的模样,娇娇也没了奈何,只道:“再怎么样她都是长辈,你亲事还没说定呢,万一有什么不好听的话传出去了,可怎么办才好?”
    “她不敢的。”
    “那也不成,还是说,你想让我把这事儿告诉太太?”
    听娇娇提到了太太罗氏,锦娘这才不情不愿的认了错,她其实倒不怕罗氏训她,而是生怕叫罗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后,又平白生了一回气。说白了,这世上像娇娇嫡母秦氏那般大度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多半的人都是拿庶出子女当作眼中钉肉中刺的。
    锦娘软语道了歉,又解释了原委,同时还说了自己的困惑。
    “嫂子,你说有这样的吗?庶出的子女,不一贯都是早早的离府单过吗?怎么我们家就例外呢?”
    庶女出嫁,庶子成亲就会得一笔安家费,从此一家分作两家,除了年节往来,再无旁的瓜葛。
    这是绝大多数人家的做法,例外肯定是有的,也绝对不止魏家一门,可依然叫人觉得纳闷。
    “兴许是家里人手不够吧?”娇娇随口扯了一个理由,把事儿糊弄了过去,“赶紧查看往年礼单备礼吧,回头叫太太知道我俩又偷懒了……”
    “好好,我这就备礼!”
    姑嫂俩又忙活了起来,备礼是有讲究的,选择的礼物既要寓意好,也要体面有价值,还得合乎两家的交情。哪怕有往年的旧例,那肯定也不能照搬照抄,真的备起来,还是极为繁琐的。
    至于娇娇方才随口扯的理由……
    说真的,连她自己都不信。
    哪怕魏家的主子是不多,可很多事情本来就不需要主人家出面的,不然养了这般的管事是做什么的?再说了,分家又不等于断绝关系,尤其像这种庶子离家的,两家依旧是亲戚。只能说,庶子那边有求于本家会变得比以往难上很多,可本家要命令庶子做什么,却跟往日无异。
    简单地说,让庶子离家对于本家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所以,为什么呢?
    整个四月间,娇娇除了忙活备礼外,就光顾着思考这些问题了。偏生,她那脑子哪怕经历了重生,也没见聪明几分,又或者是因为信息还不够,想破了头都想不出来这是为什么。
    答案没想出来,倒是端午先到了。
    端午前几日,天公不作美,连着下了好几场大雨。不光如此,夜里还起了风。等端午正日子到了时,娇娇早上起来一看,外头的院子里一片凌乱,可以看出来昨个儿的风是真不小。
    伺候娇娇洗漱的霜降还告诉她,丁嬷嬷夜里没将窗户关严实了,风从窗户缝隙里灌进去,今早愣是没起来。
    娇娇问:“可有请大夫?”
    霜降说唤了的,又道已经将丁嬷嬷挪了出去,她是有夫君有孩子的,倒是不担心没人照顾,只是这几日没法在主子跟前伺候了。
    “那就让她好好养着,不必着急。”娇娇让拿了个荷包,装了五两银子,回头使个小丫鬟送去,“记得添两个粽子,到底是过节呢。”
    霜降皆一一答应下来。
    这换季本就容易生病,像丁嬷嬷这种倒是还好,她本就年岁不算大,身子骨又一贯康健,就算着了凉,仔细将养几日也就痊愈了。可别人就不一定这般幸运了,旁的不说,魏家这头不就有个病人?
    魏老太太得的倒不是什么重病,只是身子骨太虚弱了,每换季就不好受。夜里翻身动静大点儿,就容易凉了背心,甚至有时候只是早晚温差大了点儿,她也浑身不舒坦。
    好在,老太太病得久了,隔三差五的总有大夫为其诊平安脉不说,就连她身边伺候的老人都学了一手。
    这回换季,又是一冷一热的,倒不至于完全病倒,可她整个人都是病恹恹的,完全提不起劲儿来。
    端午佳节,阖府聚在一起过节,自然也得去老太太处请安。也是这时,娇娇才发觉,原来二太太已经在老太太处伺候了好几日。长房其他人倒是丝毫不觉意外,只因每回老太太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跑得最快的必是二太太。
    父母在不分家,尽管这话并不太适用在庶子身上,可想也知道,一旦老太太没了,魏家二房必是要被分出去单过的。
    老太太尽管并非二老爷的亲生母亲,却实实在在是二房的祖宗。
    这一回,娇娇还瞧见老太太跟前有个老嬷嬷伺候得很是仔细,大老爷问生活起居时,也皆是那个老嬷嬷回答的。娇娇一开始还以为那是老太太房里的管事嬷嬷,等回头看到锦娘促狭的笑,才忽的意识到,那老嬷嬷其实是二老爷的生母。
    心思转了转,娇娇最终决定闭嘴。反正顶上有公婆,身畔有夫君,这些烦心事儿就让他们去操劳吧。
    ……
    端午过后不几日,就是大太太罗氏的生辰了。
    罗氏早先就吩咐了不大办,可一样无法阻止送寿礼的人。这也难怪,不大办的意思只是不对外摆酒宴客,若人家只是奉上寿礼就走,却是完全不妨碍的。
    对此,罗氏倒是不意外,只吩咐仍旧由娇娇和锦娘帮着登记入册。
    娇娇好苦恼,罗氏太信任她了,偏丁嬷嬷病了还没好,可真是愁煞她了。更要命的是,锦娘经常性的帮倒霉,或者说她和锦娘一样都不怎么靠谱,俩不靠谱凑在一块儿,结果可想而知。
    回头,张嬷嬷就告诉娇娇,让她放心大胆的干,原因只在于罗氏早就将得罪不起的人家挑了出来,由她精心准备了端午节礼以及生辰的回礼。至于娇娇和锦娘折腾的那些,实则全是依附魏家生存的人家。换言之,就算有什么地方做得不恰当,对方也不敢说道。
    得了准信儿,娇娇好歹安心了点儿。
    岂料,她才刚安了心,就在送来的寿礼名单上,看到了一个格外熟悉的名字。
    甄文诚。
    她上辈子的公公。
    娇娇的眼神飘忽了一下,当然在旁人眼里,她只是看寿礼名单累着了,多眨了几下眼睛。
    “少奶奶要歇一会儿吗?”霜降端了茶盏过来,呃,只有茶没有点心。
    搁在平日里,娇娇保准要嘀咕两句,不过这档口她还真就没那个心思了,接过茶盏假意喝茶,实则心思却不停的转着。
    上辈子,她从未插手过夫家的生意,自然也不清楚他们平日里要同哪些人家交际往来。假如是县城里的,那往常多少还能碰个面,像府城这边的,她绝对是两眼一抹黑。
    打死她都不会想到,原来在县城里牛气冲天的甄家,竟是一门心思想要拍魏家的马屁,偏看魏家这态度,摆明了是不稀罕,完全没当甄家是一回事。
    尴尬。
    真的是满满的尴尬。
    半盏茶喝下肚,娇娇的情绪倒是缓和了不少,索性本来也没人看出什么来,放下茶盏后,她继续整理寿礼单子,还得安排人将贵重的礼物分门别类的送到各个库房里安置好。
    锦娘平日里还是有帮忙的,只是方才被罗氏临时唤走了,这会儿尚未归来。
    又片刻后,锦娘回来了,满脸的喜气。
    “大姐明个儿不来给母亲过生辰了。”锦娘开口先冒出了这句话,没等娇娇惊讶,她又急吼吼的道,“她又有身孕了,就是月份还小,大夫也说了不太稳当,叫她好生歇着。”
    娇娇放心了:“大喜事儿呢,那回头你也备一份礼,让人给大姐送去。”
    这话一出,锦娘当下垮了脸。
    从三月底到如今都五月了,她俩一直都在忙着各种礼单上头。早先是她们备礼给各个亲朋好友家送端午节礼,之后则是坐等收礼,先是端午节礼后是罗氏的生辰礼,弄得锦娘夜里做梦都是漫天飞扬的礼单子。
    看到锦娘脸上那满满的绝望之情,娇娇忍不住笑出声儿来,安慰她:“这次是送给大姐的贺礼,你尽管挑几样她往日里喜欢的就成,横竖她又不会同你置气的。”
    “对哦,我还可以挑几样小孩儿的玩意儿。”锦娘这才醒悟过来,给别人家送礼,跟给亲姐姐备贺礼是截然不同的。
    当下,她的态度也变了,兴致勃勃的回想起库房里的各色物件,又叫嬷嬷去取账本,摩拳擦掌的准备选几样格外出众的礼物出来。
    因着怀孕不能来给娘家母亲贺寿,想也知道罗氏是不会生气的,估摸着非但不气反而很高兴。毕竟,大姑奶奶魏钰嫁出去都第六个年头了,膝下却只有一子,莫说苏家这种情况,便是寻常人家,那也肯定是嫌不够的。
    尤其是,她房里还有那么多的庶子庶女。
    ……
    次日便是罗氏过生辰的正日子,果真就同她说的那般,没有大宴宾客,只办了两桌酒,请了二房一道儿过来庆祝,另外又叫了个小戏班子,唱了几出折子戏。
    娇娇对听戏兴趣缺缺,好在她也不是听不懂,只是没太大兴趣而已,恰好演的还是她以前看过的,倒也能同身畔的锦娘聊上几句。
    商户人家到底不比官宦之家规矩多,像这种往家里请戏班子是很常见的,还有请女说书人来家讲讲城中趣闻等等,多的是打发时间的法子。当然,除此之外,还能让绸缎铺、金银楼的管事带各种时兴东西来家,日子过得确实不无聊。
    罗氏同二太太紧挨着坐,罗氏旁边是娇娇和锦娘,二太太身边则是她的嫡次女魏家五姑娘。至于长房的庶出三姑娘,以及二房的嫡出四姑娘,却是在后头偏角落里坐着,一样都有茶水点心香糖果子,可论气氛却完全不能同前头比。
    同锦娘比较要好的四姑娘是个好脾性,她模样随着亲爹,不是很俏丽,但也谈不上丑。这会儿正襟危坐着,满脸认真的看着戏台子上唱着的折子戏,偶尔才喝口茶吃块点心,对前边的热闹充耳不闻。
    她身畔的三姑娘模样就要比她出挑很多了,甚至仔细看去,比锦娘都要艳丽三分。比起心思在戏台子上的四姑娘,三姑娘却是时不时的往前边嫡母和大嫂、二姐看去,满脸的黯然。
    出身本就是身不由己的,但凡有法子,谁又能不想托生在正头娘子的肚皮里?想想自身,再瞧瞧身畔的堂妹,到底是庶出的不受嫡母待见惨,还是嫡出的不被生母看重惨?
    三姑娘也说不上来,她只知道,她极是羡慕前边的大嫂和二姐。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因着三姑娘坐的座位略偏了点儿,加上她本来心思也不在看戏上,倒是头一个发觉了异样,下意识的看向外头。
    不多会儿,就见东院的丫鬟一溜儿小跑的朝这边过来了,在大丫鬟耳边说了几句话,很快就由大丫鬟将消息递给了娇娇。
    娇娇满脸掩饰不住的惊讶,不禁脱口而出:“三伯娘她……”
    就在方才,霜降压低了声儿告诉她,冯府的三太太昨夜没了。
    第53章
    娇娇有点儿懵。
    因为她是半途才入了冯府的门,对于那些娘家亲人们,都不算很熟悉。说白了,她满打满算也不过在冯府待了大半年光景,女眷倒还能混个眼熟,而男丁们,多半是连面都不曾见过的,尤其她根本就没能留在冯府过完年,甚至连她亲祖父的面都不曾见过。
    相较之下,起码她见过冯三太太不止一回,勉强称得上是熟悉。
    匆匆跟罗氏告退后,娇娇同丫鬟们一道儿回了东院里,早有冯府派来的嬷嬷等候在此,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说起来,冯三太太那身子骨是一贯不怎么样的。据说,是因为年轻时候月子里操心太多落了病。
    而在去年,为了婠娘备嫁的事儿,又是劳心劳力的忙活了半年,偏婠娘还毫不领情,弄得她里外不是人,一度很是灰心丧气。更要命的是,婠娘嫁了不久那头的老太爷就没了,一家子都回了祖籍丁忧去了。
    本就体弱是一点,为几个女儿们操碎了心又是一点,偏嫁出去的女儿们不说各个都不太好,起码日子过得都不怎么顺心,尤其是婠娘。
    “三太太本就是个爱操心的性子,大事小事都搁在心里自己琢磨。偏最近这一两年来,三房事儿多,她那颗心怕是一直没落到过实处上。从去年婠姑奶奶出嫁前就病了,病得断断续续的,始终不曾好转,天越冷病越重。本以为等天气暖和了,病也能轻点儿,没曾想前几日天气突变……”
    来给娇娇报讯的是她嫡母秦氏跟前的老人,仔细分说了缘由后,让娇娇过几日前去吊唁一番。
    娇娇自是点头答应了,又问:“那婠娘她们几个姐妹呢?”
    比起她这个半路进府的侄女儿,想来冯三太太更愿意看到女儿们来给自己吊唁。
    那嬷嬷叹了一口气:“府里自会派人去送信儿的。可在府城的倒也罢了,有些嫁的远了的,只怕不会赶来了。尤其是婠姑奶奶,从她随夫家回去祖籍后,就连个信儿都没有,连这回过年都不曾使人送封信来。”
    虽说是四房的人,跟冯三太太也不存在什么感情,可那嬷嬷说起来还是挺唏嘘的。心下更是暗道,怪不得人说生闺女无用,当娘的为她操了一辈子的心,作女儿的怎就这般狠心的连个信儿都没有呢?
    “太太说了,到底娇姑奶奶您嫁得近,怎么说都要回去上柱香,不然面上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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