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媚曾说洪馗的风格跟罗丰很像,罗丰认真观摩这场战斗,发现这个说法倒也非是空穴来风,两人的确在一些地方有相似之处。
    洪馗除了御使战鬼外,本身走的器修路子,驱使的法宝不少,只是多与幽冥相关,此外,他术法和武学都会一些,而且术法的水准不弱,跟罗丰这种全依赖篆刻在神魂上的灵纹不同,他的的确确在这方面下了苦功夫,并非揠苗助长的速成,擅长催使《四柱神煞经》的分篇功法。
    不过,以自身为对照的镜子,罗丰看得出来,洪馗并不是跟他一样三法同修,而是单纯的器修,只是兼修术法和武学,这并不奇怪,像蛮羗身为术修,照样有一身不俗的炼体神功。
    三种修行法门虽然不能说互通有无,同出一辙,可相互间并没有不可跨越的藩篱,混杂着修炼不会有走火入魔的危险,只是像器修尝试修炼术法和武学时,将会比同等条件下的术修和武修更吃力些,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其他两者跨界修炼也是同样的待遇。
    虽然洪馗举止间透露出几分武家底子,但相比其他两法,终究是薄弱了点,他好歹还是有自知之明,懂得扬长避短,没有傻傻的去跟方月仪硬拼武道功夫,那是自取死路的做法。
    为了对付方月仪的蛮力,洪馗准备了专门克制的法术和法宝。
    在攻击上,他以幽冥锥、幻影针等法宝为主,都是一些避实击虚,使用遁术躲在暗处,在必要时刻才会现身的偷袭法门,骚扰得方月仪烦不胜烦。
    在防守上,他以一件名为鲲鹏胃袋的法宝为主,这件无比怪异的法宝内蕴等同数个小千世界的空间,能够将攻过来的拳劲尽数转移进去,如此一来,除非方月仪的拳劲能够撕裂空间,否则就等同立于不败之地。
    洪馗所用手段,都不是什么制胜奇招,却能全方位克制方月仪,从而一点点的积累优势,直到将优势转化成胜势。
    他的战术没有冒险,温吞如煮开水,却给人一种吃定对手的感觉。
    方月仪打得很不自在,对方的每一种手段都在钳制着她,令她无法顺心如意的发挥实力,就像是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缠住,而且越裹越紧,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方月仪并非没有其他的手段,未入六道宗时就曾奇遇得到过一门《寒月诀》,然而她的精进速度太快,导致这门功法的修为全然跟不上她的脚步,便如同罗丰的万屠元功一样,被境界远远落下,在遇上同层次的敌人时,就派不上用场,只能欺负欺负弱小的敌人。
    这些手段她不是不能用,而是用了也没有意义,除了大力坤魔的魔种神力,很难伤到对手,若没有足够强大的底气,水浇火也只会落得被蒸发的下场。
    长此以往,将会变得越来越依赖霸王灭圣拳,而学不到其他有用的手段。
    这个缺陷方月仪不是没有察觉,当初在火宅魔狱时她就提议要压住境界,不急着突破,便是基于这个原因,可惜因为种种变故,计划跟不上变化,最终还是过早的突破了。
    之前的敌人弱,用暴力就能解决一切,缺陷并未凸显出来,可遇上洪馗这种专门针对弱点下手的强敌,便再难遮掩。
    被闭上绝路的方月仪,加持武格,催动霸王灭圣拳第二式,将一切都赌在上面。
    面对从头而降的魔掌,伴随着空前的气压,洪馗依旧是一张不见情绪的僵尸脸,身上腾起无边煞气,伴随着各式灾难的气息,有血光之灾,病患之灾,天疾之灾……
    “四柱神煞四废劫!”
    非是攻克之招,而是削弱之招,四种残废的法力向天冲去,魔掌中蕴含的力量迅速流失,就像是人碰上了生老病死,很快色彩黯淡,体积缩小,甚至变得残缺,手指都断掉好几根,形成的气团消散。
    等落到洪馗头顶时,魔掌只剩下不足原来十分之一的威能,三名战鬼飞扑而出,轻松将余劲击破。
    脸色苍白的方月仪从空中落下,叹气道:“此战是我输了。”
    “承让。”洪馗的脸上不见欣喜之色,一副预料中的表情。
    至此,决战的前四强全部出现。
    下一战便轮到罗丰跟素媚,护法真人特意询问了两人的意思,可以继续休息,也可以立即参战,尽管从小千世界中出来后,身体的所有状况都会恢复到最佳,可精神上的疲乏总是难以清除,能进入四强的弟子总是能享受到优待的。
    但罗丰仍是拒绝了,反正接下来是一场放水的战斗,不用拼尽全力,而且他这种紧迫的战斗节奏,可以间接的给下一场的两人带来压力。
    上台前,素媚露出一丝带有暗示的笑容,示意先前的协约有效。
    罗丰自然不会全信,没有放松戒备,也以此糊弄观战的弟子,另一方面,就算正面比斗,他也有信心能胜过素媚,不管对方有没有阴谋。
    相比罗丰的提防,素媚就坦荡多了,一副无事不可对人言的态度,毕竟她是要被淘汰的一方,就算罗丰撕毁承诺,结果仍是相同,不会变得更差,更别说实际上她并没有另有阴谋的想法。
    接下来,两人打了一场默契赛,表面上看着激烈无比,法宝招式迭出,十分精彩,实际上彼此都留了实力,而且用的都是一些早就暴露的本领,光见打雷,不见下雨,真正的杀手锏谁也没用。
    可就是这种虚假的战斗,看得一众弟子大声叫好,没有阴谋算计,没有难解的结界,只有招式与招式的碰撞,毫无花俏,最是激动人心,真正发现其中怪异的没几个人。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尽管在这里的弟子都有相当的本领,可层次不同,也就成了外行。
    罗丰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至于那寥寥的一小撮明白人,就算发现了秘密,也不会说出来,一来人寡言轻,二来没留什么把柄。
    打假赛这种事本来就很难证明,除非其中一人出卖另一方,或者交谈时被当场抓住,否则便是死无对证的局面。
    你说人家出工不出力,暗通款曲,做了见不得人的交易,人家说这是战术需要,为下一场决赛保留实力和底牌,反正你拿不出证据,这种事本来就扯不清。
    因此,纵然有些人发现了真相,也只能无可奈何的叹气,顶多在心底里骂骂两人,不会站出来揭破。
    端木正和洪馗更不能说了,因为他们的立场敏感,很容易被反咬一口诬陷的罪名,明知是哑巴亏,也只能捏着鼻子吞下。
    此战的最后,双方同时用出绝招,以传统经典的方式结束了这场武戏,素媚以微弱的差距,惜败于罗丰手里,止步四强。
    当两人被送出小千世界后,素媚运功传音入密:“奴家就在此,祝福师弟能一举夺魁,希望别忘了彼此的交易。”
    罗丰回到座位,静静等待最后一站的到临,并打算等端木正与洪馗的战斗结束后,立即提出战约,到时候虽然对手有权利拒绝,但难免要为此落了气势。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像他预料的那般美好。
    通天古书看着小千世界中的激战,不由得感叹道:“这斗法大会真黑啊,决赛的临门一脚,四强赛居然全是假赛,果然只要有公平竞争的地方,就有见不得光的黑幕,谁也不比谁干净。”
    正在战斗的两人,分明也跟罗丰和素媚一样,打起了精彩有余、凶险全无的默契战,你来我往,尽是些留有余力的放水把戏,却又再度哄骗了一群外行人。
    “永远不要认为只有自己才是聪明人,”罗丰亦是哭笑不得,“看来,大家都喜欢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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