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尼耶纳人,在不久的将来,我会回来带你们走!”
    巨人的声音如洪钟震彻天地,维尼耶纳人无不热泪盈眶,匍匐祈祷。
    这场惨烈战斗的过程其实很短,而维布林查和雅图等人依然感到了一种一去不回的浓烈决死意志,也正是由于这股意志的支撑,维尼耶纳人才能从绝地复返,至今不灭!
    咔嚓嚓,巨人的身体瞬间破碎,化为无尽流光飘散!
    此刻的维尼耶纳人却止住了痛哭,纷纷瞑目祈祷,他们的心已然和真神的意志紧紧相连,一种自觉从内心涌发出的无比强大的念力,从八方汇聚而来,汇入了城墙上那具单薄的肉体中,那肉体的右目中意外闪烁出一道无比灿烂的光华,而后缓缓闭合,嘴角上隐隐显出一丝笑意!
    由于这股巨大力量的加持,终于使得这具行将破碎的身躯再次合拢,所有的伤痕转眼间被修复。
    而那识海中的破碎星空,也已然神奇般地恢复如初。
    岳贪抬头担忧地看了看那一泓巨大的劫眼,意外的是,漫空的狂风渐渐平息,阴霾渐渐散去,天空须臾间恢复了晴朗,那口劫眼已然无声消散!
    为什么?
    岳贪颇为不解,那灵魂已然被那无上意志锁定,怎么可能被放过?
    他将目光转向林风,意外从那具身体中感觉不出一丝灵魂的气息!
    他心中怦然,眼中落泪,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那小子的身边,即便他用神识搜索了无数遍,仍然感觉不到一丝灵魂波动的迹象!
    “臭小子,你是打不死的,给老哥起来!”
    岳贪从未有过像今天这般动情,他不清楚为什么,他近乎古井不波的心会如此颤动,放眼看去,直觉得这周边世界再不是那般冷酷无情,相反却变得愈发鲜活生动,让他留恋和沉醉!
    他那近乎枯竭破碎的一颗道心竟意外出现了一丝神奇蜕变!
    无形之中,滚滚天地洪流磅礴奔涌而来,很快就吞没了他的身体,一根细细的若有若无的细丝迤逦投射而来,竟然将他那道业已断裂后的窃道连接了起来!
    原来......?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窃之精髓!
    因我一贯拘泥于那窃道的迷惑,从而不能从中超脱,岂不知那窃之大道就在那里摆着,予取予撷,只是由于你混沌不知而已!
    这个时候的岳贪,终于从一个小小的窃之天地中顿悟而出,融合在这巨大的天地窃道之中!
    窃之至高境界——就是拿!只要你有能力,你尽管拿就是了!于无形之中,你可以拿走一切想要的东西,只是这一拿字却包罗万象,蕴含着深奥的彻悟,也蕴含着与众不同的个人脾性,最后融合出属于自己的窃之大道!大道无为,却无所不为,只是世人混沌不知而已!
    这无为就是最大的窃!
    这就是岳贪时下的最终感悟。
    “这小子,又无形之中帮了老哥一把!”岳贪心中有所慰却更多苦楚。
    “小子,老哥不会让你死,阎王老子也不敢收留你,否则我会打得他满地找牙!”
    他探知到这具肉身还有些许生息,便将他收入芥子空间之内,转又一探手臂,没入脚下的坚城之中,将另一具无声无息的身躯一把抓了出来,也同样收入芥子空间。
    岳贪探手再次抓取,就见一根巨大的柱石从城墙之中飞了出来,轰隆隆插入足下厚土之中,他决定要立一块碑!
    他的身体缓缓浮空而起,食指凌空描摹,在这块柱石的顶额上写下了两个古朴浑厚的字体——必杀!
    而后开始缓缓书写碑文——原动天劫动新纪之114876年,魔天、灵飞和海族三方悍然向重返世界的维尼耶纳人挑起战端,激战于维尼耶纳城之前,维尼耶纳之主林风以大无量之神通,击杀三族玄灵级之上修士近百,其下修士无数,并一举重创不定天之正相修士梵清上人,威镇四方!为警示宵小,震慑狐狼,避免兵燹再起,特立此碑,谓之必杀!但凡有外族敢犯界逾此碑者,必杀!必诛杀其举族!
    写完碑文,岳贪默默看向不远处的维布林查等人,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能为他们做的仅仅是这些了。
    “林风,我带走了,老夫走遍天涯海角,必会治好他,你们放心!”
    岳贪最好看了一眼那个兀自昏迷的姑娘,叹了口气,身形一晃消失不见。
    “主公既然说回来,那就一定会回来,我坚信!”
    “愿真神保佑他!”
    “快点强大起来吧,我可怜的维尼耶纳,只有使自己变得更强,那些敌人才不敢侵犯我们!”
    那些维尼耶纳人再次对天下跪,瞑目祈祷。
    也许是岳贪所立的必杀碑生效的缘故,在其后的若干年光阴之中,那三方仇敌并没有再次对维尼耶纳发动战争,这个世界意外获得了一段和平时期。
    灵飞大陆,飞熊州,仙音寺之前,人山人海,车水马龙,今天是个上香还愿的好日子,前来布施祈福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香烟缭绕,钟磐清越,诵音如潮。
    此刻,在那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正伫立着一个衣着平凡的老者,他静静看着这座庄严巍峨的古刹,久久不语,似有所思,最后终究一步步走了进去,来到内院间,迎面就看到一棵高大的无忧树,枝叶繁茂,葱茏苍翠,他从未看到这种树会长得如此高大,颇感兴趣,不由得绕着这棵树转了几圈。
    不料稍一看去,就觉得一股雄浑的气势飞腾欲起,那气势分明如一头狂放不羁的巨龙,叱咤天地,威镇四方!他的目光洞穿虚妄,便看到那繁密的根须深深扎入地底,那纷繁的枝叶弥漫到空中,贪婪吮吸着天地间的精华,更由于长久以来,吸得那信力加持,是以才有这化龙之气势。
    那老者蓦然回首间,就看到大殿深处一双智慧佛光投射而来,所瞩目的位置,正是这棵无忧树的巨大树干上,终究明白了其中缘由。
    他暗自有了决定,正准备施展芥子纳体诀飞入那一个巨大的树洞之中,却不料被一声阿弥陀佛打断,就见一个身披袈裟的老僧顿时出现在眼前,面上波澜不惊道:“檀越,这棵无忧乃是这古刹的根基,不可妄动,动必有祸!”
    “是吗?只是自今日开始,这棵树归我了!”
    “檀越如此妄为,必遭天责,仙音寺与檀越无缘,檀越请回,莫惹祸端!阿弥陀佛!”
    “罗唣,去吧!”
    这一语之斥,顿时将那老僧推到十丈之外,再也禁不住,噗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这个时候,佛号四起,数息之间,十多个大和尚的身影出现在了那老者四周,齐诵佛号,声若洪钟!
    “聒噪!老夫今日之来,不生杀祸,只想借此地一用,你等秃驴怎么如此迂腐?”
    随着他这一声怒喝,便听到那砰砰响声不断,那十多个大和尚止不住踉跄退去,口中血如泉涌。
    “罢了,都回来吧!施主执意如此,便由他去吧!”
    那老僧神色惶然,情知对方手段高深,就是那附近的仙音宗之内,恐怕也找不出几个,这佛法唬那俗世之人可以,对于这些方外高人,屁用没有!
    自此,这仙音寺内便多了个老仆,那老仆成天拿着一根破扫帚,在院子里打扫,也不管有无灰尘落叶,风雨无阻,却也时不时对着那棵无忧树自言自语。
    “小子,你在那里面好好睡,好好修炼,老哥陪你!”
    “这棵无忧树就好像天造地设为你准备一般,有着这青木扶持,佛法滋养,相信总有一刻,你会醒来!”
    春去秋来,一年年不知不觉中过去了,老和尚死了,便会有小和尚补充进来,这仙音寺内的僧侣只见增多,不见减少,香火愈见旺盛,不知不觉中,这寺庙内部又多建了不少厢房,用来安置那些新加入的小和尚或者行脚僧香客之流住宿。
    而那老仆看去总不见老,总是穿着那一身土布衣裳,也不见他换洗,他每日里总是拿着那把扫帚扫个不停,已然成为这仙音寺中的一个人尽皆知的人物。只是他从不与人说话,很多人想要向他讨教,总被粗暴撵了回来,以至于后来再无人会打搅他。
    这一天,是仙音寺十年一度的禅会,左近的大宗名流都被邀请过来观礼,共证妙谛,而作为仙音寺的紧邻仙音宗自然也不例外。
    那仙音宗大抵都是女流,一个个貌美如花,惹得那些看客不时指指点点,想要搭讪却无从下手,心痒难忍。就见那仙音宗的宗主妙慧真人手执拂尘,气韵流转,飘然出尘,被一群女弟子左右陪侍,花团锦簇,使得那些慕名而来的香客看得眼花缭乱,张口结舌,连喘气似乎都忘记了。
    就见那些众弟子中一个打扮得如白莲花般的女子最为出众,却神情冷漠,犹如绝峰寒冰,只宜远观。
    那白莲花般的女弟子正陪着师尊一路行走,却冷不防将目光投射到那院落中扫地的老仆身上,心中没来由一动。
    在禅会渐入高潮的时刻,那个女弟子却悄悄离开了会场,一个人独自来到庭院中,看了看那个仍自扫地的老仆,默默走了过去,行了个礼道:“前辈......那人还好......好吗?”
    那老仆恍如没有听见似的,兀自扫地,不闻不问。
    那女弟子脸上露出些许羞赧之色,咬了咬牙,转身走了。
    “小子,该来的东西,你总是挡不住的!”扫地的老仆发出一声叹息。
    “这个世间最奇妙的,大概就是这类东西了,可是,我的时间终究不多了,而她,就是接替我的么?”
    自言自语的老仆望了望上方那片波诡云谲的天空,隐隐感到了一种压力。
    奇怪的是,第二日,那个女弟子却换了一身粗布衣裳,也拿着一根扫帚,来到了那仙音寺的院落中扫地,即便那地上已然非常干净,她兀自不停地扫,似乎扫的不是地,而是一份深沉的心思。
    如此,一老一少,一男一女,两个扫地的人,不免惹来那些周围香客指指点点,只是叵耐那老仆脾气古怪,没人敢上去招惹。
    一日日,一月月,春去秋来,转眼间便是三九隆冬。
    一夜之间,下了一场厚厚的大雪,一大清早,那老仆就早早起来,开始打扫积雪,而那女子却也如期而至,两个人默默无声,哗哗地扫着积雪。
    “你认识我吗?”
    这一句没来由的话终于使得那渐感绝望的姑娘心中一暖,她没有抬头,依旧扫着积雪,回了一句:“不敢说认识,只是一种直觉,觉得自己肯定见过前辈,而前辈一定和我有所关系。”
    “哦。”
    “因我所修的道便是一种单纯的执念,但有感悟,便是造化!”
    “说得好!”
    老者手一挥,这院内的积雪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他的身影朦胧中晃了一晃,终于恢复成一个年轻的模样,却正是在那维尼耶纳阵前所见的样子。
    “他好吗?”姑娘眼中含泪。
    老者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如何回答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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