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哪得罪你了。”陈玉珍问。
    “我和你没有私冤私仇,一切都是公事公办。”洪东东说:“四十分钟的时间里,我必须要取走这具骸骨。”他指指高悬在树干上的尸体:“而要取走这具骸骨,必须要一个修行人死祭在这里。”
    “老板,这是听谁说的,”陈玉珍苦笑:“哪有这么一讲。”
    “说这话的人是不知五。”洪东东笑:“为什么会找你来。我们并不需要风水师,我找几个苦力就能把尸体取出来,之所以让你来,就是要你死在这里。”
    陈玉珍扶着树干,不停擦汗:“老板啊,我可不是什么修行人,我就是江湖骗子,啥都不会。你可别惦记我。你不是要修行人吗。”突然他一推我:“齐震三是。他是如假包换的修行人,杀他也一样。”
    我气得七窍生烟,陈玉珍是个什么东西,我救了他,他反过来把我推火坑里。这老小子还有没有点人性了。
    我一瞪他。他低声说:“蒙这些孙子呢,你别说话,看我的。”
    洪东东看看我们,转头对伊万轻飘飘地说:“两个人一块死吧,保险一些。”
    伊万拿着枪对准我们,陈玉珍眉头一挑,对我大喊:“跳!”
    我和他此时站在树干的上面,朝着大树后黑森森的暗处猛地一跳。刚跳下去,身后枪就响了,我吓得一头汗,他们是真开枪啊。
    黑暗中崽崽从我的兜里溜出来,这小家伙两只眼珠在暗处闪闪发光,哧溜一下不知钻哪,没了踪影。我和陈玉珍摔到了底,感觉地上硬硬的。好像不是什么泥地。
    正迟疑间,地面似乎在移动,我伸手一摸,感觉有硬硬的片状物颤抖变形。我忽然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地面,更像是某种巨大的鳞甲。
    我下意识一把抱住,鳞甲带着我快速往前走,走的还不是直线,左摇右摆,像是上了一辆新手开的跑车。我迷迷糊糊中腾云驾雾,被鳞甲带动,整个人竖起来,原来它爬到了洞壁上。
    我居高临下往下看,下面一团漆黑,隐隐能看到树前的伊万和洪东东的手电光,伊万正举着枪对着我,连开数枪。子弹打在鳞甲上,哐哐作响,火花四溅。
    我头皮发麻,一是自己莫名其妙搭上这个古怪的车。二是伊万真是不讲理,说开枪就开枪,一点毛病不惯。
    我听到细细碎碎作响,在洞壁的空中横移,方向是深邃的黑暗里。离大树越来越远。
    这可不行,别把我带到什么鬼地方去。我看看下面,因为太黑,估算不出距离地面有多高,我一咬牙,去他妹的,猛地松开手。
    耳边风声大作,我从空中落了下来,猛地摔在地上,差点没摔吐血了。
    我艰难地在黑暗中爬着,手电之类的照明工具早就不知丢哪了。
    我大约知道那棵树的方向,用尽全力向前爬着。这时,黑暗中忽然亮起光,我看到洪东东和伊万站在高处,他们爬上了树干。
    我不敢过去。屏住呼吸藏好。
    “老板,还有二十分钟。”伊万说。
    洪东东忽然问:“上面那两个人你觉得谁好对付一些?”
    伊万道:“男的不好对付,女的好一些。”
    “让黎礼下来。”洪东东说。
    我头皮一紧,这洪东东已经不屑和我们玩捉迷藏了,他的任务是必须要在二十分钟内杀一个修行者,换回洪母的尸骸。
    现在我和陈玉珍都藏在黑暗的洞窟里。我们真要藏好了,他们两个人等同于大海捞针。洪东东决断力很强,马上放弃我们,诓黎礼下来送死。
    伊万拿出对讲机递给洪东东,洪东东对着对讲机说:“黎礼。收到了吗,马上下来,这里有情况。”
    关掉对讲机,他对伊万说:“黎礼下来后一枪毙命,不留活口。”
    我凭空打了个激灵,黎礼刚才还救过伊万一命,伊万说杀就杀?
    我刚要张嘴喊,突然有人凑过来低声说:“我在这。”
    是陈玉珍,我急忙道:“陈大师,赶紧想办法提醒黎礼。”
    “别急,我怀疑是诈。”陈玉珍说:“或许对讲机根本没开,洪东东玩了一手调虎离山,他想把我们钓出去。”
    “这里到底怎么回事,真的要死一个修行者吗?”我问。
    “刚才我的话没说完,不知五在风水角上写着。这里的风水穴深处藏着怪物。”陈玉珍说。
    我想起黑书上的谶言图画。日本人的谶言和不知五当年留下的风水角,上面都记载了这里藏着怪物的事实。
    我问他什么怪物。
    陈玉珍在黑暗里小声说:“现在还不知道。不知五用的是形势派文字里特有的名词。”
    “刚才我好像爬上了一个鳞片。”我咽着口水把刚才的经历说了一遍。
    陈玉珍有些惊恐:“或许就是那东西。我大概猜出是怎么回事,必须有尸体悬挂在树上,才能把原来的洪母尸体换出来,否则就要出大事。”
    “你的意思是必须要死个人?”我咽了下口水。
    “洪东东这次说的很可能是真的,”陈玉珍道:“他要找一个人死祭在这里,换回他奶奶的尸体。”
    洪先生的妈妈,可不就是洪东东的奶奶嘛。
    “那怎么办?”我问。
    “我怎么知道?”陈玉珍说:“最好谁也不死,尸体也别拿出去,保持现在的局面就最好。可是。洪东东一定不愿意。”
    “他要保他们的家族,要保他的父亲,要保他自己。”我说。
    陈玉珍说:“巨大的利益摆在眼前,这人已经红眼了,杀多少人都不为过。其实细想想这里就有猫腻,挖坟找个风水师也就够了,洪家可好,南北两派都找来修行者。黎礼是南派大家族的人,你和藤善还有我,咱们都属于长江以北。”
    我心里发冷,洪家或许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们活着出去。
    这时,远处黑暗里传来瑟瑟的泥土掉落声。我猛然醒悟:“不好!黎礼真下来了。”
    陈玉珍咽了下口水:“失策了,他们是真敢杀人。”
    我和陈玉珍从地上爬起来,摸着黑往前走,走了没多远。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正是黎礼的,她尖着嗓子喊了一句:“你们……”
    最后几个字没吐出来,随即“噗”一声枪响,有重物倒地的声音。
    “坏了!”陈玉珍惊叫:“黎礼不会真让他们给杀了吧。”
    我们摸黑又走了段距离,到了那棵大树前,刚要往上爬,那一面传来洪东东的声音:“陈大师,齐震三,你们就别藏猫猫了。黎礼已经死了。用她的尸体就可以换下洪母,办完了事赶紧撤吧,我马上还要回京。”
    我和陈玉珍顺着盘根错节的树干爬上去,探头出去看。不远处亮着手电光,我清清楚楚看到黎礼真的死了。女孩躺在伊万的怀里,胸口一大片血污,脸色苍白如纸,紧紧闭着眼,头发都散了下来。
    陈玉珍叹口气。低声说:“洪东东太激进了,咱们几个谁都可以死,就黎礼不能死。”
    “为什么?”我问。
    “黎礼出身南方豪门大族,我和她聊过,她家里非常有背景,传承数百年,能人辈出,曾经出过帝师。黎礼现在是家族里最受器重的年青一代,不明不白死在这里,哼哼等着看吧。这个乱子大了。”
    他说完我正要出去,陈玉珍一把拉住我:“你干什么?”
    “洪东东刚才不是说,已经有替死鬼了吗?”我说。
    “震三老弟,你真是天真的可以,他说什么你就信。”陈玉珍道:“咱们每个人都是洪东东到亲自去请的。黎礼什么背景他必然清楚。我如果是他,很可能会这么办,咱们出去后他再杀了我们,然后把黎礼的死栽赃给八家将和我的头上。”
    “不会吧。”我浑身发冷。
    “他们什么事干不出来。”陈玉珍道:“静观事变,不要动。”
    洪东东看看表,表情严峻,应该是快到吉时了,他吩咐伊万抱着黎礼的尸体上了大树。
    伊万掏出军刀,把洪母尸骸前的树枝砍断,也怪了,这些树枝一断,里面竟然冒出类似鲜血一般的红色汁液,触目惊心。
    洪东东非常严肃,看着伊万一点点把树枝清理干净,洪母从高空落下,被伊万抱在怀里,小心翼翼递给树下的洪东东。
    这具尸体刚一脱落,整棵大树都在晃动,发出瑟瑟的怪声,树叶抖动,红色汁液涓涓流出。
    我听到身后响起一阵悉嗦的怪声,巨大的危险像潮水一样涌来。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排排巨大的鳞片在地上划过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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