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简单商议一下,都同意从原路走。原路可能是所有山路里最长的一条,一走就是一天,可只要能出山,大家都豁出去了。
    众人歇了片刻,往回走。这条路不算崎岖,比刚才走过的捷径要好走很多。
    好走的路一般都很长,众人心情晦暗,步履沉重,走了没一个小时。个个喊累。
    就这么歇歇走走,始终是在林子里打转,走来走去,我觉得路两旁的景致都差不多,有时候觉得转回来了,眼前一亮又柳暗花明。
    我是彻底晕了,这要没老森在,换我自己,干脆就困死在山里。
    走了大概三个多小时,个个神疲力乏。大家坐在一起休息,弓子喝着水说:“老森,到底还有多远。”
    老森面色凝重,看看表:“下午一点了。”
    大强焦躁地说:“甭管今天走到几点,就是走到下半夜也一定要出山。”
    谁也没说话,大家拿着水壶有一搭无一搭喝着水。
    老森忽然道:“你们省省水吧。”
    众人目光落在他身上,老森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抬起头说:“大家省省水,不渴的时候尽量不要喝,渴的时候也要尽量少喝。”
    “你什么意思?”弓子问。
    老森道:“一旦……”他沉默一下:“一旦我们出不去了,困在山里,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他这么一说,像是油锅里落进了水,所有人都炸了。大强反应最强烈,一下冲过来,旁边龙吉手疾眼快把他拉住。
    大强像个狂躁的暴徒,指着老森:“你把话说明白,什么意思,为什么困在山里出不去了?”
    老森坐在石头上拿着树枝,像没看到这个人一样,不为所动。他缓缓说:“我们走了几个小时,还没走出以前半个小时的路程。”他抬起头看着我们:“我们在山里打转。”
    龙吉死死拉住大强,大强那样子就像是要揍老森似的。老森人高马大,经常进山探险,那个野性的气质真不是盖的,偏偏他这人还温文尔雅。不过真要把他激怒,估计他一拳就能让大强失去战斗力。
    雨佳哭丧着脸,像是要哭了一样,她哽咽着说:“要不然咱们还回道观里吧,是命运在安排。”
    大强把怒气冲向她:“命运你妈……”
    我打断他的话,冷冷看着他:“行了,别上脸啊。现在不是互相指责的时候,大家要拿出主意,尽快离开这里。”
    老森慢慢地说:“野外环境中生存,你们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吗?不是水,不是食物。而是意志力。”
    大家静下来,一起看他。
    “有意志力就有耐力就有体力,就能熬过危险和严冬!很多人就是在解救的前一刻功亏一篑。你们是把体力留着走出大山,还是留着互相内斗,自己决定。我把话放在这了。现在省一分力气就多一分求生的几率和希望。”老森掷地有声。
    大强指了指我,做了个发狠的表情。他回到原位,气呼呼坐好。
    我没理他,对老森说:“家有千口主事一人,老森你就是老大了现在,野外生存你最有经验,你说怎么办。”
    老森看看天色,又看看时间:“大强刚才说的建议很好,也是我所决定的。咱们就沿着原路往回走,哪怕走到深夜也得走,走出去为止。”
    我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人少的时候可以互抒己见,可人一多,反而权威的力量体现出来了。老森作为领头人,决定的计划所有人都要执行,众人没什么异议。
    我们跟着他再次出发,山林绕来绕去的,可时间还在正常流逝,眼见的从阳光明媚到天色暗灰,又到黑云压顶。光线越来越差,山风却越来越强。
    我和老黄走在最后,老黄冻得哆嗦,嘟嘟囔囔说:“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睡道观呢,最起码挡挡风。”
    越走天色越黑,我们脑子已经麻木了,哪是哪根本认不清,就看见一棵棵树晃悠。
    老森打着手电照着路面,我们行走在山间一条窄窄的山路上,众人排成一条线。场景晦暗。不知为什么,我觉得我们这个队伍有点类似老电影里赶尸的场面。道士在前面作法扔纸钱提着灯笼,后面一堆僵尸蹦跳着跟随。
    或许雨佳说的有道理,真的有鬼,我们让鬼迷了。要不然为什么会这样,根本说不通,这就是灵异现象。
    走着走着,前面队伍停下来。老森招手:“都过来看。”
    我们走过去,站在高处看,此时月悬高空。如一轮明镜。月光如水照在对面的峭壁上,道观屋檐飞角,映着月光,显出一种类似金属般暗色的灰。
    老森笑了,盯着道观喃喃:“我们又回来了。”
    气氛压抑。我们现在连惊讶和绝望的情绪都没有了。在山中行走一天,双腿灌铅,大脑空白,只想一头栽下去好好睡一觉。
    这一天的行程,大部分时间里我们彼此没有交流,在机械行走时,每个人估计脑子里都在做出各种各样的设想。走不出去绕迷宫一样又回到道观,其实大家都做过这样的预想,有了心理准备。
    此时此刻,真的出现在眼前,我们一个个都麻木了。
    老森带着我们登着台阶重回道观,哪怕对这里再厌恶,也要理智地看问题。道观是过夜的最佳场所,避风,温暖,和谁置气也不能和自己置气。
    进了道观,个个无精打采,用最后的力气搭帐篷铺睡袋。
    我们彼此看看,谁也没有心气说什么,钻进睡袋里睡觉。这一夜又香又沉。竟然没有做噩梦。
    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我们从睡袋里出来,一个个睡眼惺忪头发蓬。
    大家凑在一起吃早饭,老森说:“食物吃一点少一点,大家都节省一些。”
    大强非常懊恼。刚上山的时候,他因为和我们吵架,赌气似的糟蹋了不少食物,现在他剩的是最少的。
    他知道和我们关系不好,到时候要吃的恐怕要不出来。所以吃的特别节省,一袋饼干就吃了四五块,剩下的扎了口像宝贝一样放进包里。
    吃完饭,我们凑在一起探讨下一步怎么办。
    老森道:“吃的可以少,但喝的水是生命线。而且咱们还要洗脸,不能总这样邋邋遢遢。昨天夜里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在道观大约二里地外,有个很偏僻的山坳,我记得那里好像有清泉水。等一会儿都过去看看。但愿这条山溪还在。大家要牢记水的位置,如果真的出不去,那就是我们的生命保障。”
    我们把一些不用拿的东西都扔在道观里,反正也没人偷。大家尽可能多带着盛水的工具,废瓶子。水壶,结实的包装袋之类。
    出了道观,跟着老森走山路,二里地比起我们昨天出山的行程,确实算不得什么。很快就到了。绕过一道山梁,听到涓涓的流水声,众人精神大震。
    水在人的意识里真的是生命的源泉,带着希望。听到水流声,让人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我们继续往里走。眼前陡然开阔,如同柳暗花明。这里有一片青青的池塘,水是从高处顺着石头缝流出来的,周围绿草茵茵。我活这么大从来没见过如此清澈的水,连下面石头的花纹都清晰可见。
    我们来到水边。有的用水瓶打了水,还有的干脆凑在水边,把头探进去喝。
    我也盛了一些,入口冰凉,带着独有的草木甘甜。脑子冰的爽的一激灵,如同三伏天吃了个大西瓜。
    众人一开始还有顾忌,后来全都凑在水边,竭尽所能地打水。
    老黄捧起一汪水洗了把脸,凉的起鸡皮疙瘩,长啸一声:“爽啊。”这时,他忽然碰碰我:“你看那是什么。”
    我定睛去看,草丛深处有个黑色的东西,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我们走进草丛,来到那东西前,捡了起来。
    我和老黄面面相觑,这是一个日本牌子的黑色数码相机。我摁了摁开关,没有打开,应该是没电了。
    我走出来,晃着这东西说:“你们都来看看。”
    众人凑过来,看着相机啧啧称奇,讨论着是什么人留下来的。老森拿在手里看看:“应该没坏,回去有充电宝,可以充电,看看里面是什么。”
    有了这东西,大家都非常好奇,水打的差不多了,众人打道回府。
    回到道观,老森翻出充电宝,连接上相机。相机灯亮了,果然没坏,开始充电。
    充了片刻,老森摁动开关,屏幕闪动一下,出来了一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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