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馆长告诉我,这十一根棺材钉是家里祖传之物,乃是他父亲在世的时候传下来的。棺材钉当初交到他手里的时候,父亲千叮咛万嘱咐,说此物是从一口千年老棺上拔下来的,是僵尸的天敌,要想它更有效,必须常年浸泡在公鸡血里,而且要放在至阴之地。
    他出走王家之后,十一根钉子随身携带,一是父母遗物,二是王馆长总有种预感。觉得这些钉子早晚有一天会用到。
    他当了殡仪馆的馆长之后,利用职权方便,把这十一根钉子用家族秘术封存在停尸间。全市里最阴的地方当然就是火葬场,火葬场什么地方最阴呢,当然是停尸房。
    王馆长告诉我,这十一根钉子在停尸间润养的时间超过十年。阴煞极重,真是非同小可。要开封此物,白天不行,棺材钉本就属阴物,再和白天的阳气冲撞,就像阴阳负离子的云层相撞,后果不堪设想,要拿只能等半夜拿。
    他已经和停尸间的值班人员打好招呼,我去了他们自然放行。
    我算是豁出去了,你们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等到时候搞砸了咱们再说。
    其实我有些内疚,毕竟婴儿就是当着我的面被盗走的。王思燕的哭声至今还在耳边萦绕。要是不入险地做点什么,对不起良心。
    有日子没回家了,我疲惫不堪回到家洗了个澡睡一觉,到了晚上十点来钟这才出门,打着车到了殡仪馆。
    晚上很热,可殡仪馆这地方极怪。常年阴凉,一走进大门就感觉全身鸡皮疙瘩起来了,风不硬气温也不低,就是觉得渗渗的寒毛直竖。
    我一路上行,来到停尸间门口,值班的是小伙子胡丰。晚上没什么活。他正在玩手机,看我来了也没惊讶,把签字本扔给我,继续低头玩。
    我签好字,往里走,穿过一条走廊就是停尸间,开门后里面一股冷气喷出来,全身哆嗦,一瞬间我就觉得不舒服,像感冒了一样,关节都在疼。
    我回身把门关上。停尸间面积很大,里面是一层层冰柜,日光灯常年开着,发着惨白的光,东南方向还摆着一尊地藏菩萨。停尸间寒气如霜,菩萨身上盖着一层白色的颗粒,此时看起来既好笑又有些诡异。
    王馆长告诉我,这十一根棺材钉分别摆在四个角落,去了就能看见。我抱着肩膀哆哆嗦嗦先到了东面的角落,打开小手电看着冰柜的后面,地上果然放着一个类似瓶子的东西。
    我一咬牙,趴在冰柜上,手伸进去摸索半天,才把那东西勾出来。这是个美人形状的瓷瓶。大概一掌来长,在瓶塞处贴着黄色纸符。
    这张符咒有年头了,脆的吹口气都是化成灰,我小心翼翼拿下来放在一边,然后打开瓶塞,顿时臭味散发出来。熏的眼睛都睁不开。
    这是老公鸡的血,棺材钉就浸在里面。强忍着恶臭,我把瓶子倾斜角度,在日光灯下照,里面清清楚楚泡着三根黑色的长钉,应该就是这个了。
    我把瓶塞按好,又来到西面的角落,在冰柜后面勾出了另一个瓷瓶。
    我又搜索其他两个角落,把瓶子凑齐。一共四个瓶子,四道符咒。
    我把瓶塞都打开,瓶子摆成一排,挨个往里仔细看,最后再核对一遍。
    主要是棺材钉的数目,数了一遍,我皱了皱眉,四个瓶子里一共才有十根钉子。王馆长不是告诉我一共有十一根吗?
    我又数了一遍确实是十根。王馆长这么多年是不是忘了具体数目了?算了,十根就十根吧,藤善说七根就够了,这还多三根呢。
    我把瓶塞重新塞紧,瓶子放进包里,刚想走,忽然停尸间头上的日光灯闪了两下,忽亮忽灭,变故来得实在突然,我吓得一哆嗦。
    前后看看,满腹狐疑,莫名其妙中灯光闪烁,会不会是棺材钉的缘故?王馆长说,此物在这里封存十年,本身就是阴煞极重之物。有超常规的反应也正常,此地不宜久留,快撤。
    我来到大门口,想推门出去,一搭手就觉得坏了,门不知怎么竟然推不开。
    停尸间铁大门上有玻璃小窗户。我透过玻璃窗户往外看,发现走廊消失了,取而代之是黑森森的黑暗,如同浓墨般化散不开。
    我咽了下口水,不会吧,真的这么邪?
    我仔细看看门把手。没看出有什么端倪,可怎么扭就是扭不开。我又观察窗外外面,发现不对劲的地方,黑暗其实是一股黑色的雾气,从远处正缓缓向门口蔓延过来。
    佷难形容这团黑雾给人的感觉,到目前为止。我没见过哪一种雾气是这样的形态,那是一种极其沉重的黑色,类似固体,充斥在每一处空间,可偏偏又是飘动而来。
    我拿出手机,上面没有信号。也就是说,我现在完全被封在停尸间里了。
    停尸间死寂无声,眼前这扇门打不开也不敢开,外面是莫名其妙出现的团团黑气。我踱步思考,包里几个瓷瓶轻轻碰撞,发出铛铛的声音,我忽然意识到目前的困境会不会是棺材钉造成的呢?
    我把几个瓷瓶拿出来,重新贴上符咒,然后又放回四个角。放回去之后,我走回停尸间大门,顺着玻璃窗往外看,吓了一大跳,脑子真是有点蒙圈了。
    外面根本没有黑色浓雾,那条本来已经消失的走廊又出现了。
    我轻轻扭动停尸间的把手,这次也能扭动,“嘎巴”一声把门打开。我站在大门处,看着外面发愣。
    我回身把门虚掩上,顺着走廊一路出来到了外面。胡丰今晚值班,没什么其他人,他把脚搭在桌子上,半斜靠着椅子,全神贯注的抢红包。
    我走到他的身后,影子落在手机上,胡丰正聚精会神,冷不丁看个人影,吓得打了激灵,差点从椅子上翻出去。等他看清是我,过来捶我一拳:“齐翔,你想吓死几个。”
    我满头都是冷汗,嘴上不饶人:“就你这小胆儿还在停尸房值班。”
    “我胆子再大也架不住你这么吓唬。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怎么了,事办完了吗?”胡丰问。
    我擦擦头上的汗,忽然想出个主意,摸出一包还没打开的香烟,心疼半天还是扔给他:“有个事需要你帮忙。”
    胡丰接住烟,乐的眉开眼笑:“啥忙?这么客气。”
    “你现在不是没活儿吗,你跟我到停尸间。”
    胡丰一听这话,嘴里泛苦:“齐翔,不是我不帮你,我离不开啊,这里太忙了。一旦我走了,有任务来了怎么办?”
    “就一会儿工夫。不复杂,你站在停尸房的门外看着我就行。顶多十分钟完事。”我说:“等有时间请你吃大餐。再说你忙个屁,忙着抢红包吧,一晚上能不能抢上两块钱?”
    “不是钱多钱少的事。你到底干什么吧,神神秘秘的。”胡丰瞅我。
    我们两个顺着走廊来到停尸间的门口,我进去他在外面,我们隔着一道铁门。
    我告诉他一会儿我要出去的时候,他负责把门打开。
    他挥挥手,示意我赶紧的。
    我到四个角落把瓷瓶取出来,这东西不能让胡丰看见。他和王庸差不多,属大喇叭的,要是出去这么一宣传,说停尸间里放着奇怪的东西,那么整个单位都会人心浮动,谣言满天飞。
    说来也怪,殡仪馆是八卦最盛行的地方,有两件事永远都是讨论的头条,一是男女关系。一个是撞邪见鬼。
    我知道胡丰在窗外看着我,我尽量用冰柜做掩护,背着身把这四个瓷瓶一字排开,然后撑开包,把它们放进去。
    刚放进去,头上的日光灯闪了两闪。停尸间瞬间黑暗,而后又亮了起来。我知道,异象又来了。
    我挎着包走到门前,敲敲玻璃窗,胡丰正瞪眼看我。我赶忙说:“你看没看到刚才灯灭了?”
    “什么,听不到。”胡丰支愣着耳朵。对着窗做着口型。
    我去扭门把手,扭了几下如坠冰窟,发现根本扭不开,反锁上了。
    我记得清清楚楚,刚才只是把门虚掩上,就怕出不去,门根本没关牢。
    我指了指门把手,示意给胡丰看。
    胡丰看着我,瞪大了眼睛,好像看到了什么极为惊骇的场景。我头发发炸,难道身后有东西?他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我的后面?
    我赶紧回头,停尸间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等我再转头回来,顿时汗毛齐刷刷竖起来。外面一片黑暗,大团大团的黑色浓雾已经延伸到了大门口,别说走廊,就连胡丰也不见了,像是被黑色浓雾瞬间给吞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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