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门大开,我们看清了里面的情况,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普通的家居,大概二十来平,有床,电脑桌,衣柜什么的,地上铺着地板,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孩子正坐在地上玩,散落了一堆玩具。最怪异的是,他怀里抱着一张遗像。
    看遗像的相貌,正是死去的马如海。我对马如海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那天晚上五官扭曲的尸体上,如今看到遗像,其实这小伙子还是蛮清秀的。这样的小鲜肉确实招女孩喜欢。
    小孩回头看到我们,紧紧抱着遗像,做出一个非常吓人的举动。他对着遗像说:“爸爸,家里有坏人来了,他们踹门,我害怕。”
    李素宁尖嚎一声,挣脱我们跑进屋里,紧紧抱住小孩和遗像,大人孩子哭成一团。
    眼前这个场景既悚然又有些莫名其妙,我和王庸站在门口看着。屋里特别阴冷,比门外能低好几度。我想进去看看,义叔拦住我,凝重地说:“别进,里面阴气很重。”
    他打开随身的挎包,从里面取出三根香,用打火机点燃。把三根香斜斜插在门缝上。香火幽幽而燃,冒出的烟居然没有上升,而是飘进了屋里,形成一条古怪的烟线。
    “怎么回事?”我问。
    “这间屋里有中阴身。”义叔凝神说。
    “那是什么?”我害怕地问。
    “中阴身有很多概念,简单地说,一个人未到寿命,因为自杀或是意外死亡,死去七天之内,未必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还在这个世间流连,这种状态就是中阴身。”
    王庸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叔啊,你的意思是,马如海的中阴身在这间屋里?”
    义叔盯着屋里的娘俩:“我不知道是不是他,能感觉到阴气很重,怨念非常大。你们不能进去,这里是他的禁地。”
    我喃喃:“自杀死的人,怨念会这么大吗?”
    义叔道:“王庸中了尸毒。这么短的时间内尸体就产生尸毒,说明他们在临死前被人动过手脚,这里的水有点深啊。”
    王庸哭丧着脸:“叔啊,救救我,我手腕的尸毒怎么解?”
    “用米酒兑糯米,敷上三天就好。”义叔道:“现在的问题复杂了,要解救你们,不是尸毒和鬼打墙这么简单,必须要搞明白马如海父子的死因。”
    李素宁忽然转过头,用泪眼看着义叔:“师傅,你刚才说如海的魂儿在这间屋里?”
    义叔摇头:“中阴身和魂魄是两个概念,”他本想细解释,可能是觉得太麻烦,还是算了。他说:“屋里确实有灵体存在,但我无法确定是不是马如海的。”
    “是他,是他。”李素宁跪在地上,用膝盖当脚走,来到义叔面前,重重磕头:“师傅,你是高人,你救救如海,救救我们娘俩。”
    义叔赶紧拦住她:“别跪,有事说事,大妹子你这是折我寿。”
    王庸道:“叔啊,屋里阴气这么重,别让孩子呆着了,小孩身体弱,中了邪犯了冲就不好了。小齐,你进去把孩子抱出来。”
    我瞪了他一眼,这小子真能指挥人。
    义叔道:“你们谁也别动,大妹子,麻烦你把孩子抱出来。”
    李素宁抱住孩子,软声劝慰,拉着孩子的小手想带出屋来。
    我们突然发现不对劲,孩子脸色忽然铁青,眼神成人化,有种说不出的邪味。就那么直愣愣瞅着他妈,拉也拉不动。
    义叔赶紧道:“大妹子,算了,你先出来。”
    李素宁一走出屋子,大门自动关上,像是有风,可感觉不到。本来门锁已经让义叔踹坏了,不知怎么,坏锁发出“吧嗒”一声脆响,竟然把屋子锁上了。
    我们回到客厅,把真实身份告诉她,又把来龙去脉细说了一遍。李素宁这小娘们不再拿捏作态,哭得梨花带雨。
    “到底发生了什么?”义叔皱眉问:“大妹子,你要说实话啊。这样我才能帮你。”
    李素宁说,前天夜里,她做了个梦,非常可怕。她梦见从床上坐起来,就像真的醒了一样,她当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梦里。坐在床头心慌慌的,周围没有声音,她想下来找点水喝,忽然听到门被敲响。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床头闹钟,凌晨三点四十分。这么晚会是谁来呢?她一个单身女人,带着孩子,警惕性很高,不想去开门。
    可门一直响个不停,这时,她听到走廊有脚步声,声音很轻,听声音应该是孩子的。一想到外面敲门的可能是不法之徒,孩子去开门有危险,她马上从床上下来,冲到客厅。
    这时,她看到了自己的丈夫马如海。
    孩子拉着马如海的手,喊着爸爸。马如海全身湿淋淋的,好像刚从河里游泳才爬出来,而且整个人散发着无法明说的气质,浑身寒气蒸腾,脸色发青,十分阴晦。
    李素宁过去问,你怎么来了。
    马如海哭了,双目泣血,血痕从眼睛一直流到腮边。他抽泣着说,我想你们娘俩。我不放心,过来看看你们。
    紧接着,他又说了一句话,素宁,救救我。
    梦做到这儿,李素宁打了个激灵,猛地醒过来,发现自己坐在床上,睡衣被冷汗浸湿。这个梦实在太过真实,完全分不清真假,她心跳加速,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
    凌晨三点四十分。
    她吓得很长时间不敢动地方,这时,她忽然听到孩子的房间有声音。她赶忙下床,打开房门,看到孩子正抱着爸爸马如海的一张照片玩,回头还对她说:“妈妈,爸爸来陪我玩了。”
    听到这里,我们面面相觑,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王庸插嘴说:“我听法医说,马如海父子死亡时间应该是那天晚上的七点四十分,你是凌晨三点四十分做的怪梦,正好八个小时。”
    李素宁说当时她吓坏了。只要一闭眼,脑海里就浮现出马如海的样子,感觉这个男人在家里走动。做噩梦的那天上午,她突然接到公安局的电话,传来了马如海死亡的噩耗。
    马如海就在她做梦的那天夜里,上吊自杀了。
    “火化的事,是你做的决定?”义叔问。
    李素宁木然摇摇头:“是如海在梦里告诉我的,他让我赶紧把尸体烧掉,这样他才能摆脱束缚。”
    “什么束缚?”义叔疑惑。
    “他没说。”李素宁道:“我怀疑和那个教会有关。”
    “怎么回事?”义叔问。
    李素宁说,为什么她和马如海分居呢,前几年,马如海跑业务的时候,在日本认识了个本市的大老板,两人相见恨晚成了朋友。这个大老板是虔诚的信徒,说自己认识很多活佛高人,什么泰国白龙王,龙虎山道长,菩提寺的方丈,他还神秘兮兮地告诉马如海,为什么自己生意能做到这么大,全因为参加了一个独门的教会,一心拜教,心存善念,善果便自来。
    马如海一向敬重这位老大哥,后来在其引荐之下,也参加了教会。说来也怪,自从加入教会后,马如海就跟着了魔似的,极为虔诚,把做生意挣的钱很大一部分都投入到教会里。
    马如海有一天对妻子李素宁说,教会不提倡夫妻生活,说男女关系是万恶之源,所以他想和李素宁离婚。
    李素宁当然不同意,说他鬼迷心窍,两人还打了一仗。李素宁负气带着孩子离家出走。别说,马如海心是真狠,一别这么长时间,他一次也没来过。想不想老婆另说,居然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想。不过还好,他每个月还知道给她们娘俩寄点生活费。
    听到这里,王庸着急:“义叔,现在怎么办?”
    义叔面色凝重:“不能再拖了,这个阴灵在此间流连徘徊,时间长了,会成孤魂野鬼,那时候麻烦更大。大妹子,你看看你的脸色,再看看孩子,你们已经鬼气缠身,再不想办法,后果很严重。”
    “那怎么办?”李素宁哭哭啼啼:“我心疼如海。可能是我想的简单了,我觉得这也挺好,至少我们一家三口又能在一起生活。”
    “大妹子,人鬼殊途啊。”义叔叹口气:“你要真为了他好,就早点把他的阴灵送走,超度往生,而不是让他留恋此地。”
    “师傅,你做主,怎么才能把他送走?”李素宁问。
    义叔看看我们,又看看女人,像是下了好大决心,说道:“招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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