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傅言入京之后, 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当今圣上的耳朵里。说到底当年若非圣上突然调职,令傅家长房入京任职, 也许也不会突遭不幸,后来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一是为了宽慰傅言失去双亲之苦, 二也是听闻他素有才名,索性就下旨召见入宫, 在弘文殿同几位皇子做个伴读。
    傅言将父亲的临终遗言牢记于心,一入京便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 一五一十,完完整整的告诉了叔父傅温。原来,早在傅家长房出事之后, 傅温便火速命人调查事情始末, 之后陈情圣上, 率人去围剿山匪。将抓到的头目打入监牢, 明国公同大理寺少卿以及中书令一同审理, 只可惜那些山匪口口声声说是“谋财害命”, 半句都不肯吐露实情,最后竟然全都死在了大牢中。
    大理寺少卿无法,只好呈禀圣上, 无认罪书, 只有一句“畏罪自杀”。如此, 纵是案件有再多疑点, 也只能是石沉大海, 不了了之。
    如今, 既是傅家长房长子认祖归宗,自是要将当年的事情调查清楚,傅家二老才能在九泉之下瞑目。只可惜,当年的山匪全数死于牢中,若要再查,难于登天。
    可纵使只有一丝一毫的线索,傅言也必定要顺藤摸瓜,将背后凶手抓起来。如今,后宫奢华之气盛行,各地又连年爆发险情,国库一日比一日空虚。入了冬后,北地南岭王突然起兵谋反,率十万精兵压境边塞。消息像长了翅膀的鸽子,十万火急的传送入京。
    圣上闻之大怒,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摔了奏折。因着北地素来由明国公府派人戍守,遂下旨让明国公连同骠骑将军一同领兵平乱。
    时维寒冬,国库拨下来的银子,经过层层官员的克扣,购置了粮草战马之后,已经所剩无几。明连私下前去咸州调查,早便将那份死亡名单呈交圣前。遂前一阵子咸州素有豪商巨贾之称的孙家已经倒台,从府上搜刮出的银钱充入国库。眼下若是国库再度空虚,只怕要故技重施了。
    所幸,明连当日刻意将赵家的名字划了去,圣上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一时到是相安无事。
    转眼就到了除夕,长安街道鼓楼中高放烟火,大街小巷都挤满了来来往往的行人,各个笑逐颜开揣着年货匆匆的往家走。两边街道摆满了小摊子,各色的花灯、爆竹、对联、年画供不应求,三五成群的孩子,高举着彩灯,兴高采烈的满巷子跑。爆竹声和孩子们的嬉笑声不绝于耳。
    傅青一大早的就起了身,穿着一身大红色的锦缎长袄,腰间系了织金镶五色宝石的腰带,配上双色彩绦,左侧又挂了双鱼戏水的荷包,整个人意气风发,十分喜庆。
    他背着手屁颠屁颠的跑到傅言的院子里,提袍一进门槛,就见屏风后头落着一道玉影儿。他悄咪咪的探着脑袋去瞧,就见傅言正坐在书案后,穿着一身素色的锦袍,头发既没有用玉冠束起,又没有用簪子插上。随意用一根墨蓝色发带绑了,更显得儒雅风流。
    傅青瞧着堂兄用来绑发的发带眼熟,一拍大腿才想起来这东西是赵汐朝的。
    许是才起身没多久,连小厮都没叫进来伺候。正专心致志的摆弄着一个小物件。傅青揉了揉眼睛,定眼一瞧,见是个白瓷娃娃。圆圆的脸,两边脸颊上一抹红印,头上一个小揪应当是男子的发髻。拱着双手十足十的喜气。
    “堂兄,这玩意儿哪里来的?”傅青大摇大摆的走上前去,一手按着傅言的肩膀,另一只手不安分的上去抓,被傅言一巴掌打在了手背上。他立马缩回爪子,放在唇边使劲一吹,恼恨道:“什么啊!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你怎么摸都不让人摸一下?你小时候也不是这般小气的人啊,你到底还是不是我堂兄了!”
    “我一直都是这般小气的人。”傅言拉开左手边的第三层抽屉,小心翼翼的将白瓷娃娃放了进去。他余光瞥见傅青一脸不怀好意的往这里瞧,略一思忖,便将抽屉上了锁。
    “呵,什么德性!”傅青鄙夷的撇了撇嘴,见傅言起身要去宽衣,索性也跟了过去。十分自觉的拿过屏风上的外衣替堂兄穿上。他是笨手笨脚的,从来没伺候过人,好容易才将衣裳穿好,这才拿过一旁的腰带替傅言系上。
    傅言挑眉,眼底噙着一丝笑意,边整理衣袖,边道:“说吧,又有什么事求我?”
    这话正好问到了傅青心坎里了,他搓了搓手,笑眯眯道:“哎呀,堂兄果然神机妙算啊。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求你的?”
    “无事不登三宝殿。”傅言垂眸,瞥了傅青一眼,接着道:“说吧,你又干什么坏事了。是跟文远伯家的公子打架了,还是又跑到秦楼楚馆里,被叔父抓到了?”
    “怎可能?我早就改邪归正了!大过年的你还揭我短,堂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闻言,傅言无奈的摇了摇头,抬步要朝外走。傅青见状,赶忙抱住他的腰,死活不让走。口里一叠声的嚷着:“堂兄,堂兄,你就一点都不想知道我要求你什么吗?啊,你一点都不好奇吗?”
    “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也不好奇。”傅言曲着两根手指,轻轻敲了敲傅青的额头,示意他把手撒开。傅青不肯,闹腾起来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啊!刚才那个白瓷娃娃肯定是阿朝找人从咸州给你送来的!我可跟你说,我都看见你藏在哪里了。你今日要是不肯帮我,我回头就把你书案砸了!不对,我是把你这整间屋子都给拆咯!你帮不帮!”
    傅言蹙眉,道:“你拆我屋子,我让叔父打断你腿!快说,到底有什么事?”
    “哼!”傅青双臂环胸,昂着下巴道:“你威胁我,那我今天就不告诉你了!”
    傅言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傅青这才慌了神,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抱住傅言的腿,开始嚎道:“好好好!我说,我说!你这人真没有意思,半点耐心都没有!你对待阿朝就不是这个样子的!你对她好有耐心的!”
    “有话快说,今日是除夕,你且随我一起去给祖母请安。回头各府和宫里必有年礼送来,你若是闲来无事,不如前去打点一二。”傅言轻轻咳嗽一声,接着道:“至于阿朝,你跟她能一样么?”
    傅青撇了撇嘴没吭声,将傅言的腿抱得更紧了,他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道:“堂兄,其实也没什么事。这不都过年了嘛,以往过年我都是在明国公府和家里两边跑的。今年不同啊,明国公不是率军去北地平叛了嘛?你看看明连和明珞多可怜啊,偌大的国公府就他们兄妹两个……”
    傅言略一思忖道:“那也简单,你去同叔父说一说,请明连和明珞前来过年,也未尝不可。”
    “不是,不是!”傅青摇头道:“就……就明珞那丫头吧,特别想让你送她新年礼物。我昨个送了她一对彩色鸳鸯瓷瓶,她瞧都不瞧一眼。硬是想要你送……这不,就求到我头上来了。”
    他跟扭股糖似的,猴在傅言身上,可怜兮兮道:“堂兄,你这回说什么也得帮我啊。我跟明珞可是打小的交情,她可是跟你指腹为婚的,以后可是我大嫂。你这怎么着也得表示表示吧?”
    傅言瞥了一眼傅青,似笑非笑道:“只怕是借花献佛吧?”
    “嘿嘿,堂兄聪颖!”傅青拱手。一鞠到底,笑呵呵道:“多谢堂兄的大恩大德,回头我见着了明珞,总算是有个交代了……”
    “不过……不行。”
    “啊?”傅青惊诧道:“怎么会不行?你这对明珞也忒不上心了吧?”他上手往傅言腰上摸,一边摸一边嘟囔:“那……那给个玉佩、荷包什么的,随便什么都成啊!”
    说着,傅青从傅言腰上摸出了一样东西,见上头缀着个墨蓝色的玉葫芦,遂惊喜道:“这个好,这个好!我就要这个!堂兄你把这个给我吧!我拿别的东西跟你换!”
    “不换!”傅言侧过身去,将玉葫芦攥在手心里藏好,阴沉着脸道:“青儿,你不要胡搅蛮缠。没事出去玩去,别在这缠着我了!”
    傅青不乐意了,他绕到傅言正前方,昂着脸巴巴道:“该不会,又是阿朝给你的吧?”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抿紧唇角道:“堂兄,我这一直没敢问你。你……你是不是对阿朝,有着那种心思啊?”
    他这话才出口,自己脸先涨红了。却见傅言点了点头,正色道:“你既知我心思,日后便不要再提明珞了。明珞天真烂漫,孩子心性,原也是听从长辈之言,这才觉得日后必得嫁给我。”
    傅青攥紧拳头,震惊道:“那……那婚事都订下了啊,你要是不喜欢人家,你早说啊,你耽搁人家做什么?你不喜欢她,还有别人喜欢她呢!”
    他突然意识到,原也不是傅言有意耽搁,只是先前出了那档子事,若不是恰好在咸州将堂兄寻回。想必这亲事也该是取消了才是。
    须臾,傅言道:“这事我已经同叔父商量过了,届时等明国公从北地回来,我便亲自登门谢罪。既是我对不住明珞,必是不敢再耽搁她了。”
    傅青无话可说,唇角蠕动许久,到底没说出话来。他见傅言往外头走,低着头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走了几步,突然唤道:“堂兄!”
    “何事?”
    傅青挠了挠头,道:“阿朝是个好姑娘,我原也是很喜欢她的。既然你喜欢,日后我便不敢再肖想了。只是……”
    他抬脸,愁眉苦脸的继续道:“我瞧着明连好像也挺喜欢阿朝的。我认识明连这么久了,从来没见他对哪个姑娘这么上心过。你看啊,你若是对不住明珞,然后再娶了阿朝。那……那……那你可是把明家兄妹欺负遍了,你也忒……”
    傅青似乎是没想到合适的形容词,跺了跺脚,气鼓鼓的站在一旁,不肯往下说了。
    见状,傅言叹了口气,大手拍了拍傅青的肩膀,道:“青儿,是我让你为难了。”
    “我没有为难!我就是不知道阿朝到底有哪里好,怎么明连喜欢她,你也喜欢她。要是说漂亮,那漂亮的多的是,明珞生得也很美。”
    一提到赵汐朝,傅言眉梢眼角皆是笑意,他挑着一边眉头,温声道:“其实汐朝小毛病很多,但是我喜欢她,便足够了。至于明连……你是打算站他那儿,还是打算站我这儿?”
    傅青为难道:“我哪个也不想站啊。反正阿朝不管嫁给了谁,我以后都得管她叫嫂子。我这辈分肯定是要比她低的,明明她比我还小呢!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傅言不禁莞尔,拍了拍傅青的脑袋,笑道:“不错,你的觉悟很高。以我对汐朝的了解,你方才的假设并不成立。”顿了顿,他唇角扬起一抹得意的弧度,“青儿,你听话,以后见面懂点事,别让你大嫂为难。”
    傅青:“…………我其实挺懂事的啊。”
    咸州。
    赵府灯火通明,大红色的灯笼挂的满院子都是,来来往往的下人们穿着一新,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新年的喜气。赵汐朝穿着大红色的棉袍,外头绣满了成片的牡丹花。领边一圈毛茸茸的兔子毛,衬得小脸十分清丽。发间还戴了一朵栩栩如生的芙蕖绒花。
    离得老远就听见有孩童的嬉笑声传来,赵汐朝眼底藏笑,刚领着丫鬟们拐了个弯,怀里就猛的扑进来一只小团子。穿着一身喜气洋洋的红缎面袄子,头上戴着虎头帽,手里提着一盏彩色灯笼,张口就是:
    “汐朝姐姐抱!汐朝姐姐抱!”
    赵汐朝笑着,弯下腰去,将大宝抱在了怀里。她掂了掂怀里的团子,宠溺道:“大宝长胖啦,姐姐都快抱不动了呢!”
    她才一抬头,就见小宝屁颠屁颠的往这里跑,怀里抱着只黄澄澄的大柚子,一见赵汐朝抱着大宝,气得噔噔噔跑过来,踮起脚尖嚷着也要姐姐抱。
    赵汐朝不禁头疼,温声细语道:“可是姐姐抱不动了呀!”
    小宝小嘴一撇,登时就要哭出声来,她赶忙将大宝也放了下来,如此,大宝小宝对视了一眼,咧嘴一齐哭了。赵汐朝哭笑不得,赶忙哄道:“别哭别哭,回头姐姐买糖葫芦给你们吃,快别哭了。”
    “妹妹,别理他们。”赵平抬腿上了台阶,身上披着大氅,还落了不少的雪花。他随意掸了掸,笑道:“许久未见,妹妹又漂亮了不少啊。”
    赵汐朝微微福身,俏生生的唤了一声:“大哥!”
    赵平点头,弯腰一左一右将大宝小宝一齐抱了起来,边同赵汐朝往上房去,边随意道:“我瞧妹妹这几日到是清瘦了不少。上回那王八羔子欺负你,被我跟你几个哥哥打了一顿,往后再有人欺负你,你尽管跟大哥开口。赵苑那小子不在,往后啊,大哥照顾着你!”
    大宝小宝一听,齐声道:“还有我们呢!谁敢欺负汐朝姐姐,就打死他!”
    赵汐朝浅笑刮了刮大宝小宝的鼻子,笑道:“人小鬼大。”
    赵平突然道:“对了,汐朝。跟你打听个事儿。我听说开春后,大伯要带人下海去趟东瀛谈生意,可是真的?”
    “我也听我娘提过,想必应当是真的了。怎么,大哥是有什么事吗?”
    赵平道:“那到是没有,只是我听说这阵子海上不太平。我爹说他肯定不去,你回头跟大伯说一说,若是能不去,就别去了罢。咱们赵家已经够有钱的了,也不在乎这一趟。实在不行,找别人去也是一样。”
    “好,我记得了。”
    赵汐朝应道,见已经到了上房,这才抬腿跨过门槛。窗户外头黏着大红色的窗花,忽听一阵鞭炮声传来。
    大宝小宝欢喜道:“过年咯!过年咯!”
    直至深夜,赵汐朝才领着丫鬟回到了芳华院。一进屋就见麻团和汤包正争着一只黄色的小布偶,两猫你一爪,我一爪,谁也不肯率先松开嘴。
    凤尾手最是灵巧,天冷了生怕猫冻着,特意寻了最软的毛绒衣料,做了两身小衣裳出来。一套红色的给麻团穿,一套蓝色的给汤包穿。
    麻团是只有主意的猫,起初撒开四爪,说什么都不肯穿。后来见汤包穿了,赶忙将衣服叼过来,让凤尾给自己也穿上。
    赵汐朝敲了敲麻团的脑袋,笑道:“就属你最会欺负猫,赶紧松开,这明明是我拿来给汤包玩的,怎么到哪都有你的事儿?”
    麻团“喵呜”一声,松了口,甩开四蹄在毯子上撒泼。赵汐朝扶额,余光瞥见汤包用爪子将毛线球推给了麻团,这才笑盈盈道:“看看,还是当哥哥的懂事!”
    她起身,跑到柜子前翻了一阵,从最里面捧出一只木匣子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在桌面上。轻轻将锁扣扣开,里面满满当当全是傅言写给她的信。
    昨个,她又收到一封,上头写着:
    一见卿卿,悠悠我心。再见卿卿,魂牵梦萦。
    正是她从前教傅青的浓词艳诗,如今被傅言拿来用了,也不知是在打趣她,还是在暗示她。
    赵汐朝摸了摸书案上头的白瓷娃娃,同傅言那个恰好是一对,幽幽道:“我都这么暗示你了,你还不知道,圣贤书都读哪里去了。”
    ☆、63.啊~出大事了~
    开了春后, 咸州城郊冻了一个冬天的冰湖,渐渐开始漾起水波, 岸边野花团簇,似乎一夜间被春风召醒, 争先恐后的斗艳起来。
    自从除夕夜那日,赵家二房的大堂哥赵平在赵汐朝跟前提了几句, 她便记在了心上。回头就找人打听了海上近况。也不知为何,海上连月刮起大风, 一个浪头打下去,鱼船都能直接被掀翻出去。遂咸州码头上渔民赶忙收网回港,去东瀛的商贾豪船也一日比一日少了。
    赵家老爷素来以胆子大著称,他从前也不是没杀过猪, 后来学做生意,也是亏过不少银子的。可自从拜了财神爷和文昌帝君后, 做生意的路子是越来越广,福至心灵似的,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家业是越做越大, 这才成了咸州第一富商。
    虽说有时候做起生意,免不了明争暗斗, 也是耍过无数个手段抢过生意的。一路走到今日,也算得上是白手起家。他自我认知, 是有一套十分完整健全的经商手段, 遂不肯同旁的商人一般战战兢兢的做着小本生意。
    简单来说, 只要是能挣钱的,再大的风险他也愿意冒。就算是旁人跟他说,金子底下有个吃人的怪物。赵家老爷还是照拿不误,兴许还会往怪物额头上敲一拐杖。
    如此,赵夫人跟他说破了嘴皮子,讲清楚了其中的厉害关系。赵老爷当着面的时候,一个劲儿的点头应是,乖顺得跟圈里养得小绵羊似的。可这一旦不在赵夫人跟前了,背也直了,腿也不酸了。赶忙从名下的铺子里招了一些人,又清点了物质,天朦朦亮,就上了自家的大货船,领着人出海去了。
    赵家老爷有一个不太好评价的习惯,但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势必要在妻女身上补回来。如此,他托人从南海千里迢迢运回来两颗夜明珠。足足有鸽子蛋这么大。一颗送妻子,一颗送女儿,还美名其曰送给他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两个女人。
    对此,赵夫人十分不屑一顾,将夜明珠连珠子带盒子往地上一摔,怒气冲冲道:“跑了以后就别再回来了!现在这个家,我说着已经不算了是不是!”
    赵汐朝打外头进来,穿着一袭浅绿色的撒花水仙曳地长裙,腰间缀着一排淡紫色的流苏穗子,走起路来身姿曼妙,甚是漂亮。她俯身,将地上的盒子捡了起来,打开一瞧,见里头的夜明珠浑圆硕大,通身散着莹光,十分难得。
    她遂叹了口气,将盒子安置在桌上,这才温声细语道:“娘,您就别再生气了。爹爹干这种事儿,也不是头一回了。如今海上是不大平静,可我瞧着该不会有什么事儿的。爹爹做生意这么精明,怎么可能将自己置身险境呢!”
    “你啊,现在就知道向着你爹说话!”赵夫人伸手一掐赵汐朝的脸颊,佯怒道:“我是知道你爹脾气的,肯定又是做了什么对不住咱们娘俩的事儿。否则这一阵子不可能这么乖顺。还送夜明珠过来,定是心有愧疚了。”
    说着,她叹了口气,攥着赵汐朝的手,往自己心口上贴,惆怅道:“我这颗心啊,怎么也安不下来。你说说,你爹这一阵子早出晚归的,可别再在外头养了一个!”
    赵汐朝深觉此事非常有可能,可又没有确凿证据,不好擅自开口。只宽慰她娘道:“娘,您别想太多。这满咸州的秦楼楚馆,我都招人打听过了,没说来什么新人。爹爹那人贪图新鲜,纵是在外头养了,也定是不敢领进府的。”
    赵夫人又长吁短叹一阵,这才拍了拍赵汐朝的手,勉强露出点笑意:“二房的人,咱们是指望不上了。你二婶那人不是个好相与的。除夕夜也没见着她人,平时也少走动。至于你那几位堂兄。也是不务正业的,学业不成,做生意也差。平日里就喜欢游手好闲,也不是什么正经人。你往后啊,就好好待娘身边,莫跟二房的人亲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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