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玉望着他,长长叹了一口气:“你伸出手来。”她在他颤抖的掌心上画了一枝小巧玲珑的玉簪,“要找手腕上有这个标记的小女孩,当不算太难。”
    鬼妖紧紧握住拳,贴近胸口,喜极而泣。
    凉玉一时怜悯:“秦沅,你执念太重,恐怕伤人伤己。”
    秦沅看她一眼,动了动嘴唇,却最终只是悲戚地笑了一下,满头的枝杈簌簌抖动。
    “再见。”
    他在黑云翻滚中消失,地上只剩下一小片枯朽的落叶,脆得像枯蝶的翅膀,一触便碎成粉末。
    凉玉望着那枚落叶,久久不能回神。
    茶余饭后,凉玉再次试着向朗月传音:“你如果能听到,便赶紧想想办法脱离温玉的掌控。如果我死了,便没有人引得了温玉的天罚,她便要一路高歌凯旋,统一六界,到时候,你就在她背后当个傀儡世子吧!以她的性子,现任魔尊上下将会如何,你肯定比我更清楚。”
    朗月失联,信息一直石沉大海。直到某一天,忽然听到他好奇的声音:“你真的能引来天罚?”
    “当然,魂飞魄散不是白遭的,这是对受害者的补偿。”
    她说了谎,实际上,她根本无法操控、甚至无法预料天罚,天道凌驾于任何人之上,但是此时此刻,她必须想尽所有办法,为自己挣得一线生机。
    朗月在那一头低笑,像蚕吃桑叶。
    “不对,你既然能听到我传音——你是不是一直听得见?”
    “是啊,你好执着,天天对我晓之以理,反反复复都是这几句话,本世子都快背下来了。”
    凉玉气得七窍生烟: “你竟是拿我寻开心的吗?”
    朗月大笑: “小花神你别恼,待本世子开心够了,就出来帮你,你稍安勿躁,多喝热水。”
    气得凉玉将那只可怜的龟甲扔到了数尺以外。
    仙界这里,也是混乱一片。先是望春台上,代表花神的长挟、动春两块石头竟然无缘无故碎成粉末,而后花界内部发生了一场不算小的动乱,花界上上下下那么多位,竟全部被噩梦缠绕,主题只有一个,温玉鸠占鹊巢,凉玉逼上梁山,情境之真,使人感同身受。
    花界内部,立即分成几大阵营,有人对温玉产生了疑心,加之温玉平时要求苛刻,待人漠然,不如凉玉小丫头那时候接地气深得民心,故而这一帮人立即倒戈,不管怎样先要将温玉拉下马去。
    另一派人则认为一定是凉玉入魔后深谙诛心之道,有意以梦境扰乱视听,保持中立,不为所动。
    不过几个时辰,已经叛了的司墨仙君竟仍然以仙君的身份上书一封,信的长度令人侧目,据说内容口吻真诚、有理有据,加之司墨一直以来积累的好人缘,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另外一边,本来应该遭受唾弃的凉玉、司矩、疏风三人组,竟大大方方以文章昭告四方。文章为疏风所拟,而疏风不愧是御文神君的得意大弟子、文渊阁的前主人,竟然在短短千字的文书中大打感情牌,句句含情,字字泣血,又慢条斯理地摆出证据,声情并茂,极具蛊惑力,看过的人无不为之叹服。
    仙界本就多八卦之人,闲来无事看文章,看热闹的多,观是非的少,一时间,竟然给叛臣组招揽了不少民心。
    天宫一时岌岌可危。
    凉玉巴不得局面再乱一些好,不禁喜滋滋地给疏风做了加餐:“杀人不见血,疏风仙友,我真是太喜欢你了!多吃点!”
    疏风含着筷子红了脸。
    第82章 真的反了!(下)
    昆仑洞外终年飘雪,人迹罕至,苦寒闭塞之地,除了凉玉他们相依为命,竟然也迎来了两位新邻居。
    一个是挂着包袱的巍因。凉玉披着狐裘披风出门时,吓了一跳,迎着朔风喊道:“上神?您怎么来啦?”
    巍因把包袱卸下来,嫌弃地看她一眼:“本上神耳朵不背,喊那么大声做什么?”见凉玉讪讪一笑,接着没好气道,“本上神嫌问花阁太闷了,来避暑,不行吗?”
    “可以可以!”她已乖觉地接过了巍因手上的小小包裹,掂了掂,面露忧色,“上神只带这么些东西,够吗?”
    小童翻了个白眼,回头看着雪原。
    凉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两眼一时发直了,只见风雪中,两匹匹足下带轮的木马,拉了一辆一人高的四轮马车,装着满满当当的物什,一路颠簸而来。
    凉玉心道:“……算我白问。”
    巍因上神带着自己丰硕的家当入住了昆仑洞第三窟,凉玉来拜访时,上下观望,觉得自己简直家徒四壁。
    第二位,则是在第二日的下午,凉玉裹着厚重的狐裘看着落雪发呆时,一头从天上栽到她怀里的。
    她捡起冻成冰棍儿的白鸟一看,心中一动:“芳龄?”
    她将芳龄捧到炉边解冻,手上滴滴答答全是融化的雪水,芳龄开始疯狂地抖动翅膀、甩头,溅了她一身一脸的水珠。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和凤君沾边的,她都气不起来。
    凉玉用冻僵的手指温柔地梳理它的羽毛:“翅膀被冻住了,所以掉下来啦?”
    芳龄从她手中挣脱出来,绿豆大的眼睛里竟然写满了嫌弃。凉玉笑道:“哦,那我晓得了!一定是凤君要成婚了,所以你跟我一样,也失宠了。”
    芳龄气愤地低下头啄了她一口。
    凉玉迷迷茫茫地想起来,自己之前是是把芳龄当做凤君亲过一口,那么这个,她就领会成它的回礼了。
    凉玉养了芳龄两天,喂得它白白胖胖,走路直晃,还贴心地给它做了一件毛织的小衣裳——可惜它不领情,还给啄烂了。她寻思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将它放到窗口,还给它背上了一个装满了谷子的小包袱,摸摸它的头道:“你去吧。凤君找不到你,会着急的。”
    芳龄抖开翅膀飞了两圈,还没飞出一丈远,就一头扎回凉玉怀里,“叽”地叫了一声,不情愿地蹭来蹭去,竟然死活不肯走了。
    凉玉摸摸它,心里有些奇怪的预感:“凤君是不是把你送给我了?”
    “叽。”芳龄极不情愿地点了下脑袋。原来不是迷路了,这朔风吹雪处,这位邻居就是奔着她而来。
    她的手指停了停,先是素心,后是芳龄,他把什么都给她了,到底为什么?
    芳龄挣脱她的怀抱,踏上案台,一脚踢翻了砚台,以爪蘸着横流的墨汁,在凉玉准备用来撕的黄麻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五个时辰后至”。
    凉玉眸光一明:“天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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