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矩怯怯地缩在浴桶一角,两眼惊恐地看着,似乎极畏惧这纸灵。凉玉叹了口气:“别怕,它不会伤害你。以后都没有人再敢伤害你了。”
    此举兵行险着,虽然前有唧唧雀的事情做了铺垫,但这样强烈的暗示,毕竟容易引起怀疑。可是她一刻都等不得了。
    她给司矩换好衣服,又掀开袖子看了看那一对五彩绳,鸣夏说,侍女们给她梳洗时,用了蛮力也卸不下来。这是霞中五色天丝,当属神物,带到下界,便是割不断、剪不烂、不蒙尘的存在。
    这绳原是她系的,她伸出手抵在绳结上,轻轻一摘便将它取了下来。凉玉迅速施法,绳上浅碧的光晕浮现,生出许多细小的叶片,又开出星星点点的碎花来,她挣开司矩枯瘦的手,将它系回到她腕上:“以后有危险,它会保护你。”
    司矩看着手腕,眼神满是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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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鸣夏不经意发现,萧氏最近有些异常:她的饭量忽然增大,一顿要吃三两白米饭;譬如往常习惯晚睡的萧氏,忽然间开始早早歇息,夜里睡得也很沉,虽然如此,仍是显得格外疲倦;每晚从百花楼祭祀花神回来,她都浑身汗水,似乎体力透支。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凉玉利用每晚的祭祀修炼法术。一来,百花楼的香对她有安神滋润的功效,二来,月色明亮的望月台,不受众人打扰,正是她修炼的绝佳处所。
    花神虽然看似是个极其浪漫美丽的神职,可实际上却由剑仙担任,十分凌厉凶悍。单看那华蓉剑,就是可以一剑断送修为的带煞神器,与灵均剑、青霜剑等凶剑齐名。凉玉在花神位上的两百五十年里,大多数时间,都用在练习华蓉剑诀上。
    现在温玉控制了华蓉,就是斩了她的双翅,于她来说是大大掣肘。
    好在她是紫檀殿君上的后嗣,儿时由母亲教导,尚修了一招折纸成灵,是整个天宫唯一会造纸灵的仙,算是入了幻术的大门。可惜母亲只教导她至三百岁,她拥有的能力,跟父君盛时不能相提并论,她练的那一点幻术,折出纸灵仅能辅助,难以主攻。
    眼下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将华蓉夺回来,要么便加紧修习幻术。
    可她如今连魂魄都不全,寄宿在凡人躯壳里,要去取回被温玉严加看管的华蓉,无异于天方夜谭。现今之策,唯有寄希望于纸灵。
    是夜,她周身一圈淡淡光晕,地上偶有划过金色的咒文。门窗紧闭,室内悄无声息。
    她双眼紧闭,唇间默念诀,两颊通红,额上的汗水慢慢消去,背后一阵清凉,渐入佳境,蹙起的眉头也渐渐放松下来。
    许久,凉玉睁了眼,随意地盘腿上了塌,就着桌上的两张纸写起来,眼见手底下写得密密麻麻的一张记录,忽然咬著笔杆笑起来——若是玉郎那老顽固见到她居然像今天这般用功,估计做梦都会笑醒吧?
    外头狂风呼啸,有什么东西狠狠砸她的窗棂,凉玉撩了笔,刚一拉窗,一个人影“嗖”地窜了进来,哆哆嗦嗦道:“快快,快关窗……”
    凉玉唬了一跳,回头瞪着搓着手跺着脚的朗月:“你怎么到这来了?”
    第47章 夺魂(中)
    凉玉唬了一跳,回头瞪着搓着手跺着脚的朗月:“你怎么到这来了?”
    少年今日没穿狐裘,一袭夜行单衣,外面下着大雪,冻得脸色发白,眼睛亮晶晶的,毫不见外地往她塌上一钻,拉开锦被将自己拥了个严实:“有事找你。”
    凉玉言关上窗,外面的雪花片片,一轮圆月如同玉盘一般嵌在天幕上,又大又亮。她看了那圆月一眼,总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她点上炭火,推到朗月跟前,又从袖中把自己的小暖炉拿出来塞进他手里,没好气道:“还冷吗?”
    朗月两手抱紧了小暖炉,终于放开了被子,笑道:“这个很暖和。”
    “堂堂魔界三世子,竟然怕冷到这种程度,真是丢人。”她在他身旁坐下来,这处望月台本就狭小,多了一个朗月,更显得拥挤,“什么事找我?”
    他没有立即接话,从袖中掏了个栗子放在手心:“小花神,先替我剥一个再细说。”
    凉玉看了看,有些狐疑,她是个顶爱吃的人,栗子这东西,必然要一盘子装着来的,趁热吃最好。寒天大雪里,谁也没见有人在袖里单揣一颗的。
    她虽然这样想着,还是顺手接过来,朗月眼里有兴奋的光芒绽出。
    她对上他的眼睛,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想到了什么,吓出了一身虚汗,将那栗子往地上一扔,手上生出五寸长的冰刃,用力一劈。
    滋滋——一阵寒烟腾起,蓝光闪烁,地上的栗子现了形,一块银色的石头,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
    凉玉和朗月同时看着地上发愣。
    朗月是惊:“你的冰刃竟然能将追魂石劈碎?”
    凉玉是怒,气得只想将眼前人撕个粉碎:“你又来算计我?”
    手握追魂石,便可招魂。上一次月圆之夜,温玉与朗月联起手来,害得她差一点魂飞魄散,这一次朗月竟然又把追魂石送到她手上。而她竟然愚蠢到差点重蹈覆辙。
    “哎,别生气……”他想要走过来。
    凉玉抄了手边的茶盏,照着他的额头便砸了过去,朗月偏头一避,茶盏哗啦一声落在墙壁上,水渍洇开,拉出道道黄色的线来。
    他也不恼,笑嘻嘻地跨过来揽住她的肩膀,她拧眉挣开,又要念诀来打,朗月擒住她手腕,往身侧一束:“好了,别闹。”
    凉玉的手被他牢牢攥着,浑身冒汗:“你放开我!”
    “听我解释……”他露出两个梨涡,见凉玉盯住他,又不急着说正事了,半眯着眼睛朝她脖颈里一嗅,“嗯,美人香。”
    凉玉一把将他推个踉跄,有些薄怒地拢了拢衣领:“有话快说。”
    “啧,小花神,你今日很不温柔,都不冲我笑了。”
    “我是傻子吗?三世子要害死我,我还要冲你笑?”她缓过神来,气消了大半,却仍然怀着怨愤,两颊气鼓鼓的。
    “虽然月亮的确很圆,但今日还不是月圆之夜。”朗月一脸委屈,“明日才是。”
    凉玉掐了掐日子,愣了半晌,脸上一言难尽:“你该不是有病吧——”
    既不是招魂的日子,还拿一块追魂石来吓唬她,他图什么?
    朗月倒笑了:“我只是试你一试,没想到你修为已经到这样的程度了。”
    凉玉冷笑一声:“多谢三世子抬爱,凉玉何德何能,能配一只幻蛊王。”
    朗月捡起地上掉的小手炉抱在怀里:“本座也很好奇,你是如何斗得过那只幻蛊王的。”
    “不瞒三世子,凉玉还会一点幻术,得以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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