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策心境平和,他一早就防着亲爹,留着这些票据以防万一。
    雷海心虚的低下了头,对雷策这个儿子,他没投入多少感情;自然不会为了一个在外的儿子,而暴露他的私房钱。
    “村长,今天麻烦您主持一下分家,这个家里的东西,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拿回我这些年寄回来的钱数里的一半就行。”雷策压下心里无尽的失望和绝望,这个家,将他心里最后一丝亲情都磨没了。
    村长仔细一想,觉得合情合理,这些年雷策往家里寄回来的钱一共有五千四百多块钱,拿回一半也就是两千七百多快;不算过分,至少,剩下的两千多块,够两老养老了。
    “雷海,你觉得你儿子的提议,你能接受吗?你要是接受,现在把钱拿出来,分家协议书马上写,这事儿就算完了;我还有事要去镇里一趟,再耽误下去,一去一回的,天儿可就黑了。”他做了这么多年的村长,最明白,别人家里的事情,你能调和;但,不是做主,一旦做主就是招人恨啊!
    雷陈在旁边急的抓耳挠腮,刚要上前一步,准备反对;就被雷策那双阴鸷的鹰眸给楸得后退了一步,再不敢说话。
    雷陈怕雷策,陈大丫可不怕,她占着长辈的名分的,“你个小兔崽子,老娘把你养这么大,你每个月寄点钱回来给我们二老用,不是应该的吗?好,你就算是为了家里的房间被我娘家侄子占了的事情,心怀不满,你和我们说。你现在和我们要这些钱,是要逼死我们啊!”
    “你不是要钱吗?要钱没有,要命一条。”陈大丫伸长脖子,往雷策面前凑。
    雷策望着远在五步远的老脖子,真想掐死她,“后娘,你不用威胁我,把我惹急了,我还真能掐死你。”
    雷陈听这话,便知大哥是真动了怒,急忙上前拉着陈大丫,“娘,您这是在做什么?用孝道的罪名来压着大哥吗?你别忘了;大哥可是上过战场的,他可是说得出,做得到,杀人都不带眨眼的。”
    “真的?”陈大丫看了一眼急的不行的儿子,不确定的问着。
    “当然是真的,您只是他的后娘,不是亲娘。”雷陈这么一提醒,陈大丫彻底冷静了,为了钱去了命,她就是有钱也没命花了;猛地退了两步,警惕的盯着雷策,就怕他一个没忍住,真杀了她。她还等着享儿子媳妇的福呢!
    雷策阴冷地视线,落在雷陈身上,“管好你娘,别让他来招惹我,这是我和爹的事;就连你也没说话的资格。”
    雷陈连连点头,拉着陈大丫站到角落里,不敢出来。
    罗村长见此,倒是笑了,他都一把年纪了;却在陈大丫面前吃过不少亏;他家媳妇又不是个能说的,他这个大男人也不能和一个女人对着吵,“雷海,你给个爽快话,行就是行,不行再商量。”
    “我已经用完了,拿不出来那么多钱。”雷海低下头,拿起烟杆捏了一卷烟,点燃烟,慢慢抽了起来。
    陈大丫因着雷策的缘故,这时候不敢说话;急的双手捏着腹部的衣裳。
    “雷海,你可真够作的,这么多钱,你居然都用完了?”顺过气儿来的宋舅舅,一听这话,气的跳脚。
    宋舅妈在一边轻言细语的劝着,“三成,先别骂,把这事儿解决了再骂。”
    宋三成理智回笼,叉着腰,呼哧呼哧的深吸一口气后,对雷策道:“策儿,你说,这事儿要怎么解决?”
    “舅舅,您相信爹把钱用完了吗?”雷策这么一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瞬间就明白过来;他们差点被雷海骗了,雷海在家里有田有地,又不缺吃少穿的,能花多少钱?
    就算是吃大锅饭那几年,钱在当时还不畅销,想用都没地儿用;雷海怎么用出去那么多钱?这谎言编的破绽百出。
    “雷海,叔说句公道话,雷策和雷陈都是你的儿子;你这时候把着钱不放,是要把雷策孝敬给你的钱,都给你小儿子?你这可是生生让他们兄弟反目啊!”罗村长这话说的刺耳,却也是实话。
    宋三成冷哼一声,“雷海,我妹妹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要这么对她的儿子?你他妈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年你穷的内裤都没得穿,是谁给你做的?你吃不上饭的时候,我妹妹省也省下一半口粮给你吃,这些东西都喂进狗肚子里去了?”
    罗村长老脸一红,宋三成可是在小辈面前被揭雷海的老底儿,可真是戳心窝子啊!
    雷海似毫无感觉一般,平静的说道:“我没钱,我就当没这么一个儿子,明天我就去把户口改了;以后雷陈就是我的长子,也是我唯一的儿子,他雷策爱跟谁姓就跟谁姓去。”
    陈大丫脸色一喜,只要雷策不在户口本上,他就别想拿走儿子的一分一毫;就连那几千块钱,也是她儿子的了。
    雷陈脸上也有掩不住的喜色,他从此以后没有大哥,他就是家里的老大;他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苦。小的时候做活有雷策顶着,雷策走了以后,家里有田有地了,他也吃不了什么苦了。
    “你……”宋三成猛地一窜,压着雷海的头,就是一阵拳脚相向,“你******,你拿了雷策的血汗钱,你还要把他从户口上除名;你这是要毁了他的一生啊!你这个做爹的,怎么就做的这么狠心。”
    雷海抱着头,也不反抗。
    “家辉,拉住舅舅。”雷策杵着腋柺和宋家辉上前,把宋三成拉道一边,悄声说道:“舅舅别打了,我的户籍早在十年前就放在了部队,他户口本上那个名字除不除都不重要。”
    宋三成皱着眉心,轻声问道:“迁走了?”胸口的气还没喘匀,老脸胀的黑红。
    “嗯。”
    “那就好,那就好。”这么说来,除名还是好事,少了许多麻烦;宋三成也是个聪明的,这时候可不能把雷策户口已经迁走的事儿说出来;不过,他这时心情大好,大喜大怒间,他的脸色一时间转圜不过来,显得有些狰狞,大喝道:“雷海,你明天不去除了雷策的名儿,你就是个孬种;记住了,你从此没有这个儿子,你不要雷策,我要。他以后就在我的户口本上,你嫌弃他现在腿不好,怕他拖累你,我不怕。”
    雷海抱着头,蹲在地上,一点反应也没有。
    罗村长看着这场闹剧,失望的叹息,连连摇头,“雷海,你真不要雷策这个儿子了?”
    “不要,一个瘸腿的儿子,还不如没有。”雷海抱头不起,说出的话,既狠又绝。
    “好,那你明天就去改户口吧!连分家都不用分了,你这个办法可真好啊!雷策,三成,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记得明天去办新户口,这事儿我管不了咯。”罗村长脸色不好,走出堂屋的脚步都有些虚浮。
    一个村子住了几十年,今天才真真正正,彻彻底底地看清楚一个人的真面目,他活了这么一把年纪,也是白活了。以往还只觉得那些事情都是陈大丫做的,现在想来,那些事情里,哪件没有雷海的影子?
    宋三成走出雷家,心里又喜又愁,“策儿啊!今天的事要是被部队里知道了会不会对你有影响?”
    “不会的,舅舅放心。”雷策杵着腋柺,由宋家辉扶着,一拐一拐的走在宋三成身侧。
    宋家辉抬头看了看满脸严肃的雷策,这结实的身板,让他羡慕不已,“表哥,我听说部队里不要有污点的人,这算不算污点啊?”
    “算吧!不过,这不是我的错,部队不是是非不分的地方。”雷策扯了扯嘴角,却怎么也扯不出一抹笑来;虽然,早就料到父亲有可能会这么做,但是,真正发生了,他心里还是忍不住难过。
    “这就好。”宋三成彻底放开了,只要不影响外甥的前途,他就放心了,“走,策儿,回去准备准备,去楚家提亲去;以后啊!舅舅家就是你家,你不是没家的孩子。”
    宋家辉扶着雷策,笑呵呵的打趣,“表哥,恭喜了啊!要娶表嫂了。”
    雷策眼底划过笑意,父亲在他心里留下的伤痕也淡了些。
    回到宋家,雷策回房,从行李包里掏出一叠大团结交给宋三成,“舅舅,这里是八百块钱。五百做聘礼,两百办喜宴,还有一百就当我孝敬您和舅妈的,接下来的婚礼事宜麻烦舅舅了。”
    “婚礼尽量办好点,酒席什么的也不要省着;我常年不在村子里,不能让村里人对您闲言碎语的。”
    “成,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过,孝敬就不用给了,结婚两百够够的了,放心啊!”宋三成接过钱,数了一百给他塞回去,“拿着,你这腿还得花钱,别瞎用钱。”
    “好。”雷策面色柔和的收下。
    “这就对了,过日子得精打细算,别用得太厉害。”宋三成脸色稍齐,拍了拍他那结实的手臂,“走吧!”这一去就得花出去五百多块,他们一家好几年的花用了,说没意见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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