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马夫正抱臂执剑,脸颊微垂,神情严肃,而马车的帘子叫人掀了一角,隐约露出男人下半边的脸颊,是她无比熟悉的轮廓。
    她知道楚辜在看着,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
    “二弟你在看什么?”简照笙察觉到她的失神,特意回身询问。
    简锦是知道他的脾气,素来不喜欢燕王,尤其是这个节骨眼上,眼下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现,一块和简照笙进大门了。
    直到大门缓缓阖上,终于他的阻断视线,楚辜才将目光收回,吩咐道:“回去吧。”
    马车迟迟未动,长寿低声劝道:“奴才斗胆说一句,若王爷不吐露真言,怕是简二公子会继续误会下去。”
    就像一个结,不去解开它就永远不会解开。
    楚辜只道:“回去。”
    长寿却道:“奴才不忍看王爷再一夜夜苦等下去,却什么也不说,简二公子如何知道您对她的苦心。”
    他说完这话,马车内久久无声,似乎突然沉寂了般,长寿未再出声,半晌后才听楚辜怅然低声道:“本王何尝不知道这些,可是她不给我解释的机会,说明已对我死了心。”
    刚才在宴上,皇后突然提及他与古兰公主的婚事,他以为她不知情,下意识慌张地去看她,却是见她慢吞吞地喝着酒,并未大惊大慌,也没有露出愤怒的神情,平淡得好像这事与她无关。
    就在那个瞬间,他心里的惶恐惧怕都一下子跑光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失落。
    原来,原来她竟是不在乎他。
    楚辜轻轻阖了下眼,实在不喜欢想起刚才的事,就将情绪收敛起来,淡淡道:“回去吧。”
    长寿也不知该不该说这些话,心里没个底,咬牙一定才道:“王爷是局中人,自然被局中事所迷惑住,可是奴才在旁边瞧得清清楚楚,那简二公子分明是对你有情,王爷也不该妄自菲薄,趁着这时候更需要说清楚,将简二公子挽回过来。”
    楚辜淡淡的笑了起来,但声音里仍是有几分苍凉:“你向来清心寡欲,又不喜她,这时为何反过来劝本王?”
    长寿垂眸道:“奴才的喜怒哀乐都拴在王爷身上,也该处处为王爷着想。”
    楚辜听着这话没说什么,目光远眺甄侯府的大门,屋宇参数不尽,幽灯千盏,愈发寂寥无边,真是衬他此刻的情绪,不免酸涩的滋味涌上心头,幽幽道:“你说,她现在会在做什么。”
    长寿听到这话也是心酸,面上微笑劝道:“王爷想去就去吧。”
    楚辜闻言默然无声,乌眸暗沉,犹如夜幕里布满的乌云,有着道不尽的深邃幽怅。
    此时甄侯府内,楚辜趴在床头以被遮面,双喜苦着脸在旁边劝,却又不知道该劝什么。
    二爷一回来就是一副低沉无措的样子,连话都没有说一句话直接倒头栽在床上,他在旁边站着只能干着急。
    蓦地简锦坐起身,一把将身上的被子甩开,吩咐道:“你先出去。”
    双喜担忧地看她一眼:“二爷您心里遇到什么事,就跟奴才说,奴才帮你排忧解难。”
    简锦却是摇头道:“我已经想明白了,现在很好,你就安心地出去吧。”
    主子执意让他出去,双喜也不敢违抗,当即就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屋里少了一个人,更显得安静,简锦从床上起身,坐到桌边喝了口茶提提神,思绪愈发清晰起来。
    刚才趴在床上的那会儿功夫,不是她在自怨自怜,是一个人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燕王府书房里的信、风雪院的主人、以及与古兰公主的亲事,这一连串的事情来得太快,太密集,也对她打击太大,简锦一时半会没能缓过神来,下意识缩进乌龟壳里。
    现在她缓过来了,也冷静下来,逃避没有用,也不能继续沉湎悲痛之中,要想解开心里的疙瘩,只能当面找楚辜问个清楚。
    屋门突然被叩响。
    简锦看到门上倒映着两道高大的身影,有一瞬间的警惕,但看这背影熟悉,随即明白是谁来了,立马起身打开门。
    两个男人正站在门前,楚辜站在最前面,一身玄黑锦袍,身影高大而挺拔,只看背影就能看出这是个倜傥英俊的男人,可是只有望见他的正面,才知他近日有多么疲乏,凤目之下卧着一团青影,薄唇略有起皮,也干涩得好像几日来都不曾进过水。
    对于他的这些境地,简锦却没有看到,自从开了门就一直垂着眸,等着他说话。
    然而楚辜也是一样,看到她的瞬间立马忘了在脑海中转过千百回的话,只怔怔地望着她,连日来积累的思念险些决堤,他下意识地往她脸上抚去。
    简锦见状不禁后退,却又反应过来自己没什么好逃避的,只当就将他一把拽进屋内。
    长寿知趣地守在门外,还紧紧地关上屋门。
    正文 162 肉丝儿(二更)
    “你来的正好,我刚好想要问清楚。”简锦要松开拽着他衣服的手,却是被楚辜一把握住,将她拉到面前,低声道:“你肯见我?”
    简锦道:“你先松手。”
    楚辜担心她会有什么情绪,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开,与她保持合适的距离,可望着她的眼里却是满满的如水柔情,叫人看了一眼就会沉溺在其中。
    简锦这会却是不吃他这一套,只别开视线,淡淡道:“我有几件事要问你。”
    “有些事我也想解释给你听,所以能不能先听我说。”楚辜说道,下巴冒出淡淡的青茬,英俊的面孔上浮现出一抹疲倦之色,显然这几日愁思压在心头,过得疲惫又倦怠。
    但是他的态度又不可谓不诚恳,若是从前的燕王,只会用蛮横冷酷的手段欺压,也不管她在人前的羞辱。
    这会儿见他这样,简锦一时心软,也就颔首应了。
    楚辜注视着她,缓缓说道:“风雪院里住着的不是我的妾室,而是我的亲姐姐。”
    简锦闻言,惊讶抬眸地看着他。
    楚辜微微颔首承认了她的反应,眼里却含过一抹深深的沉痛。
    “我知道你从没有听说过她,因为早在十几年前她已被皇室玉碟除去。当时皇上厌弃她不贞不洁,本想用毒酒赐死,幸好母妃及时赶到,自愿移居冷宫保住姐姐。
    “皇上应了母妃的要求,但也强硬地除掉姐姐的玉碟,不但如此,他也不让宫中上下提及母妃,对外只宣称母妃得病去世。”
    简锦的惊讶不止为此,这件皇室秘闻在小白文里也从没有提过。不但如此,自从随楚辜出使孝州城以后,事实的发展越来越脱出小白文的范围,楚辜不但没有和流珠相爱,反而和她在了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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