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辰笑说:“我希望你能体谅爸爸,他也是为了你好,你是知道的,干警察这一行,随时会将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你看你今天,就是头上带着伤地回来。到时候看望爸爸的时候,我拿顶帽子给你遮一遮,你别让他再情绪激动了。”
    颜焕又“嗯”了一声。
    看起来是句句认同颜辰的说法,其实他今天来,有自己的目的。
    颜辰究竟有没有嫌疑,他得接近颜辰的身边,才能一探究竟。
    还有一点就是,他不想沈欣媛再陷入危险了。
    刘志文把茶泡好以后,端上来,同时有佣人将切好的水果盘也带上来。
    颜辰对着刘志文一笑,说:“明天先带着我弟弟,去做个新造型吧。”
    他又偏头,眼波温柔,依然如当年那个对弟弟极好的颜家大少的身份一样,能给人儒雅、久经岁月沉淀的感觉。
    终于,颜辰慢慢说:“一定要符合颜家二少身份的造型。现在这么穿,显得颜家太刻薄家里人了。”
    ……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便过了三天。
    沈黛交代的阮司南母亲忌日的时间,终于来临。
    因为要去墓园,虽然不一定能见到阮司南,沈欣媛还有点小紧张。
    早早地便起床,洗漱完毕,又做完一全套舒展运动以后,沈欣媛去敲张曼的门。
    ……
    张曼正在屋子里收拾,她们今天出发,要去很远的郊外的墓园,离市中心起码两个小时以上的车程。
    尽管是一大早,夏季的太阳爬升得很快,沈欣媛是容易招蚊子的体质,郊外林木多,蚊虫也多。
    张曼往包里塞了一个防蚊虫的喷雾。
    听到沈欣媛在外面敲门。
    她让她进来。
    沈欣媛走进来,手还抓着门把,问她:“曼姐,你今天想吃什么早餐?”
    “今天咱们出去吃。”张曼笑了笑,不过又故作神秘地说,“带你去吃kfc的早餐,你不是一直想吃他们家新出的汉堡吗?别和你妈说。”
    “好。”沈欣媛应道。
    两个人又收拾一会儿,整装待发。
    不过为防止撞见阮司南他们,尤其是对她们母女两个怀恨在心的岑凤华,沈黛的心里还有些忐忑难安,生怕现在不是见面的好时候,所以往年她去上香的时候,都是错开时间,要么提前,要么推后,偷偷地趁阮家人已经上过香之后再过去。
    这次也不例外,在沈黛的交代下,张曼打算错开一天的时间,在原定的日子里,推迟一天准备带领沈欣媛去墓园。
    鲜花早于一天前就与花店订好,对方亲自送过来,并不是祭奠亡者用的类型的花束,而是根据阮司南的母亲生前喜欢的品种组合成的花捧。
    有洋溢热情的向日葵,有清纯洁净的百合,有鲜艳欲滴的红玫瑰。
    沈欣媛特地从衣帽间里翻出一套黑色的衣服,穿在身上,脸上化了淡淡的妆。
    墓园之中,是告慰亡灵的地方,是还存活在世上的后人,为离世的先人留的一份念想。
    人死后,灵魂会去哪个地方,没有人知道,甚至灵魂究竟存不存在,人们也不知道。但沈欣媛宁愿相信灵魂是存在的,不管是作为信仰也好,还是作为念想也好。
    她很希望阮司南的生母,能够多多的保佑他。
    ……
    出发前,依然防止被人认出来,张曼为她戴上帽子。
    两个人开车路过糕点店的时候,买了一些孙歆雅生前喜欢吃的桃酥、龙须酥等等。
    沈欣媛坐在副驾里,看着前方连绵的道路,若有所思着。
    张曼以为她心里沉重,想宽慰她几句:“欣媛,当年的事,并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太在意,当今医学这么发达,没准哪一天,阮司南的腿,就能被医好呢?”
    “比如什么活化细胞的药剂,或者能够让肌肉还有神经元再生的技术。”
    其实这几年时间,沈黛有暗中观察过阮家的近况,听说阮司南过得并不好,还是和那两条腿有关,她也想尽一切办法,去联系过国内外的专家权威。
    但是,她能想到的办法,阮家肯定赶在她之前就做了。
    一听她说是为了谁,因为什么情况而咨询,那些专家们的脸色,顿时变得很不好。
    沈黛说,愿意支付大笔的费用,她可以努力地接戏拍戏,去赚取片酬,用以治好阮司南的腿。
    但那些医学专家们都说:“这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就算再有钱,没法办到的事,就是没办法办到。而且阮家已经成立了一个基金会,专门帮助和治愈一些腿部患有顽疾的病者。”
    基金会的事,张曼也去调查过了,确实有这么一个存在,而且每年阮家投入不少钱,除了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之外,还成立了一个专家团队,针对他腿的情况,专门做研究。
    据说基金会的成立,是阮司南本人的意思。
    他从很小的时候开始,阮万清每年会给他买大额的商业险。
    出事那一年,保险公司赔付了他们阮家大笔的金额。
    阮司南一次将这笔钱,全部用来成立基金会了。
    不说沈黛,估计阮家为这种事,也忙得焦头烂额,看着希望一次次被权威专家戳破,可能早已心灰意冷。
    但又怕阮司南为此想不开,所以大家都像骗小孩一样,哄着他说:“你的腿,只要你再坚持坚持,迟早有一天能够医好。你看当今的技术这么发达,国内不行,就去国外,世界上几十亿的人口,怎么可能找不到一个能治好你腿的人呢?”
    张曼觉得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根本不足以安慰到人,连她也不相信。
    她深呼吸一下,话题可能有点沉重,听不到身边的沈欣媛回话。
    张曼便也目视着前方,认真开车。
    ……
    沈欣媛陷入沉思,这几天她想了很多,基本都是阮司南的事。
    沈黛不希望她和阮司南见面,但她迟早得去见到阮司南。
    她不可能一辈子受到别人的庇护,也不是为了求得谁的原谅。
    更不是在可怜阮司南,因为她觉得“可怜”这个词,有些施舍的意思。
    她是由衷地希望阮司南能够好起来,不管是身体,还是内心,都能慢慢复原。
    望着窗外不断掠过的景色,绿化带中的树影婆娑,沈欣媛想到许多的画面,比如见到阮司南之后,第一句话要说什么,是“好久不见”,还是“你还好吗”。
    他当然是不好的,这些话肯定不能说。
    沈欣媛歪着脑袋,轻轻靠向车窗上,依然望着外面浓荫绿景,突然说:“曼姐,如果哪天,我和阮哥他相遇了,如果他要骂我,你们不要拦着他。我能承受过去的。”
    张曼心里一痛,忙说:“你说什么呢,怎么可能有那样的一天,我们不会让这样的一天发生的。你妈妈一直不让你在媒体前出现,也是防止这件事的发生。你身体不好,医生以前也说过,不能受到太大的惊吓。而且,而且……”
    沈欣媛从小受到的惊吓,已经够多的了。
    “没事的,曼姐。”窗外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笑得很平静,“仇恨有时候,是一把利剑,伤害别人的同时,也在刺痛着自己。”
    “因为仇恨,会让人反复地回想起那些受伤时刻的点点滴滴,一辈子都陷入这种情绪当中。”
    “我觉得阮哥他,如果一直恨着我的话,他的内心世界,也一定十分痛苦。”
    张曼沉默下来了:“……”
    没想到沈欣媛的觉悟,比她和沈黛想象的要高很多。
    沈欣媛的目光,终于转移到她的身上:“所以曼姐,到时候你们不用为我担心。该来的迟早会来。”
    张曼忍不住说:“我是害怕。”
    害怕阮司南会伤害你。
    张曼没将这句话说出口,但是沈欣媛能感觉到她想要说什么。
    她就笑了一下,声音很轻,很轻:“曼姐,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你不要担心。”
    张曼也只能努力地“嗯”了一声。
    ……
    到墓园后,在露天的停车场里,张曼停好车。
    沈欣媛跟随她一起下车。
    从后车座取过新鲜的花捧,以及糕点和水果。
    两个人双双进入墓园。
    这处墓园很高档,也很静谧,处处透露着庄严肃穆的感觉。
    远离热闹的市区,这个地方显得人烟罕至,但被墓园管理员打理得很好,一路走来,几乎看不见有杂草丛生的现象。
    后面有树林环绕,巨大的树木撑起大片的华冠之顶,像是将天与地之间,明确分割出一条深绿色的线。
    阳光在那个地方,几乎是稀薄的,无法照入地面。
    周围很寂静,只偶尔有鸟扑棱着翅膀飞过的声音。
    每一座墓碑森然立着,刻着不同已亡人的名姓。
    有的年事已高,有的年纪轻轻。
    大家为彼此感到陌生,却又互相陪伴。
    路过十几处墓碑的时候,有几个墓碑下面摆放着糕点果盘,看新鲜的程度,应该是最近才有人来过。
    有几处地方,还有人在烧香。
    但除了节日要祭祖之外,这里平时几乎没有人来。
    沈欣媛正捧着花,她不清楚阮司南的母亲的墓碑在哪。
    张曼跟着沈黛来过,所以比较了解。
    大概往里面深入地走了十几分钟时间,终于来到一处墓碑之前。
    上面刻有“孙歆雅”的名字,还有她的生辰以及去世的日期。
    照片里的孙歆雅长得很美,眉眼如画,正微微笑着。
    沈欣媛慢慢蹲下,将手里的花捧放到她的碑前。
    心里正在默念和祷告。
    却在准备和张曼说把水果也放下,烧点纸钱的时候,从侧面远处的位置,走来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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