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娬虽不十分放心,但委实也不必太担心。因为阿烁是商侯的近身侍从,若出了事,商侯脱不了干系。
    现在商侯肯派阿烁来,便说明不会有什么坏手段。
    遂,孟娬点点头,道:“行,娘去吧。凡事小心。”
    夏氏想起院子里叠好的斗篷,又折身回去取了来,方才隐秘地跟着阿烁上了马车,悄然而去。
    夏氏和阿烁前脚一走,孟娬后脚就派了暗卫跟上去。然而半个时辰之后,暗卫来报,说是半途受人干扰,居然跟丢了。
    京城里这么大,夏氏来了这么久,对这京城里的路也不熟;反倒是阿烁才来多久,对这里却颇为熟悉。
    他驾着马车,在一条条后巷中穿梭,夏氏浑然不知他穿到了什么地方去。
    夏氏从帘罅看去,只隐约看见小巷两边的墙头,有堆积了一个寒冬的枯索枝桠,也有不知不觉在料峭早春里于夹缝里冒出来的点点新绿。
    它们形成一段风景,随着踢踏在青石板路上的马蹄声,而悠悠往后流走。
    夏氏问:“我们这要到哪儿去?”
    阿烁一边驾马一边应道:“夫人不用担心,因侯爷和夫人的身份在此,故找了一个安全隐蔽之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夏氏悄悄捋了捋窗帘往外一看,只见她仍是在一处巷陌里。
    阿烁道:“夫人请下车。”
    夏氏下得车来,只见处在一座院子门前。
    这院子似乎是一个茶院,与市井旺街的茶楼不同,里面环境十分清幽。
    老树倚着屋舍,枯藤爬满了屋墙,十分有意境。
    甫一进院,便先闻到了一股袅袅茶香,在这清冷的空气里,格外的沁脾芬芳。
    有一二老者在茶屋里品茶谈笑,亦有两三个书生赌书泼茶,十分闲情意趣。
    阿烁没带夏氏进茶屋,而是从廊边穿过,直往后面走。
    没想后院竟又是一座单独的茶院。院门藤上挂着匾,上书“景苑”二字。
    一进景苑,可见檐下廊清,房门扇开,屋中窗明几净,一人独坐。
    墙角栽种着梨花树,正稀稀疏疏地结了苞,有少许迫不及待地吐了白蕊。
    阿烁在门前止步,抬手指引道:“夫人请。”
    夏氏便一手提了提裙角,走了进去。
    她这才得以看清,在几前坐着的人果真是商侯。
    商侯让她在对面落座,斟了一杯热茶,推移到了她的手边,道:“先暖暖身。”
    夏氏端起茶盏,还未入口,便先闻到了一股清甜的茶香。
    她轻轻抿了几口。
    商侯道:“冒昧请夫人过来,实有要事,请夫人见谅。”
    夏氏摇了摇头,道:“不要紧。”
    随后商侯也不耽搁,伸手往几面上放了放,再移开时,几面上便躺着一枚发簪。
    那金银色的簪身光泽在窗外流泻进来的光线下,冷丽非凡,簪头的紫华奢贵荼蘼。
    商侯问:“殷武王妃不见的发簪,可是这支?”
    夏氏伸手拿过来瞧了瞧,点点头道:“正是。我听说侯爷找我来,也正是为了这支簪子?”
    商侯便抬头定定地看着她,看了许久。
    那眼神有几分沉邃。
    夏氏不知他意,被他这眼神看得莫名的心慌意乱。
    夏氏唤道:“侯爷?”
    商侯回了回神,道:“商某失礼,我只是突然发现,夫人与我认识的一个人有几分相似。”
    夏氏心绪稍稍平了平,低着头不敢再对上他的视线。
    只听商侯又问:“夫人今年几何?”
    夏氏想了想,还是如实相告:“今年三十又四。”
    商侯沉吟了一下,又问:“那晚在王府听说这发簪是王妃外公遗留之物,令尊是何人,何地人氏?”
    夏氏道:“映阳城穗乡人氏,与这发簪有什么关系吗?”
    商侯问:“令尊可是祖辈都是那地的人,还是说后来迁徙过去的?”
    夏氏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父亲带着我迁到穗乡的。”
    这厢,殷珩不在王府里,但王府里的事他却能很快知道。
    崇咸来向他禀道,“属下查到,商侯在京里有一处秘密之地。”顿了顿,又道,“准确来说,是黎国在京里的秘密之地,可避开使馆和朝廷眼线,在那地方会任何想会之人。”
    殷珩看了他一眼,道:“夏夫人去了那里?”
    崇咸道:“正是。”
    殷珩缓声道:“看样子于商侯而言,确是紧急重要之事。”
    不然也不至于为了约见夏氏,而带她去那个地方。
    崇咸道:“那要不要把那个地方掀出来?若有朝廷官员与他们暗中联系,必能找到蛛丝马迹。”
    殷珩不为所动,淡淡道:“这样的据点,黎国在殷国有,殷国在黎国同样也有,先不要打草惊蛇。保证夏夫人的安全即可。”
    两国之间每年都会互派使臣往来,若不想方设法彼此渗透,那是不可能的。所以这是牵一发而动双方,做得太绝,对自身也没有好处。
    转眼间,夏氏和商侯在茶室内已坐了两盏茶的功夫。
    先是商侯在问夏氏的身世,后夏氏道:“现在该侯爷为我解惑了,这发簪的来历,究竟是怎么样的?听阿烁说,它本是黎国之物,侯爷识得它?”
    商侯点了点头,道:“它是我黎国的宫廷内造之物。”
    夏氏怔愣,实在觉得匪夷所思。
    黎国的宫廷内造之物,怎会流落到她的手上?她父亲夏老先生一生矜矜业业教书,又怎会接触到这等贵重的东西?
    夏氏神色有点僵,“侯爷在开玩笑?”
    商侯道:“我若开玩笑,也不至于如此郑重地请夫人一叙。”
    夏氏看着他,“那你如何肯定?”
    商侯道:“并不十分肯定,需得等我回黎国确认以后才能肯定。但就目前而言,令尊迁到穗乡的年岁,以及夫人的年纪,都与我所想恰好对得上。”
    夏氏张了张口,喃喃道:“你想的……是什么?”
    商侯道:“夫人恕罪,暂时还不能告知。商某有个不情之请,这发簪,可否允我带回,一旦确认过后,必送来归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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