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渺渺忍无可忍,拖着贝儿去了客厅,用客厅的全息投影屏和音响系统,将那些视频逐一放给贝儿看。
    她还对贝儿说:她爸爸是坏人,坏透了的人,死了活该……总之,把话说得有点难听。
    贝尔看了视频以后,太受打击,不肯相信。
    她一直坚持说:那些视频是坏人伪造的,不是真的。她相信她爸爸是好人。
    “……我当时太生气了,就把贝儿关进了她的房间,让她好好反省。然后我自己也躲回房间里痛哭了一场,哭得天昏地暗。等我情绪好些了,我就去找贝儿,想跟她好好谈一谈,才发现她已经从窗户跑掉了。”
    江渺渺那双原本妩媚的眼睛,已经哭得红肿充血。
    苏郁檀一边通过电话安抚江渺渺,一边坐着飞碟,往江渺渺家里赶去。
    好在城市公共监控网布置得十分严密,苏郁檀的飞碟刚刚起飞,贝儿就被找到了。等她赶到江渺渺家的小区,从飞碟里出来时,贝儿也刚好被警察送回来。
    贝儿被一名警察牵着走,一副垂头丧气、没精打采的模样,脚步有些拖沓。
    见到苏郁檀的时候,她抬起头看着她,眼神异常忧郁,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声:“你也觉得我爸爸是坏人吗?”
    苏郁檀觉得,这个问题真不好回答。
    她不可能为姚志杰涂脂抹粉,但是太直接的答案,又可能会伤害到到孩子的心灵。
    她弯下腰,微笑着对贝儿说:“我们先回家,好吗?你妈妈肯定等着急了。”声音异常柔和地使了个缓兵之计。
    贝儿抬头看了她一眼,重重地叹息一声,闷闷地说:“如果我妈妈还在生气,你能不能替我求求情?”
    “好!我答应你。”苏郁檀没有丝毫迟疑地答应了。
    贝儿低低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她就不说话了,只低着头,沉默地被牵着走。
    刚刚走出碟库,江渺渺就急匆匆地迎上来。
    看到贝儿,她脚步一顿,然后以更快的步伐走过来,蹲下`身,将贝儿紧紧地抱在了怀里,闭上眼睛默默流泪,一句话也没有说。
    贝儿先是一僵,跟着就放松下来。她伸手揽住了妈妈的脖子,异常委屈地一憋嘴,也开始叭嗒叭嗒地掉眼泪,一抽一抽地小声哭泣起来。
    这一幕,让苏郁檀和周围的警察,都唏嘘不已。
    第39章 孩子的眼泪
    送走警察后,贝儿倔强地问苏郁檀:“你觉得我爸爸是坏人吗?”
    似乎不得到她的回答,她就不会罢休。
    她这倔头倔脑的样子,苏郁檀莫名地觉得熟悉,恍若看到了幼年的自己。
    曾经,她也是这样倔的。
    “贝儿觉得,什么是好人,什么坏人?”苏郁檀问贝儿。
    贝儿咬咬嘴唇,纠结了一下,还是回答了:“做好事的是好人,做坏事的是坏人。”
    “别的事我们先不说。贝儿可以想一想,爸爸教你撒谎,教你故意跟妈妈作对,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贝儿愣愣地看着她,眼中慢慢涌出了泪水,神情极其悲伤地低下了头:“别人的爸爸都是好人,为什么我的爸爸会是坏人?呜……我不要坏人做我爸爸……”
    那天,贝儿哭得几乎窒息,最后在妈妈怀里睡着时,脸上仍然布满泪痕。
    江渺渺低着头,用手指一点一点擦掉贝儿脸上的泪水,温柔的神情里,带着无限苍凉。
    她注视着怀里的贝儿,对苏郁檀说:“贝儿跟我闹了一个月的别扭后,我就曾经想过,她是不是也被催眠了?”
    苏郁檀及时接话,满足她倾诉的欲`望:“为什么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姚志杰一死,这个案子也基本上可以终结了,她不用再像以前那样顾忌立场问题。
    江渺渺自嘲地笑了笑:“经历过三年前的打击,我对催眠不再是一无所知了。如果一个人处在催眠状态中,精神科医生一检查就能查出来。
    “我三年前找不到自己被催眠的证据,是因为等我去检查时,催眠状态已经被解除了。
    “如果姚志杰再用催眠这一招对付贝儿,只要在打抚养权官司时,我向律师或法官提一句,他大概就得去坐牢。
    “姚志杰这个人很小心,讲究做事不留把柄。同样的手段,他不会再用第二次。因为这一次,他如果做了,就未必再有机会解除催眠。
    “再说了,对付贝儿这样一个小孩子,他需要用催眠这种手段吗?”
    苏郁檀表示赞同:“说得是。”
    对付贝儿,姚志杰只需要哄一哄、骗一骗就够了,完全没必要冒着坐牢的风险催眠贝儿。
    “姚志杰有探视权,我没法阻止他跟贝儿见面。我也怀疑是姚志杰在搞鬼,可贝儿不肯跟我沟通,姚志杰又太狡猾,我一点证据也抓不到。我是不是很没用?”
    苏郁檀安慰她:“这不是你的错。社工有很多你所没有的权限,还有专门的技术人员在背后支持,自然比你更容易查到证据。”
    江渺渺给了她一个感激的微笑,又说:“你来找我时,我只给了你很多视频,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苏郁檀莞尔,很给面子地问:“为什么?”
    江渺渺看着她,轻轻一笑:“因为我考过《父母资格证》。我比姚志杰更了解社工的工作,更相信社工的能力。
    “我不需要在你面前告他的状,因为社工不会相信一面之辞,我说了也是白说。
    “我只需要向你提供记录着贝儿这半年的变化的视频,你自然能从中看出问题。你看出了问题,自然就会去追查真相。你查出来的东西,比我说出来的话,要有用、有效得多。
    “姚志杰除了会哄人之外,对于有关孩子的真正知识懂得太少,所以他才会那样自高自大,自以为能瞒天过海,利用社工帮他抢夺贝儿的监护权。”
    苏郁檀笑着摇头:“感谢你对社工的信任。你就不怕我是社工里的例外,查不出真相?”
    江渺渺道:“如果真是那样,我只能再想别的办法了。不过我想,我已经倒霉了那么多年,总不至于一直那么倒霉……”
    想想她的遭遇,苏郁檀也替她婉惜。
    江渺渺低头看着贝儿渐趋宁静的睡颜,沉默了好一会儿。
    然后她轻轻叹息一声,眼中饱含热泪:“考证的那些学习资料说:不要让孩子过早接触生活的阴暗面,因为孩子的潜意识和本意识还没有发育成熟,很容易被这些阴暗的东西伤害到,造成潜意识创伤。
    “所以,不管我在姚志杰那里受过多少伤害,我也从来没在贝儿面前说过姚志杰的任何坏话。因为我不想让贝儿夹在中间为难,不想让她看到、听到父母互相憎恨谩骂,不想让她在大人的爱恨情仇里受煎熬。
    “我本来以为,这是我和姚志杰之间的默契。毕竟,他表现得那么疼爱贝儿。
    “可我没想到,姚志杰竟然坏得这样刻骨……我终究,还是让贝儿知道了最残酷的真相。”
    从江渺渺家里出来的时候,苏郁檀的心情很沉重。
    江渺渺死忍多年,就是不想让孩子过早知道男女之间那些肮脏的、残酷的欺骗和背叛。可现在,她的多年努力终究还是功亏一篑。
    事已至此,贝儿也只能在痛苦中学会成长,学会面对了。
    所幸她有一个好妈妈,她不至于对人生和人性感到绝望。
    周五晚上,苏郁檀接到了乔忘川的文字信息:“明天我要去看小鸽子,你要一起去吗?”
    苏郁檀眉毛微挑:乔忘川终于愿意再搭理她了?
    自从那晚在比目鱼餐厅吃了饭,乔忘川就没再联系过她。
    她也不好主动联系他,免得有欲迎还拒之类的嫌疑。
    “我倒是想去。你那里方便吗?”她同样用文字回复。
    “没什么不方便的。我说的话算数,还是希望小鸽子有母亲疼爱。明天老地方见。”
    “老地方见。”
    苏郁檀回完了信息,心里有一点振奋:又可以看到小鸽子了。
    她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乔忘川没有再找话题跟她尬聊,应该是收到了她那天的暗示并已接受了吧?这样……挺好。
    周六,苏郁檀和乔忘川像往常那样,在生殖服务中心的地下碟库里见面。
    乔忘川穿着一件黑色的毛衣,外面套着一件深灰色西装和黑色的大衣。他将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姿态依旧从容,气质却似乎比以往更加沉郁内敛。
    乔忘川朝她微微一笑:“这么久没见,你看起来还不错。”
    苏郁檀还了他一个微笑,客套地说:“你看起来也不错。”
    两人朝着育胎区走去。
    乔忘川边走边说:“你那天在餐厅说的事,我仔细考虑过了,也咨询了陆医生。我也……尊重你的选择。”
    苏郁檀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只得继续客套:“那……谢谢。”
    “以后,我们像普通朋友那样相处,行吗?”
    苏郁檀没理由说不,就点点头:“好!”
    小鸽子已经22周了,她的头发、眉毛和指甲都已经清晰可见。
    苏郁檀将手贴在机器“孕妇”的肚皮上,清晰地感受到了胎动。
    她注意到,整个探视过程中,乔忘川的右手一直藏在大衣口袋里。
    她有些怪异地看了看他的右手。
    那只手受伤了还是怎么的?
    明明不是左撇子,偏偏做什么都要用左手,他不觉得别扭吗?
    乔忘川也注意到了她的动作,目光中溢出一点笑意,问她:“你看什么?”
    苏郁檀就直接问了:“你的右手怎么啦?”
    乔忘川勾起了嘴角:“你猜?”
    苏郁檀看着天花板,没什么表情地说:“不说就算了。”她又不是好奇心强烈到得不到答案就睡不着觉的人。
    3018年转眼过去,3019年的元旦到了。
    元旦之前,艾薇儿搬回了自己家。
    临走前,她对苏郁檀说:“你最近去看看阿诺吧!我家里人不许佳佳跟他来往了,阿诺很难过。你……开导开导他,就说……那些事……不是他的错。”
    “好!”苏郁檀答应了艾薇儿,心中却苦笑不已。
    要怎么开导阿诺啊?
    他妈妈做尽坏事是事实;艾家人因为他妈妈不待见他也是事实;他因为他妈妈跟佳佳做不成朋友,艾薇儿和乔医生因为他妈妈冷战,都是事实。
    这些事的确不是阿诺的错,却对阿诺的生活有着不可估量的影响。
    她打电话给乔医生,问了阿诺鞋子的尺码,在网上找了一款销量很好的童鞋,算是给阿诺的新年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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