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个女子,突然摇身一变,成为金枝玉叶的公主,那是何等的荣耀。也难怪景夫人惊到说不出话来。
    众人想着,眼神中充满羡慕。
    程皇后在朝她招手,她低着头掩面扑进对方的怀中。程皇后搂着她,「母女」二人再世重逢,是相拥哭泣。
    在场的女眷们纷纷拿出帕子,与她们一起喜极而泣。
    除了成冰兰。
    成冰兰的牙齿都快咬碎了,凭什么?这个死丫头如此命好,不光是嫁了好人家,现在还白得一个公主的封号。
    刚才那老虎,怎么没把她咬死!
    没错,之前慌乱之中把郁云慈推出去的人,正是成冰兰。
    成冰兰看着那抱成一起痛哭的「母女」,只觉得这世间如此荒诞。为什么谎言一个接一个,偏偏大家都乐意当傻子。
    她冷笑一声,看到同样垂泪抹帕子的安妃。
    真想当场戳穿这些人的真面目!
    所有的恨意全部冲上脑门,她身子才一动,就感觉自己被人拉住。一回头,见是柳氏,不由得冷冷一笑。
    「大嫂拉我做什么?」
    「冰兰,三思而后行。」
    柳氏压低着声音,眼神带着威胁。要是成冰兰敢现在冲出去,她就敢当场捂住对方的嘴。然后再告诉世人,这个小姑子疯了。
    国公府不能毁!
    成冰兰看着她,凑近她的耳朵,「你们也知道害怕?」
    在旁人眼中,是她们姑嫂二人亲密地靠在一起,看起来感情很好的模样。事实上,在成冰兰问完后,柳氏脸色就变了。
    「冰兰,你知道为什么娘一直忍着吗?那是因为她对你有愧,可你若执意孤行,恐怕国公府不得不真正放弃你。你明白吗?」
    成冰兰退后一步,嘲讽一笑。
    此时程皇后已命人搬一个春凳,把郁云慈安排在身边。
    站在前排的王爷们一个个上前,与她见礼。她硬着头皮,唤太子为皇兄。然后宁王贤王等则唤她为皇姐。
    「好,好。」
    正康帝连说两个好字,目光露出些许慈爱。他低声吩咐着张东海,没过多久,校场变成宴席场。
    美酒御膳,歌舞琴乐,哪里还有之前斗兽刺杀时的剑拔弩张。
    大臣们恭喜之辞不断,正康帝一直嘴角含笑。还有程皇后,慈爱的眼神看得郁云慈心里发麻,恨不得想逃开。
    再也没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
    一直到出了林苑,顶着公主的名号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坐上马车,她还是这样的想法。所有人都在演戏,个个都是好演员。
    陛下、皇后、安妃、还有大臣们。
    她不信,那什么转世投胎的话会有人相信。众人选择相信,那是因为陛下授意的。陛下想让她当这个公主。
    那么,他此举的意图在哪里?
    他没有弄死自己已是开恩,居然还给自己安上一个公主的名头。
    她眉头深锁,突然脑子里灵光一现。莫非自己不是郁亮的女儿,而是安妃与陛下偷情生下的孩子?
    要是这么想,事情倒能说得通。
    那么书里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陛下不帮原主?
    坐在马车中,她脸上已无泪痕,连那激动喜悦的表情都全部敛去。出了林苑,采青和传画才跟上马车。
    女眷先行,男人们自有要处理的事务。
    「公主殿下,臣妇有话要说。」
    成冰兰不知何时拦在马车跟前,阴阳怪气地唤着。
    郁云慈眼一沉,掀开帘子。
    「宋夫人,你贸然拦着我的马车是何用意?」语气之冷,已根本不给对方半点的脸面。
    成冰兰走近,挑眉讥笑,「你在害怕?」
    这个疯子!
    简直是在找死!
    「应该感到害怕的人是宋夫人,看宋夫人的面色,在夫家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宋家最小的公子都已娶妻生子,你这个继母根本就压不住他们。要是再开罪娘家,岂不是自断退路。我若是你,首先要做的是管好自己的嘴,夹紧尾巴做人,才能保一生安稳。当然,你若是想找死,那谁也拦不住!」
    「哟,这才当上公主,就开始摆起架子来。你就没想过,自己怎么会成为公主的?」
    「自是陛下的恩典,上天的赏赐。」
    她神色恭敬严肃,看向成冰兰时,冰冷漠然,「宋夫人,若是没有其它的事情,还请让开。否则马儿受惊,你不死也伤。」
    成冰兰瞳孔一缩,见那车夫果真要扬鞭子,忙闪到一边。
    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轻呸了一声。
    郁云慈脸色不太好,等马车停在侯府门口,她一下马车时。才发现府中所有下人全部跪在门外恭迎她。
    他们伏地叩首,口中高呼着「恭迎公主回府。」
    在这一刻,她才切实感觉到,自己已经是一名公主。
    檀锦跪在最前面,她上前拉起,「都起来吧。锦儿,可有想舅母?」
    「想。」
    他清脆地答着,看到眼前的女子还是以前熟悉的舅母。但是府中下人都说现在成了公主,公主是什么,他还不太清楚,只知道一定是极厉害的。
    下人们呼拉拉地起身,跟在后面进府。
    府中一切如旧,景致是那么的熟悉。
    出门几日,她发现自己无比怀念这个家。或许在她的心里,已将此处当成了自己真正的家。一个有夫,将来会有子女的家。
    「舅母,您现在是公主吗?」
    「嗯。」她低头含笑,「舅母就算是公主,也还是锦儿的舅母。」
    檀锦眼神一亮,羞涩地笑着。
    她心头发软,牵着他的手越发的温柔。陛下封自己一个公主,既没有封地也没有食邑,就是一个光杆名头。
    若是她不知其中的曲折,得了这样尊贵的身份,或许还会兴奋一番。
    但是,这个封赏的由来,实在是让人如鲠在喉。他是为了补偿自己,可是他们都不知道,就是因为他们的冷眼旁观,原主早已香消玉殒。
    这个补偿,来得实在是太迟了。
    回到院子里,问了锦儿最近几日的学业。
    锦儿答着,童声稚嫩。
    她又问过高氏,锦儿这几天的生活。高氏和喜乐二人,自是知无不言,大到吃饭穿衣,小到夜里醒了几回,都一一禀报。
    起初林夫子是抱着不得罪主家的态度护着檀锦,慢慢发现檀锦比起众多景家子弟,天资明显更胜一筹,遂越教越认真。
    到现在,林夫子伊然把檀锦当成重点培养的学生。若是他的手中能出一个才子,对于他这个老师的名声,是大有益处的。
    这些事情,郁云慈是从喜乐的话中悟出来的。
    料想以后,二房不敢再招惹锦儿,二老夫人也不敢在她面前端着长辈的姿态。自己现在是个公主,君臣有别,谁敢再造次。
    如此想来,这个公主的名头,还是有些用的。
    至少关键的时候,可以用来以势压人。
    锦儿被高氏带下去,屋子里就剩她一人。想想这几日的经历,她都还觉得有些不真实。私生女,公主?
    「臣参加见公主殿下。」
    冷清的男声响起,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疲惫。
    她的思绪被打断,抬起头,就看到斜倚在门上的男子。他嘴里说着参见,人却是含笑打量着她。
    她故意板起脸色,倨傲道:「大胆奴才,既然参见本宫,为何站着不下跪?」
    他直起身子,朝她走过来,坐在她的手侧。
    「殿下息怒,臣知罪。」
    她莞尔,替他倒了一杯茶水,「既然有罪,罚茶一杯。」
    他伸手接过,一饮而尽。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她能猜到这个公主的名分因何而得,他又怎么可能猜不出来。她的身世是个双刃剑,如果无人知晓,能瞒过天下人,以后自是荣华富贵。
    但要是有人看出端倪…
    帝王为了皇家颜面,哪里会顾忌骨肉血脉。
    「侯爷,您说皇后娘娘会善罢罢休吗?」
    他眸色转深,程皇后当然不会甘心。但是程皇后是个聪明的女人,善于隐忍,至少最近不会有所行动。
    「她暂时不会轻举妄动。」
    她点头,双手一摊,无奈道:「您说,这都是什么事?」
    父不父,母不母,连她这个女儿都是冒牌货。这一家子,说起来还真是少见的奇葩。
    「我明天想去看看郁亮。」
    那个男人,虽然渣了些,但是现在想来,蛮让人同情的。以前她觉得他渣,就应该众叛亲离,孤独终老。
    可是现在…
    还是去看看吧。
    这一天下来,夫妻俩都很累。也没有其它的心思,略坐了一会后双双洗漱就寝。
    次日,郁云慈让下人备了一些补药之类的礼,带着采青和传画去了将军府。将军府还是那个将军府,门口的石狮仍在,却像是没有生气,显出衰败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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