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方家不男不女的,这位大姐说话没头没脑,让别人怎么出主意?
    「你慢些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贤王听得明白,疑惑问道:「可是广昌侯世子?」
    「正是他。」程八呸了一口,「本小姐一想到那娘们儿一样的男人,就怄得要死,怎么还能嫁给他。」
    敢情是程方两家要联姻。
    郁云慈就算是对朝政再无知,也知道两家的关系不咋样。程家、成家、方家呈三足鼎立之势,雄踞在后宫。
    贤王虽然行五,但她敢肯定,成国公府应是同样存了心思。
    更何况是程家和方家。
    程家要将程八许给方家,莫不是在拉拢方家?只是不解的是,她不信程家人看不出来,方太后和良妃的性子不像是愿给他人做嫁衣的,便是程八嫁进方家又如何?
    「你快说啊,我该怎么做?」
    程八急得跳脚,那个娘们兮兮的男人,一脸的阴柔,让她多看一眼都觉得难受,何况是要日夜相对,成为夫妻。
    「既然是父母之命,我一个外人能有什么好法子?」
    郁云慈心道,程八真是看得起她。居然连终身大事都来求她,她能怎么样,还能改变大司马嫁女的决定?
    「你一向主意多,你帮我出个主意,如何才能退掉这门亲事?」
    这姑娘可真天真,既然司马夫人下决心要把女儿嫁进方家,必是考虑周全,怎么会轻言退亲?广昌侯世子就算是没有大才,应该也没有什么不良的嗜好。若不然她来到古代几个月,为何极少听到有人谈论这位世子?
    「程八小姐,你分明是在为难我。」
    程八脚一跺,差点跳起来。
    「亏我们还是朋友,难不成你就眼睁睁看着我跳进火坑?」
    她脸一沉,冷冷地道:「那是你父母定下的亲事,他们为人父母的,难道会真的把女儿送进火坑?」
    「他们…就只想着大局!」程八忿忿,看了一眼赵显,没再多说。
    「你既然知道是大局,那么来找我又有什么用?」
    程八脸色顿时垮下去,整个人气势矮了一大截。垂头丧气的模样,还真是有几分可怜的意味。见郁云慈动怒,她仰头看了一下天,天空中正好有大雁飞过。
    是啊,她真是病急乱投衣,自己来找姓郁的有什么用?
    「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实在不想嫁给姓方的…」
    古代女子婚姻不能自主,郁云慈有些同情她,但却不喜她的行为。转念一想,这姑娘怕是连一个能真正说话的人都没有,所以一旦心里有事,宁愿不远百里来找自己。
    想到这里,语气软和一些。
    「若是不能改变嫁进方家的命运,就好好想想怎样才能不让自己过得憋屈。」
    程八眼一亮,很快黯淡下去。
    「怎么改变?那不男不女的听说都有好几个通房了…若不是正室未进门,只怕庶子都生了几个。」
    郁云慈心生怜悯,同时庆幸自己的好运。
    无论在娘家多么风光的女子,一旦嫁入夫家,就得收敛自己所有的棱角,屈服于三从四德,被后宅的琐事慢慢磨平,光滑。
    最后磨成如所有的后宅夫人一样,圆滑世故,幽怨狠辣。
    那样的程八,还不如眼前这样胸大无脑的看着舒服。
    她的视线落到对方手中的鞭子上,道:「你担心什么,你进门就是世子夫人,看不顺眼的人直接弄走。你不是一向自诩洒脱,为何连这点魄力都没有?那什么世子若是以后拈花惹草,你挥鞭而向便是。若是他不从,打到他从为止。天下哪有那么多的硬骨头,保管不出几年,被你治得服服贴贴。以后你在侯府内院横着走,岂不是比现在快活。」
    话音一落,程八眼睛亮得发光。
    「我就说来寻你,准有法子。你说得没错,我是谁?我可是司马府的小姐,那方实光要真是惹了我,我打得他哭爹喊娘。他要真是天天招惹什么花草,我就往死里打。还真不信,治不了他!」
    她一边说着,一边跃跃欲试。手中的鞭子不停挥舞着,似乎当下就想打那世子一顿。
    赵显听得心里怕怕,景夫人看着温柔可亲,怎么会有如此烈的性情。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以景夫人的性子,就算是对上七姨,也不会吃亏。
    匡庭生双眼带着崇拜,很是羡慕地看着侃侃而谈,从容不迫的女子。他就知道,无论什么事情在师母看来都是轻松就能解决的。他们局中人,往往困于自己心里的障碍,根本没法跳出局限换另一种眼光看问题。
    若是将来有一天…
    他也可以按师母的法子…
    程八受了教,又风风火火地离开了,连水都没喝上一口。看着那枣红骏马后蹄扬起的灰尘,郁云慈仰头望天,无奈地叹息。
    眼见天色不早,贤王也跟着告辞,随行的还有匡庭生。
    侍卫们前后护着,将马车圈在中间。师兄弟二人坐在马车内,赵显不停地用眼神去瞄闭目假寐的师兄。
    师兄长得真好看。
    怪不得有人议论说师兄以后必是大赵第一美男。
    匡庭生哪能感觉不到他的眼神,心里有些恼怒,还有些心虚,唯有继续装睡才能避免面面相对的尴尬。
    马车从小道驶走,走了一段乡野大道,再拐进一个不深的狭道。道路两边是土坡,并不高,上面全是杂草,还有几座坟茔。
    这条路他们走过几回,连地形也探过。山坡不高,几乎不能藏人。但是山坡上的草似乎茂盛了一些,最前面的侍卫用手势制止,马车跟着停了下来。
    车内的匡庭生猛地睁开眼,手按住腰间的长剑。
    赵显亦是如此,脸色严肃着,唇紧抿。师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外面鸦雀无声,侍卫们严阵以待,无一发出声响。
    突然,一道尖锐的声音划破长空。
    紧接着,山坡上的绿草开始动起来,无数道绿色的身影窜出,将他们团团围住。
    「保护殿下!」
    侍卫首领喊着,其他人立马呈护佑之势,把马车护在中间。
    没有人问话,没有人报上姓名。
    仅从对方的布置和身手,就能看出这是一场蓄谋的刺杀。来的都是死士,不可能问出什么。若是有,那也是假的。
    很快,绿衣人就发起了进攻。
    赵显带的侍卫一共是十二人,比起对方几十人来说,确实势单力薄。
    「师兄,我们冲出去吧。」
    「不行,你呆在里面,我出去。」
    匡庭生说着,人就出了马车。一见人数众多的绿衣人,他心道不好。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在高空中炸开求救的信号。
    赵显跟在他下车后,也跟着跳下来。
    此时天近黄昏,路上没有一个行人。那些绿衣人看到信号,再看到马车外面的师兄弟,眼神交流了一下,像是决定好什么战略,全部朝他们这边攻来。
    「护着殿下走!」
    匡庭生眼一眯,瞅见侍卫们的马,一把拉起赵显。另几个侍卫见状,杀出一条血路,两人趁机翻身上马。
    一挥鞭子,白马绝尘而去。
    一柄长剑破空飞来,听到风声,匡庭生侧了一下身子,剑从他的身侧飞过。剑很锋利,削破了他的衣服,擦皮肉而过,很快就涌出血来。
    他一声不吭,忍痛前行。
    接着,又一柄剑飞过来,扎在马的腿上,马腿一软,两人跌落下来,滚进路边刚收割过的稻田中。
    绿衣人已经赶上,还有紧追其后的侍卫们。
    侍卫们人少,已有几人重伤倒地。
    赵显先爬起来,扶起匡庭生。看着围上来的绿衣人,再次对视。眼神中流动着坚毅与决绝,那种眼神只有他们能明白。
    两人动作很快,各自抽出手中的剑。
    他们的剑术都是景修玄亲传,论高下,自是匡庭生更精进。不过庭生身上有伤,提剑之时,感觉伤口撕扯般的痛。
    他面上不显,冷目而对。
    先动的是绿衣人,很快就混战成一团。约不到半个时辰后,庭生和赵显已经筋疲力尽,侍卫们死伤过半,而绿衣人也死了好几个。
    赵显看着拦在身前的四个侍卫,他们的身上都伤口无数。再看向身侧的少年,少年脸色严峻,绝世的容颜因为厮杀而有些狼狈。
    但他却觉得,世上再也没有比师兄更好看的人。
    天色已渐暗,只能看得见天际那一抹灰蓝。汗水从他的额间流下,眼睛沾着咸汗,有些蛰咬般的难受。
    绿衣人步步紧逼,旷野中空无一声。
    若是他与师兄今日亡命于此…
    「师父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匡庭生像是知道他的想法,身体微侧,把他护在自己的后面。他眼有泪意,低眸一看,这才看到师兄身上的伤。
    那伤口被不停地扯开,血已染透里面白色的中衣。
    这些人,居然伤了师兄!
    一股怒气从脚底窜起,人如利箭般冲出去,杀向那些绿衣人。匡庭生和侍卫们立马反应过来,跟着冲了过去。
    不到半刻钟,他们被再次逼成到角落,这一次没有侍卫们,只有他们师兄弟二人。背靠着背相互护着。
    两人的身上全部挂彩,好在衣服颜色都深,血迹渗出来,看着就像一块块的湿渍。不知是他们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绿衣人伤亡过半,却依旧还有二十人之多。
    若是再没有人相救,只怕是死路一条。匡庭生能感觉到心里的平静,唯有一种淡淡的遗憾。遗憾自己未能像师母说的那样,凭女子之身,光耀匡家。
    突然,静寂中传来「哒哒」声。
    那是…马蹄的声音。
    他心下一喜,来的不止一人,应是师父他们无疑。
    显然,绿衣人也听到了,他们又跟着攻上前来。两人边战边退,待赵显身上再中一剑时,景修玄带着人赶到了。
    绿衣人们见势不妙,且战且退。
    景修玄制止手下,赶紧先查看赵显和庭生的伤势。因为避嫌,只问了庭生。庭生按着伤得最深的那处,忍着痛说无事。
    留着人清理,再把两人带回庄子。
    自打景修玄什么都没说,带着侍卫们匆忙出门,郁云慈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她眼见着天越来越黑,焦急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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