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自有主意。」妇人说着,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你在前面拖住另外两位师父,我自有法子把人弄走。」
    药童点点头,伸手接过她递来的一百两银子,喜滋滋地快速离开。
    妇人走到门外拍了一下掌,隔壁屋子里出来一位中年男子,虎背雄腰,身强体壮。满脸的横肉,一看就不是个善茬。
    「妈妈,货撂倒了吗?」
    郁云慈心里惊惧着,听这男人的粗声粗气,一定是个力气大的。
    到底是谁要害她?
    妇人微颔道,抬起下巴,朝药架那边噘着嘴。
    壮汉会意,绕到药架后面,看到倒在地上的两个女子,眼里冒出奇怪的光。看身段,程八自然不如郁云慈。
    他迫不急待地上前,一把扯下郁云慈脸上的面纱,立马骇得大退一步。
    「朱全,你磨蹭什么,动作快些!要是误了老娘的事,仔细你的皮!」
    叫朱全的壮汉抖了一下,一把扛起程八飞也似地跑出去,很快回来把郁云慈扛到外面树底的马车上。
    妇人跟着坐进马车,朱全在前面驾车。
    马车颠簸,郁云慈被颠得有些难受,还要努力假装人事不知的状态。
    这妇人身上的脂粉味儿很深,既然那男子称呼其为妈妈,那就是花街柳巷的老鸨,专门做皮肉生意。
    她不相信一个医馆会做这样的买卖,而且听几人的谈话,应该是那药童被妇人收买,所以才会成为他们的帮凶。
    古代环境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就会成为别人砧板上的肉。
    以前就知道古代有什么仙人跳,拍花子。她还以为只要是太平盛世,又在天子脚下,应该不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没想到她才第一次出京,就碰到了这样的事情。
    程八还不醒,光凭她一个人,是对付不了老鸨和壮汉的。
    怎么办?
    难道要坐以待毙,一直由着对方把她们带到不知名的地方。她不停地想着,心里期盼程八快些醒过来。以程八的功夫,说不定她们还能脱身。
    但事与愿违,马车行了一段路,停了下来。
    像是有人接应,妇人吩咐那两人把程八送回去,且叮嘱他们行事一定要隐蔽,千万不能让司马府的人发现。
    郁云慈的心往下沉,看来这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情,而是有人蓄意谋划的,目的就是自己。自己这次出京,按道理是临时起意。唯一的刻意之处就是程八,程八硬把她带离京中,是不是有意为之?
    若是那样,程八在此事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是不是与他们是同伙?
    很快,她就否定了这样的想法。程八虽然爱慕侯爷,虽然行事鲁莽,但不是会使如此下作手段的人。
    自穿越后,想要她死的人不少。
    什么方氏,什么沈绍陵,甚至国公府的那位七姨,都有害她的动机。其中以方氏最为恨她入骨,此事会不会是方氏买通人干的?
    若是方氏做的,放走程八就有合情合理的解释。方氏恨的人是自己,程八是司马府的小姐,对方不敢得罪,所以要偷偷送回去。
    她该怎么办?如何才能脱身?
    马车一直颠着,看来一直行在乡间野道,坑洼不平。而且毫无人声,所以她猜一定没有回京,而是离京中越来越远。
    他们是想把她送到外地?
    古代通讯不发达,她要真是被他们弄到京外的某地,只怕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回京。甚至直到死,都不可能再见天日。
    郁云慈越发的焦急,脑子里想过无数的可能,无论哪种可能,都不是她愿意看到的。可是别说是外面的壮汉,就是马车里的妇人,她都没有把握对付。
    难不成,兜转这么久,她还是要落到与原主相似的下场?甚至比原主还要凄惨。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都能听到虫鸣声,心知到了夜里。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妇人掀帘问道:「朱全,你要做什么?」
    「妈妈,小的要小解。」
    「懒人屎尿多。」
    妇人说着,看了一眼郁云慈,见她迷得沉沉的。觉得自己也有些尿意,朝朱全喊到,「你等等老娘,老娘同去。」
    朱全嘿嘿一笑,涎着脸守在马车外面,扶着她下了马车,趁机还摸了一把她的手。她怒道,「越发的生胆了,老娘看你是不要命了。」
    「妈妈莫气,小的这不是许久没有开荤,馋得紧嘛。今日你与小的扮成夫妻,小的差点就当了真…」
    「你要是想开荤,马车里的倒是可以,到了地方后,老娘就让你快活快活。」
    朱全想到郁云慈布满红疹的脸,身上不由得起鸡皮疙瘩,「妈妈莫要玩笑,那小贱皮子太过磕碜人,小的都下不去那个嘴。」
    「哼,你还挑三挑四的。若是她脸上的红疹消褪,那可是个大美人,哪里还轮得到你。」妇人说着,和朱全走远。
    也不知朱全说了什么,妇人荡笑起来,紧接着没了声音。
    郁云慈翻身起来,蹑手蹑脚地溜下马车。
    四周黑漆漆的,唯一的亮光在不远处,应该是那妇人和壮汉地位置。那边有响动,像是男女偷欢的声音。
    她不敢在路上跑,想都未想,一头扎进旁边的林子里。幸好那一对男女正是忘情之时,否则在这样寂静的荒郊野外,哪里听不到她拔开树枝的声音。
    伸手不见五指,她看不清脚下,也看不见前路。树树刮在她的身上脸上,火辣辣的。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不能被他们抓回去。
    跑了不到一刻钟,她听见老鸨的惊呼声,以及两人的威胁恐吓的话,想逼她现身。
    「就说懒人屎尿多,你屙什么尿?眼看着就要到手的五千两银子,就这么飞走了,你赶紧给老娘去找,找不回来,老娘揭了你的皮!」
    妇人怒喝着,那壮汉提着灯笼开始前后路地寻找。
    郁云慈不管不顾地跑着,根本就不敢回头。她的神经高度紧张,树枝和衣服窸窣的摩擦声,总让她感觉后面有人在追。
    求生欲让她忘记了恐惧,她拼命地往前跑着,顾不得自己被树枝划破的伤口。山势不算太高,许是古代人都用柴火,进山的人多,所以植被虽然茂密,却还能通人。
    不知跑了多久,眼见着前面没有树木的遮挡。她看不见前路,今夜天公不作美,没有一丝星光。
    她趴在地上,摸着脚下坚硬的石头。
    看来,她是到了空旷之地。
    竖耳细听,除了风声,并没有人追来。
    她坐在地上,身体差点瘫软。
    怎么办?
    他们会不会找到她?她是不是要在这里呆上一夜,然后再出山求救?万一他们就守在路上,等着她自投罗网怎么办?
    此时此刻,她觉得好茫然无助。
    这该死的穿越!
    她站起来,凭直觉自己到达的是一座山顶,或是矮峰的顶部。往下看去,远处还有一点灯火在移动,应是那老鸨和壮汉。
    他们没有放弃寻找,妇人骂骂嚷嚷的,「五千两银子,你还不快给老娘找!她喝过迷药,就算是跑,也跑不了多远。」
    对于他们来说,郁云慈是一个深宅女子,两边都是山林。一个生活在世家内院的妇人哪里敢跑得太远,一定是猫在哪里,躲着不敢现身。
    那主家付过一千两定金,说是事成之后再付余下的四千两。现在人不见了,她还怎么拿到剩下的银子。
    天空没有月亮,郁云慈无法估算时辰。
    那两人不会死心,就算是她等到天亮,只要是往回走,一定是自投罗网。而且,她怕,怕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两人会再找帮手,若是搜山,她在劫难逃。
    大不了是一死!
    还能有比落到他们手上更让人恐惧的吗?
    她把心一横,自己给自己打着气,一头钻进前面的山林。
    像是下山路,过了一会儿,又变成上山路。越过一座山头后,天色开始灰亮,再登上另一个山头,她看到很远的地方多了几点灯火。
    那两人果然找了帮手,她庆幸自己当机立断。
    眺望前路,是延绵的高山,无法看到尽头。
    不知山的尽头又是哪里?
    她茫然四顾,天地间仿佛只剩她一人。苍穹之下,树木静止,她心头漫起的是无尽的凄凉,像被人遗弃的小兽一样,不知何处是归依。
    一个妇人,消失一天一夜,意味着什么?
    她低头苦笑,原以为侯府会是她的避风港,看来她放心得太早。经过此事,侯爷就算还留她,只怕她也会被别人的口水淹死。
    索性不如鱼入大海,去这古代天地闯荡一番。
    只是天大地大,她要去哪里?古代生存这么艰难,她身无长物,又没有户籍身份,能在哪里容身,又要以什么为生?胡思乱想着,脑子里纷纷杂杂。
    最后竟有些泄气,涌起无力之感。
    天色慢慢变亮,她已能辩清事物。一夜奔波,不光是身体累到极限,还有肚子,也跟着响起咕咕声。
    她再一次庆幸自己的专业,能让她辩认出几种能吃的野草。
    野草苦涩,生嚼难以下咽。
    为了生存,她已顾不上太多。有的吃就不错,还挑拣什么?
    继续赶路,沿路上发现了两种能吃的野果子,分别是野葡萄和鸡爪梨。野葡萄看着颜色乌黑,吃到嘴里还是很酸的。
    尤其是她腹中饥饿,本就胃酸分泌过多,再吃酸东西,只觉得更酸。还有那鸡爪梨,眼下没有到成熟的时候,吃到嘴里有些涩口。她索性放弃,只食用野葡萄。
    野葡萄再酸,味道却比野草强上百倍。另外她还发现了一些动物的粪便,更加庆幸自己昨夜有惊无险。若是碰到什么猛兽,只怕这条命没有死在外面,也要交待在这山林之中。
    走了一上午,眼见着日到中午,她实在是累到不行。
    暗自猜测着,那些人应该不会追上来。他们不会想到自己一个妇人,敢独自夜行翻过两个山头。
    她很累,累到双腿像灌铅一样。
    寻了处低矮的树,费了好大的劲爬上去。在粗壮的树干上趴着休息,并且寻了几株凤凰草挂在枝头,做驱蛇之用。
    这一觉睡得不实。
    既担心野兽,也担心从树上掉下来。
    半睡半醒间,从树隙中看到日头已偏西,她连忙起身。这条山脉不知延伸到哪里,若是她今日还走不出去,只怕晚上还要在山林中过夜。
    强打起精神,她重新开始赶路。
    不知走了多久,日头已经西沉。
    远处的天空,被红彤彤的云彩映照着。树林中阴暗下来,渐有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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